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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希望我收下它?”语气很?轻很?轻。
  但此话一出,冯月君却如同被重物击中一般,双臂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祁妙看得清清楚楚,女人的表情很?是痛苦。
  “老师……组织接下来的任务非常重要?,他们现在?还不能回头。”
  言外之意,他们不希望谈老前辈对其做出干涉。
  可一位尽职尽责的刑警,又怎会?对违法犯罪的行为视而?不见呢?
  谈老前辈既不会?选择放任,更不会?选择加入。
  如此,那便只剩死路一条了。
  只有他死了,这个组织的任务才能不受干扰地继续下去。
  祁妙都能听明?白的事儿?,谈老前辈自己更加明?白。
  但他还是没有接过金牌。
  “月君啊,我问的问题是,这是你组织里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老人家又重复了一遍,“你希望我收下它吗?”
  冯月君的瞳孔颤了颤,看着面前的老师,昔日?的教诲恍然历历在?目。
  她无声地垂下了手臂。
  老师的胸前,最该佩戴的是党徽,这样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的人,不该被他们的组徽所玷污。
  谈老前辈沉沉地叹了口气,偏过了眼。
  “月君,你还记得,你刚出事儿?那年,是怎么重新?振作起来的吗?”
  冯月君当然记得。
  她刚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后,便失去了双腿,同时,也失去了她最热爱的工作。
  遭遇如此打击,她几?度陷入抑郁。
  最消极颓废的那段时间里,丈夫同她离了婚,转去拥抱新?的生活。
  曾今的同学和同事刘敬天,也在?队里干出了许多成?绩。
  只有她自己坠入了漫无天日?的黑暗当中,看不到前方的路。
  而?带给她最耀眼光芒的人,就是她的老师,谈道光。
  其道大光,即是掌灯者,也是领路人。
  老师给她带来了入党推荐信,骄傲地告诉同行的领导们,冯月君同志是他的得意门生,是他看好的人。
  后来,老师亲手把?党徽别在?了冯月君的胸前。
  “瘦了,得好好吃饭啊,月君。”
  他拍了拍学生的微微发抖的肩膀,“哭什么,咱们共产党人得积极向?上起来呀。”
  ……
  “所以,我还是没能想明?白。”
  谈老前辈叹道:“月君,你后来,为什么会?加入这样一个组织呢?”
  冯月君眼底已然有些湿润。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金牌,轻声道:
  “对不起,老师,我辜负了您的栽培。”
  她将脑袋埋得更低,像个犯了错的学生。
  “……我能力不足,在?岗位上的时候,就有很?多事情都办不到,如今又是个残废,就更没办法战斗下去了。”
  组织对她而?言,像是出卖一些东西,才得以召唤出的恶魔。
  异常强大,异常有力,足以让她对付自己痛恨的、法律一时间难以制裁的漏网之鱼。
  “那现在?呢?”
  谈老前辈的语气没有了那份严厉,平常的像是一位家长,在?关心自家孩子在?工作的地方过得怎么样。
  “你在?这个组织里,还好吗?”
  冯月君有些受宠若惊似的愣了半晌儿?,才反应过来,认真答道:
  “挺好的,他们给我安排了人手,能保护我的安全,不至于死在?蒲干那帮人手里。”
  “可你拿着那些东西,蒲干的人又怎会?善罢甘休?”
  冯月君扯扯唇角,“没关系,就快结束了。”
  谈老前辈从果篮里拿出了一颗橘子,慢慢地剥着皮。
  “园区里的那些人,你们打算怎么救?”
  冯月君道:“目前还没敲定最终的执行方案。”
  谈老前辈把?剥好的橘子瓣递给她,又剥了一瓣往自己嘴里塞。
  “哎!”
  冯月君拦住,“老师,您血糖高,橘子要?少吃。”
  谈老前辈动作一顿,摇着头,笑叹一声,把?橘子放下来。
  再?抬起头,缓缓开口问冯月君,“那你,能不能……答应老师一个请求?”
  冯月君连忙道:“您说。”
  “园区里还有很?多咱们的中国公民,我希望,把?他们全都一起救出来。”
  女人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个请求,她不能一口答应。
  救出园区内全部的被困国民,不仅是能不能做得到的问题,更有愿不愿意这么做的问题。
  因为,那些被困的人里,不光有无辜的受难者,还有一些咎由自取的败类。
  他们贪婪成?性?,自己憧憬骗局里的钞票跟女人也就罢了,还把?妻子、孩子卖到蒲干,企图独享荣华富贵。
  救他们?这不是组织的一贯作风。
  谈老前辈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光明?,跟组织的区别,也正是在?于这一点。
  “他们是中国的公民,偷渡也好,主动参与电诈也好,都应该回到故土,接受中国法律的审判。”
  “对不起,他们人数有好几?万,我们可能……”
  冯月君没说下去,她清楚,自己的这点儿?犹豫,已经被老师给看穿了。
  谈老前辈并没有点破。
  他看着长出几?根白发的学生,回忆起了第一次在?特训基地的课堂上,见到的她的样子。
  “月君,你还记得,当年你跟敬天他们在?教室里讨论的问题吗?”
  昔日?的时光对冯月君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可贵,所以她瞬间就能确定,老师说的是哪一天。
  那是特训基地的第一堂课前,她跟刘敬天在?粗着脖子争辩,一道著名的“电车难题”——
  一条电车轨道上被绑了5个人,另一条电车轨道上被绑了1个人,此时有辆失控的电车飞速驶来,而?你身?边正好有一个摇杆,控制车辆驶入哪一条轨道。
  是救1个人,还是救5个人?
  刘敬天认为,从大局出发,应该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来换取集体利益。
  冯月君则持反对意见:
  “你这就是典型的功利主义!少部分人的利益凭什么又要?被牺牲呢?”
  她还提出了一个假设:
  “如果那1个人是好人,5个人是坏人呢?难道就因为他们人数多,他们就叫做大局?”
  两波警校生们争论得不可开交,连老师负手探头,就站在?他们身?边都没察觉到。
  最后,还是上课铃声让那些年轻人们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冯月君忆起当初,低下头笑了笑:
  “我还记得,您在?讲台上,用这个电车难题给我们上了一课。”
  “您说,我们大家都不是□□者,做不了那个掌控拉杆的人,无法决定他人的生死,能决定的,只有自己的生死。”
  所以,冯老前辈当时站在?讲台上,拿起一跟粉笔,在?黑板画下来两条铁道,还有两边的小人儿?。
  又在?那孤零零的一个小人儿?身?上画了个圈,然后转过身?问:
  “如果,你们是这一个人,你们愿意怎么选?”
  全场静了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异口同声的答复。
  谈老前辈看着朝气蓬勃的年轻警校生们,笑着点了点头。
  他说,“这个电车难题,是由英国哲学家提出来的,但咱们新?中国一路走?来,早就给出了最坚定的答案。”
  建国前的反侵略战争,建国后的抗灾与抗洪……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总会?有一部分人挺身?而?出,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来换去更多人的生命。
  警察这个职业,当仁不让。
  ……
  谈老前辈问:“月君,当年的回答,你如今变了吗?”
  冯月君摇了摇头,“没变,以后也不会?变。”
  蒲干的被困卧底警察和组织里的同志,都需要?她去救。
  用她手里的东西,和自己这条早该结束的烂命一条,去跟他们做交换。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