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尼尔彗星，04年初的时候。”杨北茉回神答道。
“对，我还一激动没拿住望远镜，直接从房顶掉到了地上，回去被我爸揍了一顿，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徐晓宇笑着回忆道。
“是啊，我在隔壁听到板子声了，倒是没听见你哭。”杨北茉也笑了起来。
“那我一直在忍着啊！总不能老是让你听见我哭。”徐晓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颈。
看着对面谈笑风生的两个人，程星野脸色又沉了几分，嗓音微冷地插了句：“差不多可以点餐了吧？”
“对对对，点完咱再聊，我已经饿得不行了。”陈铭紧跟着附和了句。
“原来你们都还没点单？”徐晓宇看了看程星野和陈铭，干脆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合在一起点吧，刚好我作东请个客，招待下茉莉姐的朋友。”
程星野拿着菜单的手一顿，微微笑了下：“不用，这顿本来就是我请她来吃的，既然你是她发小，那我当然顺带着一起请。”
“但这里是我和茉莉姐的家乡，还是我来请合适点，也感谢你们工作时对茉莉姐的照顾了。”徐晓宇不依不饶地回道。
“照顾她是应该的，用不着感谢。”程星野顿了下，有点意味深长地补了句，“而且你也刚工作没两年吧，怎么能让你来破费，还是攒着钱给你女朋友花吧。”
徐晓宇被他噎了下，才勉强笑道：“是没两年，但我工资也不低，也没女朋友需要我开销，所以还是我请吧。”
见这桌上的气氛莫名紧绷了起来，杨北茉连忙插言道：“你俩都别请了，我们就aa好了。”
程星野：“那怎么行呢？”
徐晓宇：“就是。”
“……”杨北茉无语地瞅了瞅突然又团结起来的两个男人，轻叹道，“非要有人请的话，那还是让我来吧。晓宇，我本来就欠你一顿饭。程星野的话，这顿饭就当我谢谢你昨晚借我房间了。”
“可是……”
程星野和徐晓宇异口同声地想要反驳，却被杨北茉平淡而坚定的声音打断道：“好了，你们就让我请一下可以吗？我不喜欢欠别人情。”
“好吧。”徐晓宇率先让了步，略显沮丧地往椅背上靠了下。
程星野又默了几秒，才勉强点了下头，低喃了句：“昨晚那也算不上什么人情。”
“那个，我就不算在内了吧？”陈铭幽幽举了下手。
“你当然也算了，你昨天帮我做了造型呢。”杨北茉轻笑了下，就举手招呼起了服务员小哥。
但不知道是不是照顾她请客的原因，这三个男人一轮下来都没点多少东西，杨北茉不禁蹙了下眉，催促他们道：“你们再看看加一些，这点肯定不够吃。”
“我其实酒店已经吃过晚饭了，就是想来撸几串解解馋，所以吃不下多少。”徐晓宇解释道。
“我中午吃得有点多，现在也不怎么饿。”程星野笑了笑。
“我也是。”陈铭跟着点了点头。
“……”杨北茉有点无奈地瞅了瞅他们，最后自己多加了些烤羊排和肉串。
等菜都上了桌，徐晓宇又开始殷勤地帮杨北茉倒水夹菜和拿远处的烤串，杨北茉不禁摆了摆手：“我自己来就好，你快吃。”
“没事啊，你小时候来我家吃饭，不也都是我帮你，习惯了。”徐晓宇笑了笑。
“隔了十几年了，还能保留着这习惯，也挺难得的。”程星野不咸不淡地插了句。
“小时候的习惯印象比较深嘛。”徐晓宇偏头看了眼程星野，就又转向杨北茉道，“我跟我妈说了你回来了，她还问我你哪天有空来家里吃个饭，她给你做你最爱的手抓羊肉。”
“下周看看吧，如果下雨无法拍摄的话，我就有时间了。”杨北茉回道。
徐晓宇掏出手机扫了眼：“目前看天气预报，下周三有雨，那我们先暂定这天？”
“行。”杨北茉点了点头。
“那我跟我妈打个招呼。”徐晓宇开心道。
始终插不上什么话的程星野有点郁闷地吃掉了手里的烤串，倏地站起了身：“我出去抽根烟。”
陈铭抬头看了眼脸色不佳的程星野，也跟着站起了起来：“我也去，你们先吃。”
杨北茉微微怔了下，才应了声“好”。
她看了看程星野拎着外套，摸着烟盒大步往外走的高大背影，总觉得他今晚好像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
难道还是因为徐晓宇和他们的拼桌，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但他之前不是热情地说她的朋友就算他的朋友么，所以那只是嘴上的漂亮话而已吗？
她果然不应该当真的。
