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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还要查问阿拉坦琪琪格的身世嚒?金花犹豫。只要跟福临不是亲戚就算了吧,毕竟生身父母没教养过她。
  就像上辈子,生她的是父母,养她的是祖父母。母亲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亲譬如个吉祥物,只在年节时出现,陪她一两个钟头,另外,像个取款机,打钱。问她跟谁亲,当然是跟祖父母。“我大约没有生身父母缘,几辈子都没跟亲爹热娘一处长大。”她伸手挪到小腹上,隔着棉袍子,小心摸着它,所以她想好好生养这个小娃娃,跟福临一块儿,亲爹热娘地养育伊。也是因为知道没有爹妈教养的小朋友多寂寞,她对福全格外关护,逼着福临抱孩子换尿布。
  一句话说得宝音眼里都是泪,只能装着收茶壶茶盏,站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抹眼泪,她的傻孩子,亲妈从小陪着她,只是她不知道罢了。又听她敷衍地追问一句:“姑姑知道嚒?姑姑若是不知道就算了,再有机会问问阿桂。”
  宝音压了压鼻酸,轻轻抽鼻子,转回来说:“还敢去惹阿桂,看闹这一场。要不是因为阿桂,万岁爷怎么会答应娘娘搬到冷宫。天大的喜事,万岁爷还不知道。”说着,更触动了心事。女子独自怀着孕,男子不明就里,本来是喜事,却阴差阳错……这其中的悲辛,再没人比她更有体会,她不想皇后走自己的老路。于是带着淡淡的鼻塞说,“万岁爷来,无论如何得把有孕的事禀知。”
  “还不是怕小娃娃有事,他空欢喜。如今不是亲戚,他再来,我就跟他说。”她扭头看看外头的日头,什么时辰了,他竟然还没来,他再不来,她要盘算怎么罚他了。
  作者有话说:
  小宝宝和大胖橘真可爱。
  心虚剧透我们儿女双全。
  希望崽崽都健康快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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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收藏下一本。《清穿之乾隆不是我姐夫?》
  乾隆单箭头追妻元后,构思中宝亲王还挺惨的,元后就是个“渣女”了。
  第116章 壹壹陆
  日头西斜, 金花肚里“咕噜”拖了个长声儿。早起等福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她抱着猫儿睡了一觉,起来又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肚子饿才想起来时辰, 捡了颗酸梅子入口,对着外间儿喊:“姑姑。什么时辰?”
  宝音还在擦擦洗洗, 皇后吃吃睡睡的功夫, 她已然把外间收拾利落,听到皇后唤她,一转身进来,眼睛还在踅摸屋里有什么顺手能收拾的。
  “近酉时了。看来今儿万岁爷忙。”宝音皱着眉看了眼窗外, 日头已经落到宫墙下, 院子里阴沉沉的, 没有光。一转脸看皇后倒静, 毫没波澜地望着窗外,心想她心是比以前阔,眼见着全没把皇帝不来接她当回事儿。那她也别给皇后找不自在,于是转了话头,问:“娘娘叫我?”
