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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来自某个物流点的寄货地址,向来在工作时不喜形于色的江天城破天荒叫停了会议,带着那盒糕点回了办公室。
  他锁上门,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牛舌饼细细咀嚼着,连带掉在桌上的渣子也一并捏起来吃掉。
  直到泣不成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
  躺在老房子里的小床上时,江闻皓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在许多个或是阳光明媚,或是阴雨连绵的周六下午,从云高坐着公交车一路晃晃荡荡地回到柳安。晚上就挤在这张小床上,怀揣着各自隐秘的小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覃子朝洗完澡推开门,就看到江闻皓正枕着手臂,仰躺着看向天花板。
  这个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养成吹头发的习惯。覃子朝叹了声气,拉开抽屉取过吹风机。又把江闻皓拽起来,一手穿入他的发间,另只手拿着吹风帮他吹。
  热风将覃子朝身上的味道送进江闻皓的鼻子里,是舒肤佳香皂。
  干净又质朴的香气让他不由地就又想起那个夏天,两人跑去云高的老教学楼洗澡,又在熄灯前着急忙慌地匆匆走过幽静的小道。
  见江闻皓在愣神,覃子朝关上吹风揉了把他细软的头发:“想什么呢。”
  江闻皓懒洋洋地将头抵在覃子朝身上,闭上道:“没什么。”
  他说着又深吸了下对方身上的味道,无意识地用头蹭了蹭覃子朝。
  此时的江闻皓盘腿坐在床上,覃子朝则是站在床边。江闻皓的头刚好顶着他的腹部,这么一蹭瞬间就让覃子朝喉结狠滚了下。
  “你可真有毅力。”江闻皓丝毫没有注意到覃子朝变深的眼眸,又用手戳了戳他结实的腹肌,“我一会儿就把健身教练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次回北京我也要开练了。”
  先前江闻皓在家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张卡,美其名曰要锻炼身体,防止中年发福。结果统共就去了不到五回,其中有一回还是因为家里停电过去洗澡。
  后来教练催了他几次,江闻皓直接烦了把人拉进黑名单。连带着健身卡也被他随便扔进了电视柜下的抽屉,又不知道怎么地卡在了缝隙里。覃子朝打扫卫生的时候才把它重新翻了出来。
  为了避免浪费,后面的几次就都由覃子朝代他去了。
  如今见对方本就劲健的身材越发完美,江闻皓说不羡慕是假的。
  “练成你这样得多久?”江闻皓抬眼问。
  “你现在这样就挺好。”覃子朝垂着眼皮,嗓音也变得有些沉,“不用找教练,只是锻炼下身体的话我带你就行。”
  “那不就亏了。”江闻皓扬扬唇,故意逗弄道,“我去健身房就是为了看教练的……你带我算怎么,唔!”
  后半句话直接被对方堵在了嘴里。
  台灯在逐渐变得滚烫急促的呼吸间,被覃子朝伸手熄灭。
  江闻皓被亲的气息不稳,在黑暗中压低了声音骂:“你特么别犯浑!云姨还在隔壁……”
  覃子朝沉沉地“嗯”了声:“你轻点叫。”
  “?”
  江闻皓的手被对方牵着一寸寸往下滑,贴在了覃子朝紧实的小腹上,顿了顿后又接着向下。
  江闻皓眸光蓦地一颤:“覃子朝!”
  “嘘。”覃子朝咬了咬他的耳朵示意他噤声,可江闻皓被刺激得不住发抖,根本控制不住。
  嘴里忽然被塞上了新换的枕巾。
  江闻皓呜呜反抗两声,手抽开就想把覃子朝推走。只听到对方低声叹了口气,只一个手便抓住了江闻皓的两个手腕。
  接着他耳边窸窣了下,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一条凉丝丝的绸状物绑住。
  那是覃子朝的领带。
  如果现在拉开一点窗帘,让外面的月光照进来。就能看到江闻皓眸底潮湿,羞恼又无措的表情。
  “唔唔唔…!唔!”江闻皓被绑着手堵着嘴,声音含含糊糊,想骂又不敢大声。
  “小皓想说什么?”覃子朝温柔地问,“别急,慢慢讲。”
  “唔…唔你!”
  “嗯,我也爱你。”
  “唔!”