杨北茉正想着，忽然听徐晓宇说：“你这俩同学烟瘾有点大啊，这才吃了多久，就要出去抽烟。”
“嗯……可能觉得餐厅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吧。”杨北茉瞥了眼还没走远的陈铭，有点担心他会听到，赶忙想岔开话题，结果还是被徐晓宇先一步道：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讨厌别人抽烟吧，每次你爸在家抽烟，你都往我家跑。”
“主要是我爸一抽烟，我妈就会絮叨他，然后两人就会开始拌嘴吵架。”杨北茉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讨厌烟味呢！”徐晓宇笑了笑。
“还好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杨北茉淡淡道。
而且自从喜欢上程星野以后，她甚至觉得那种淡淡的烟草味，还挺好闻的。
她拿起水杯，瞥了眼玻璃窗外，见程星野已经走到了门口，低头按下了手中的打火机，红光影影绰绰地亮起，浮在了昏暗的夜。
几秒钟后，陈铭也出现在了门口，拍了拍他的肩，问他借了个火，又和他说了几句话。
虽然她听不到他们在聊什么，但她见他浓黑的眉锁得越来越紧，最后直接掐灭了手中没抽两口的烟，丢进了垃圾桶。
但等两人回来时，她倒是没从程星野挂笑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的端倪。
他姿态闲适地靠坐在椅背上，自然而然地抛出了几个星空摄影相关的话题，还饶有兴趣地问起了她关于光污染的事情。
对于和自己专业相关的问题，杨北茉一下子就变得健谈了起来，开始和他们认真科普说：“光污染这个概念在国内还挺新的，我在天文馆做科普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听都没有听说过，而且就算之前接触过这个词，也不觉得它是一个很严重的环境问题。”
“但其实光污染不仅会影响到我们观测和研究星空，还会影响到我们的视力睡眠等健康问题。城镇周边的野生动物受到的影响更大，它们可能会因为光照而昼夜不分，活动能力出现问题，最终会导致生态的失衡。”
“所以国外很多地方都开始立法减少夜晚不必要的照明，比如霓虹灯之类的景观照明，同时也在合适的地方建立一些暗夜保护区，以支持天文台进行星空的观测……”
随着话题的科普化，桌上气氛也逐渐融洽了下来，没了一开始那种莫名的紧绷感了。
直到饭吃得差不多，杯中的水也都喝完的时候，杨北茉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讲了好久，不禁有点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是不是说了太多枯燥的话题，你们都觉得无聊了。”
“不会啊，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程星野笑了笑，抢在徐晓宇之前拿到了桌边的水壶，朝杨北茉伸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杯子给我，再帮你添点水。”
“哦，谢谢。”杨北茉有点局促地将杯子递给了他。
“客气。”程星野给她添完水，又扫了眼徐晓宇快见底的水杯，笑道，“这位弟弟，你要加水吗？”
徐晓宇愣了下，才摆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倒就好。而且按生日月份算的话，我也就比茉莉姐小半岁，也不算她弟弟了。”
“那你不是称呼她茉莉姐么，就还是弟弟。”程星野牵了牵唇角，似笑非笑地回了句。
“……”徐晓宇默了几秒，笑道，“也是，我都是小时候叫习惯了，以后我直接喊她茉莉好了。”
作者有话说：
程星野：艹，这弟弟怎么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陈铭：野哥，冷静！别再露馅了！
第25章 逐星25
徐晓宇说完后, 又征求似地看了眼身边的杨北茉：“去掉姐字，可以的吧？”
“一个称呼而已，叫得顺口就行。”杨北茉淡淡道, 同时捞了下窗边的菜单，“你们都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加点烤串？”
“我是不用了。”陈铭摆了摆手。
