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皇女降生,满帝赐名为“真”。
阎崇喜迎凰血初诞,举国同庆。
红绸垂于屋檐,印绣着阎崇图腾的彩锦挂在门头。阎崇皇都,人们还沉浸在凰血延绵的喜悦之中。
繁花满道,芬芳缭绕。
由远至今的车轮声一路震响,铺在地上的花瓣震动不止。
迅驰而过的繁丽官家马车掀荡飞花,激起一路艳色巨浪。大汗淋漓的马夫嘶吼般喝令群人避身,川流行人不及闪躲马车扑跌一地。在连连哀嚎声之中,马车朝着宫门的方向极速赶去。
王宫帝寝。
偌大殿院里跪满了匍匐在地的内殿官臣。
冷峻空气扼着所有人的喉咙,这里静得可怕。在场之人就像被利刃逼喉,此时骇得瑟瑟发抖。
在前的内务司理事及高令早已是满头大汗,更甚者已是泪水滴湿了地面,染出一片泪痕。
一个急迫的脚步声从远处疾步走来。
在自身难保的境域下,无人抬首去看来者何人。
只有一抹暗红衣摆形如过影,匆匆略过众人余光。在落下一声闭门巨响后,还予了此地本有的寂静无声。
殿外跪满内务司众人。
殿内,医修院众者也大礼在地纹丝不动。
“如何。”
暗藏烈焰的声音压在身上极具压迫感。
他吞了口唾沫,心惊胆战的缓缓抬起了头。
还未来得及定睛看清来者,医修院院首肩上一紧,被一只强力的手掌攥住衣领,一整个人被生生提了起来。
那双斥满凶煞的邪眸,骇得医修院院首背脊一凉,脑内一片嗡响。
“江……江大人!”
“我问你,长皇女眼下如何了。”
阴冷的声音并无过多的起伏,却足以剖刮在人的五脏六腑,让人惊颤不已。
“……老臣无能。长皇女几番中毒,如今毒性入骨,若无解药,恐……恐无力回……”
医修院院首的话扼在了喉管里,凸暴着充鼓青筋的大手死死掐扣在他的脖颈,憋得他满面通红,痛苦难耐。
杀意肆虐的言语字字如诛:
“掂量掂量你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如数吞回去。”
江家权势登巅,帝王长皇女又是江氏帝侧血脉。整个阎崇,怎会有人不惧他江家家主江还晏?
即便医修院院首被他扼住脖颈,也无人胆敢多说一字。若他真就当众人只面将医修院院首撕碎,哪怕将整个医修院屠尽,都能全身而退保得一身清名。
谁人都知,阎崇的天,早就变了。
细微的抽泣声从内寝里响起。
医修院院首被松落在地,恍惚间只见男人眸光一动,顷刻间卸下一身煞戾,忧思冲涌的向帝王内寝走去。
帝王榻前。
身着单薄素衣的阎崇帝墨发披垂不施粉黛。
她怀抱着凰羽绣纹的襁褓,眼眶湿润,通红一片。脆弱得如蝉翼冰晶,一触即碎。
江还晏犹若万箭抵心,胸口已是疼痛难忍。
他急切来到她身边,半跪在她身前:
“小满……”
她已是失神,对于他的呼唤充耳不闻。
空洞的双瞳布满血丝,呆呆的望着襁褓中宛如沉睡的婴孩。
江还晏起身坐在她身畔,他的臂揽过她的肩,将她母女二人一同拥在怀中。
望着她怀中的婴孩,他颤抖着手缓缓抬起,轻轻的抚在了那张面色惨白的小小脸庞。
那是个漂亮的孩子。浓密的睫毛闭垂着,小鼻子隽秀精致,与她的母亲极为相像。可她现在就像个没有生息的白瓷娃娃,除了微弱而并不规律的鼻息,没有任何能证明她还活着。
“小满,我一定会救她,我一定会救我们的孩子。一定。”
他束紧了箍在她肩上的臂,在她耳畔再叁保证。
她任其紧拥,无声无动。
许久。
孱弱的气音带着微颤牵扯出她的唇齿:
“帝王宫中,尊为皇嗣都有性命之忧。身为阎崇帝,我何其无能……”
“……不,不要责怪自己。”
“那怪谁?”
她推抵开他的亲近,碎发遍落在她的额前,她睁张着双眼凝向他:
“怪身在后宫内殿的所有人?怪整个医修院上下?还是怪你呢江还晏?!真儿被多番投毒,多番啊!谁有如此大的能耐近身王族而掩一身阴谋心怀鬼胎?会是谁呢?你告诉我啊!”
她几近崩塌言语激动,四溢的泪水接连印着湿痕滚落而下,凝在下颌摇摇欲坠。
邪眸苦寒,他用袖沿擦拭过她险些滴坠的泪水,指腹小心翼翼的抹去她脸上一道道湿痕:
“交给我,我会将凶手查明。”
她苦苦一笑:
“查明?若无解药真儿只能等死,一一究查要到何年何月!到时,真儿早就化作枯骨尘灰了吧!”
“杀。”
落斩般的一个字裹满了血色。
沉静的外表再也掩不住男人此时慌乱癫狂的内里洪涌:
“若无人交出解药,我便屠尽内殿宫侍官臣,不留一人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