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秋瞅他一眼,声音冷淡:“自己搬过来结账。”
于是那个晴日的午后,十七岁的盛鸣尘蚂蚁搬家似的,一趟趟将便利店货架上的商品取下、结账、运走。
而傅时秋则不厌其烦地重复扫码装袋的动作。
落日西斜,大兜小兜的少年跟在一脸烦躁冷漠的青年身后,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又一个雪天。
一只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布偶猫悄无声息跟在下课回家的傅时秋身后。布偶猫像一位严谨的绅士,审慎地与傅时秋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
想靠近又不太敢的举动终究被傅时秋发现,他转过身来同布偶猫对视片刻,从书包里掏出一根鸡肉玉米肠,冲布偶猫招招手。
布偶猫矜持两秒,颠颠地向傅时秋跑来,学着片区里的狸花猫嗲声嗲气地喵了一声。
喵完,布偶猫愣了下,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可以发出如此“夹”的声音。
他飞快瞟了傅时秋一眼,羞恼逃走。
时光流转,星洲迎来第一场春雨的时候,傅时秋兼职的便利店被老板转卖,他只好找了份码头看管集装箱的兼职。
傅时秋白天上学,晚上便住在码头的值班室守夜。
春分节庆日当天,星洲市政府斥巨资在码头附近的海滩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绚烂烟火炸满整片夜空,掉下的星火先落入傅时秋眼中,又从傅时秋的眼睛里坠入盛鸣尘心里。
那天,傅时秋终于答应了盛鸣尘的追求。
烟火再次飘满星空时,他们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交换了人生的初吻。
……
梦醒了。
傅时秋睁开眼,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后脑勺钝钝地发着疼,他愣了几秒,依稀想起来自己好像出了车祸。
下一秒,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别动。”
盛鸣尘起身按下呼叫铃,微微弯下腰来查看傅时秋的情况。
“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
盛鸣尘看起来有些狼狈,眼眶微微深陷,下巴隐隐冒出一点青色胡茬,难掩疲惫,像是好几天没睡觉的样子。
傅时看着盛鸣尘,脸长开了,轮廓深了,比十七岁时更英俊成熟。
他的alpha长大了。
“不疼。”傅时秋不眨眼地注视着盛鸣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因为长时间昏睡,傅时秋嘴唇很干,嗓音有些沙哑。
“前天中午。”盛鸣尘倒了杯温水,小心把吸管塞进傅时秋口中,“你昏迷了两天。”
这时候,门外响起“叩叩”两声,戴眼镜的年轻男性医生带着几个护士推门而入。
盛鸣尘退到后面,医生惯例询问了傅时秋几个常规问题,点了点头,说:“没什么大碍,好好静养。”
站在后面的盛鸣尘几不可察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后脑勺钝痛的感觉实在熟悉,傅时秋道:“我是不是又伤到大脑了?”
医生说:“是的傅先生,您中度脑震荡和轻微的软组织挫伤。”
闻言,傅时秋有几分无语,又是脑震荡,再多来几次他会不会直接傻掉。
“另外,我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两位。”
年轻医生推了推眼镜,微笑道:“傅先生上次车祸造成的脑部记忆区淤斑现象,这次脑震荡后隐隐有消退的迹象,您应当很快就能恢复记忆了。”
第五十九章 五十九只猫
傅时秋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微微偏过脑袋,下意识看向站在一众医生护士之后的盛鸣尘。
盛鸣尘脸上没什么表情,然而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却氤氲着与傅时秋如出一辙的、不太明显的惊喜。
——他们都等这一刻太久了。
送走年轻医生和护士们,拥挤的病房骤然空荡下来。
空气十分安静,傅时秋转动眼珠,直勾勾望着站在离他病床两步远的矮柜旁的盛鸣尘。
午后日光斜斜打在墙面,跃动着攀上alpha的后背,使站在靠窗那一侧的盛鸣尘变成了一道清瘦的剪影。
傅时秋看着盛鸣尘向他走来,又看着盛鸣尘在病床右侧的椅子上坐下,深邃复杂的眸光垂下来,垂落在傅时秋脸上。
“你……”盛鸣尘看着傅时秋的眼睛,斟酌了几秒,谨慎道:“你有没有……”
停顿片刻,盛鸣尘忽然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别开眼低声道:“罢了。”
傅时秋眨了眨眼睛,他知道盛鸣尘想问什么。
“嗯。”傅时秋弯了下唇角,“想起来了。”
闻言,盛鸣尘动作一顿,倏然转头看向傅时秋。
——碧蓝色的眼睛里是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希冀。
想起记忆里十七岁盛鸣尘的直球大胆,傅时秋起了点别的心思,坏心眼地瞅一眼盛鸣尘,慢条斯理道:“嗯……想起来你说‘哥哥,你能让我上、一次吗?’”
话音落下,只见盛鸣尘浑身一僵,眼神里的情绪猝然消失,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不解所取代。
傅时秋憋笑憋得辛苦,面上却仍然装作无辜懵懂的样子,眨巴着大眼反问道:“不是吗?”
盛鸣尘根本没办法回答,他喉结上下滑动几下,表情变幻莫测相当精彩,仿佛被打翻的调色盘。
或许是不想打击傅时秋恢复记忆的积极性,半晌,盛鸣尘红着耳朵,表情古怪地瞥了傅时秋一眼,万分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