  ……
  *
  然后直到第二天早饭前,江闻皓都没再跟覃子朝说一句话。
  任凭覃子朝一副大型犬的样子,耷拉着脑袋不断跟他道歉,保证自己下次再不这样了,江闻皓也还是沉着张脸,一副要把覃子朝杀之而后快的样子。直到在看到对方系的端端正正的领带时,耳朵尖又开始泛红……
  ……
  三子一大早就从店里跑了过来。
  多年不见,他已经从当初的黄毛少年彻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鼻子下面还留了截八字胡,油头向后背着,看起来人模狗样。
  结果一开口还是老样子:“桌哥!问号!你们可算直道回来咧!”
  覃子朝拍了下三子的肩:“昨天回来的晚,还说一会儿去找你。”
  “我这不是来咧嘛!”三子也使劲拍了下覃子朝的后背。
  江闻皓:“别说,你现在还挺有大老板那派头。”
  “真哋哇?!”三子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油头,“你也不赖嘛,大艺术家!上次我还在电视上听到你哋名字咧,见人就说这是我哋好兄弟!”
  三子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勾着覃子朝的肩就把他拉出家门:“桌哥桌哥,我送你个礼物!”
  只见家门口停着一辆极其拉风的哈雷摩托。
  “怎么样!!”三子一拍车座,露出一排白牙,“喜不喜欢?!”
  覃子朝一直很喜欢摩托车,后来在北京还加入了聚乐部。他只简单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辆车配置顶级,怕是便宜不了。
  “心意收下,但这太破费了。”
  “嗐!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跟你讲哋!”三子指了指覃子朝,“这车在我店里都快放坏咧,谁我都不给骑,就等你咧!”
  覃子朝看了眼江闻皓,江闻皓冲他点点头。
  覃子朝终是不再推拒,对三子道:“行吧,谢了啊兄弟。”
  “别废话咧!你们不是还要回学校乜?时间也不早哋,正好骑一圈,溜溜车哋!”三子说着,将车钥匙往覃子朝手里一抛,做了个“请”的收拾。
  覃子朝接过钥匙,取过崭新的头盔扣好,又将另一个给了江闻皓。
  江闻皓长腿一迈上了车。
  “走吧走吧!记得回来给我说说感受!”三子冲他们挥了挥手。
  “抱好我。”覃子朝发动摩托车,一手捏紧离合挂好档,另只手匀速加了油门。
  江闻皓伸手搂住覃子朝的腰。
  摩托车发出一声呼啸,朝着云高的方向卷尘而去。
  他们飞驰在山道上,听着耳畔不断响起的风声。
  一时间时空交叠,江闻皓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坐在那辆红色铃木王的后座上。
  他勾起唇角:“加油门,覃子朝。”
  覃子朝微微怔了下,随即一笑:“你确定?”
  “嗯。”
  ……
  *
  抵达云高的时候,王城他们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看到骑着摩托的覃子朝和江闻皓后顿时发出一声“我操!”
  “太他妈帅了吧!”
  两人将车停好,从上面跨了下来,摘掉头盔。
  王城他们几个迅速围了上来,昔日的同学一见面顿时就又回到了当初的样子。
  王城的手上还牵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咬着手指,好奇地盯着两人看。而后一脸天真地问王城:“爸爸,为什么别的叔叔都比你长得年轻?”
  王城哭笑不得,冲众人道:“见笑了啊!这是我女儿,平时就爱粘着我,非要跟我一起来。”
  小女孩撅撅嘴:“明明是爸爸说要把我带来显摆。”
  一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地进入校门。
  在此之前,王主任早已跟门卫处交待过了。
  他们一路穿过再熟悉不过的林荫道,经过篮球场、食堂、宿舍……相较于柳安县城,云高这么多年仍是没什么变化。
  在经过教学楼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听着楼上传来的朗朗书声。
  阳光从繁茂的林间洒下,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微风摇曳着花坛里的花朵。
  江闻皓抬眼望去,微微一怔。
  那是一簇簇绽放的向日葵。
  ……
  *
  夕阳西下,同学们相约来到杜陵山顶。
  他们的面前立着一块墓碑,四周没有一棵杂草,反倒长满了各色的野花,一看就是有人定期前来打理。
  墓碑上的人正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们。
  她的容颜并没有因为时光飞逝而变得苍老,一如曾经般亲切年轻。
  董云霄弯腰将手里的一束向日葵放在了墓碑前,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久久注视着那个深深刻在他们心底,从没有忘记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