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傅时秋放下心来,肩背放松下去。
但盛鸣尘不是去紧急出差了吗?
一路无话。黑色宾利如离弦之箭,半小时后抵达嘉禾之苑园区门口。
看见熟悉的建筑和景物,傅时秋恍惚了一瞬。
趴在腿上的布偶猫好似觉察到他的情绪,扬起毛乎乎的圆脑袋用力蹭了蹭傅时秋的手心。
毛绒软乎的触感立刻将傅时秋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他低下头,摊开掌心挠了挠布偶猫的下巴,眸光温柔沉静,“谢谢小猫。”
宾利在一栋星洲复古风格强烈的三层小洋房院子前停下来,中年司机回过头来冲傅时秋笑了笑,“傅先生,盛总说钥匙在门口的地毯底下压着,让您先进屋。”
家门钥匙压在门口的地毯下,是二十岁傅时秋与十七岁盛鸣尘心照不宣的秘密。傅时秋会心一笑,向中年司机道谢:“知道了,谢谢陈叔。”
“您客气。”
抱着布偶猫下车,傅时秋踏进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花园——光秃秃的香樟树、一年四季常青的草坪、院子一角小而清澈的池塘,这是十七岁盛鸣尘在星洲常住的房子。
从入户地毯下摸出一把古铜色的钥匙,傅时秋很轻地摩挲着古铜钥匙不规整的边缘,插进门锁转动门把。
“咔哒”一声,红棕色的圆拱门应声弹开,布偶猫挣扎着从傅时秋怀里跳下地,沿着棕黄色步梯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傅时秋放轻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
客厅的壁炉里烧着柴火,暗灰色的茶几上温着一壶热气腾腾的水果茶,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十年前的一部老片子,男主角与女主角动情相拥,腔调温润说着动听婉转的情话。
一切不曾改变,仿佛房子的主人从未离去,只是出去买了趟东西,而平行时空里的傅时秋和盛鸣尘一直生活于此,不曾分离也不曾改变。
滚烫热意在胸腔里翻滚,傅时秋很轻地眨了眨眼,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指引,他转身向楼上走去。
越过一间间熟悉的房门,傅时秋停在一扇墨绿色木门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二十七岁的盛鸣尘穿着十七岁盛鸣尘的衣服,安静笔挺地站在房间中央。
午后日光像细腻的碎金撒在他身上,仿佛老友重逢一般,盛鸣尘嗓音低柔缱绻,唤他“哥哥”。
时空的长廊如一辆飞速行驶的列车,晚来一步的傅时秋神色恍然,记忆中十七岁盛鸣尘的身影逐渐与眼前二十七岁的盛鸣尘重合。
他鼻尖一酸,很慢很慢地走过去,把头埋进盛鸣尘胸口,像在外面受了委屈迷路的幼崽终于寻到一处遮风避雨的港湾。
四下安静得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爬上窗棂,那斑驳的剪影里,盛鸣尘垂落下来的眸光深黯晦涩,下巴搭着傅时秋柔软的发顶,一下一下轻抚着傅时秋的背。
“我都知道了。”
是人类盛鸣尘的笨拙安慰。人类盛鸣尘可以为傅时秋擦眼泪,可以紧紧地、深深地拥抱傅时秋,可以用语言表达感情。
傅时秋呼吸一顿,缓缓从盛鸣尘怀中抬起脸来。
柔和日光下,他哭过的微微红肿的眼眶,脸颊鲜红肿胀的巴掌印,和脸上疲惫低落的表情都格外显眼。
盛鸣尘垂着眼,指腹很轻地碰了下傅时秋脸上那一看就很疼的红痕,低声道:“疼不疼?”
他没有指责他为什么不躲开,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只是声音很低很低地问他疼不疼。
傅时秋摇摇头,但注视着盛鸣尘深邃的碧蓝色眼眸,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他明明不想哭的,可人类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受委屈时本不想哭,而一旦喜欢的人询问,那满腔满腹的委屈便像开闸的洪水,止不住更拦不下。
滚烫的泪珠砸在盛鸣尘的手背,又流珠似的顺着肌肉纹理掉在地毯上,浅色羊绒地毯晕开一大片水渍,盛鸣尘感到胸口很闷,像堵了一大团乱糟糟的棉絮。
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他珍惜地捧起傅时秋的脸颊,温凉唇瓣吻去咸湿泪水。
“对不起,我来晚了。”
傅时秋用力摇摇头,眼泪断了线似的吧嗒吧嗒掉个不停,声音哽咽:“是我太差劲,跟你没关系。”
“你爷爷或许说得是对的,”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喉间苦涩难捱,“如果,如果你选择的是宋长星,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盛鸣尘闭了闭眼,心口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阵痛。
即使十年过去,即使他不止一次表明心意,他的哥哥,他的傅时秋,依然为糟糕的原生家庭、无法为alpha标记的beta身份而感到自责愧疚。
但那又怎么是傅时秋的错呢?
“我谁都不要。”盛鸣尘嗓音沉哑,眉目间压抑着沉如浓墨的情绪,一字一顿道:“傅时秋,我只要你。”
傅时秋一怔。
下一秒,双脚腾空而起,盛鸣尘将他拦腰抱起,疾步走向走廊尽头的一扇深褐色木门前。
指纹锁识别成功,木门缓缓弹开。
厚重遮光窗帘下立着一列乳白色的书柜,而在书柜正上方,悬挂着一幅打满红色标记的星际地图。
盛鸣尘带他走到书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高高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星船票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