“我也够了。”徐晓宇接道。
杨北茉目光移向了程星野, 他浓眉压着眼，正盯着桌上的水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后，他才猛然回神牵了牵唇角：“不用了，我都吃撑了。”
“那我先去买单了。”杨北茉拿起桌边的点菜单, 离开了餐桌。
到收银台时, 前面已经排了三四个等着买单的人，于是她站到队尾，低头刷起了手机。
等前面只剩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切换到了手机支付的页面，抬起了头。
但她刚想把点菜单递给收银员，就被身后探出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顺走了。
杨北茉微微一怔, 转过了头, 就对上了程星野带了几分痞气的笑。
“还是我来付吧。”程星野眉骨低垂地看了她一眼，便将点菜单连同一张信用卡递给了服务员。
“可是刚刚不是说好了么……”杨北茉张了张嘴, 一时不知该怎么阻拦他。
“但我看你平时生活蛮节俭的, 应该在攒钱换更好摄影的设备吧？”程星野微微顿了下，“所以我不希望你把钱浪费在请客上。”
“……”杨北茉抿了下唇，心底涌起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对于他这样细致入微的体贴，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但她又真的不想欠他什么, 只想尽快和他划清界限, 省得让自己在这份虚无缥缈的感情里越陷越深。
程星野买完单, 偏头睨了眼神情纠结的杨北茉，轻笑道：“你要非觉得那算欠我人情，不还难受的话，可以换个方式来还。”
“什么方式？”杨北茉有点迷茫地抬起了脸。
“我想想。”程星野佯装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唇角勾起了一抹散漫的笑，“说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彗星，所以下次彗星来的时候，你可以带我去看吗？”
没想到他会提这种要求的杨北茉怔了下，才有点迟疑道：“今年值得观测的，应该只剩下维尔塔宁彗星了，预测会在12月中旬左右过近日点，因为这是它自70年前被发现后离地球最近的一次，亮度预计能到4等，所以我应该会去西藏青海甚至国外观星条件比较好的地方去拍摄，不会在上海……”
“12月中旬，那就是圣诞节左右了？”程星野轻挑了下眉稍。
“嗯，所以这颗彗星也叫圣诞彗星。”杨北茉点了点头，补充解释道，“这次近日点过后，它可能数百年甚至数千年内都不会再靠近地球，因此我不想错过好好拍摄它的机会。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能观测到日期，即便你在上海，去郊区一点地方，用双筒望远镜应该也能轻松看到。”
”我明白了。”程星野微微顿了下，脸上扬起了恣肆晃人的笑，“那你去哪里拍，我跟着你不就完事了，反正我时间也很自由，你提前告诉我出行计划就可以了。”
“……”杨北茉愣了愣，又提醒他说，“但我去的地方可能住宿条件都很差的，甚至可能要睡在车上或帐篷里。”
“没问题啊！怎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娇贵？”程星野戏谑地掠了她一眼。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北茉有点局促地捋了下耳侧的碎发，她怎么也想不到程星野竟然还想跟她一起去旅拍，他原来有对看星星这么感兴趣么？
杨北茉稳了稳心绪，说：“就只是和你客观讲一下环境上的困难，它不会像你想象中的旅行那样轻松有趣，而且我拍摄时也会在一个地方等待几个小时甚至数十个小时，你可能很快就会就觉得无聊。你如果只是想看看彗星长什么样的话，我建议你还是选择上海周边比较暗的区域，比如江苏的雁荡湖，那里用裸眼就可以看到这颗四等亮度的彗星了。”
“当然我会帮你准备一份详细的观测指南，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微信问我。”
怕他觉得她随便敷衍打发他，她又补充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