  皇后嘴里转着酸梅子核儿,歪着红艳艳的樱桃式的嘴,含糊着说:“饿了, 姑姑看看晚上吃什么?”她日日两件事,吃,睡。醒着时多半都在琢磨吃, 每次讨吃就有些不好意思, 可现在嘴急, 一刻吃不上浑身难受,所以比起来,不好意思算什么,又是对着她的乳娘,“肚子咕噜咕噜直叫。早起就没吃饱。”
  早膳是从静妃宫里领的,马马虎虎,混个嘴里有滋味儿;本来打算着晚膳回坤宁宫,想吃什么应有尽有,主仆二人心照不宣都只凑合了一口。看这情形,算盘打错了,晚膳还要去静妃处领。于是宝音理了理衣裳,说:“老奴去看看晚膳得了嚒。”
  皇后歪着头舞弄胖大橘,眼睛垂着不往宝音那儿看,羞赧地说:“姑姑快着点儿,我现在能吃一头牛。”宝音看这娇娇的皇后莫名心疼起来,宫里哪有牛给她吃。早上那膳敷衍,皇后看来看去食不下咽,就喝了碗牛乳,胡乱吃了口饽饽。好好的人这么吃也该饿了,更何况是她,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耗。
  皇帝也是的,皇后在坤宁宫那么多零嘴儿,他只给她送了酸梅子来。但凡有块糕有条风干肉,何至于让皇后从早到晚嚷饿。也怨自己,知道皇后现在饿不得,还不早些给她预备着。宝音匆匆往永寿宫正殿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合计,一会儿怨皇帝一会儿怨自己,心里懊恼没照顾好皇后,脚下越走越急。
  宝音只顾埋头走,不防备跟个小太监撞了满怀,她给唬一跳,下意识用蒙语呵斥一句。小太监听她说蒙语,吓得不敢起身,在地上踢腾着腿“哧溜哧溜”用屁股墩往后退,蹭出去一丈远,才爬起来,拉了拉脸上的面罩,一言不发跑了。
  什么毛病。只听她说句话就跟见鬼似的。宝音揉了揉被小太监撞疼的肩,继续往永寿宫正殿走,还没走到殿门口,就被静妃的宫女拦住了,扎煞着两只手,厉声戾气地说:“姑姑,姑姑别过来。”难得,想是静妃从草原带来的使女,说一口流利的蒙语。
  “小姑娘,老奴来领膳。”宝音站住了,细细打量她,宫女脸上绑着一条手帕,掩住口鼻,露着的眼睛里神色闪烁,说话的声音还打颤,“你们怎么这副怪样打扮?”宝音笑问一句。
  “姑姑,您站着!我进去给您取。”宫女闪身进殿,等她提着食盒出来,宝音趋上前接。宫女见她过来,“嗷”一声往后跑,跑远了对着宝音喊:“姑姑您往后退,退二十步,奴才把食盒放在地上,等奴才走了,您再过来拿。”
  “费这事儿,直接给我得了。”宝音毫不以为意,又往前走了两步。这下把宫女吓坏了,带着哭腔说:“姑姑,求您了,再往前走,奴才就把这食盒扔了。如今永寿宫缺吃,糟蹋了就没了。”
  宝音听说缺吃,惦着皇后不禁饿,住了脚步,但是也没往后退,两人正对峙着,永寿宫正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高个子着珠灰色袍子的嫔妃。正是永寿宫的主位,静妃。
  她脸上也包着一条手绢,轻启樱唇,鼻尖的布料飘飘摇摇碍事儿,她暴躁地一把扯了脸上的手绢,先对着宫女骂了一声:“废物!”又强压着兴奋,颤着声对宝音说,“直说罢。宝音,宫里出了时疫,得病的都是昨日在慈宁宫里说蒙语的人,你跟……跟你主子,有事嚒?”她说“皇后”两字儿烫嘴,终究曾是她的尊号,如今归了别人。
  “什么时疫?娘娘和我都好着。”宝音一愣,清了清嗓子,咽了口唾沫,嗓子不疼,鼻子不痒,不晓得什么时疫。
  静妃拍拍手,伸着纤长的指,就着仅余的一点天光,看了看自己新涂的蔻丹,这次的颜色调得好,涂在指上血红血红的,趁得手格外白,比在珠灰色的袍子上,艳得些许凄厉。她嫣然一笑,眼光从手指尖挪到宝音脸上,轻轻地把几个字儿从舌上送到空气里:“听说,是天花。”
  天花!闻者色变。无他,沾之即死,不死也有极严重的后遗症,毁了容貌是轻的,还会残废。好不好的,终生人不人,鬼不鬼。所以这么算起来,沾上就算是死了,活着也是死的,再没平宁安生日子过。
  静妃终于忍不住拍了拍手,这下好了。她夫君,非要废了她的皇后之位的夫君,得了天花!又怪可惜的。顺治早点得天花就好了,若是废后前就得了天花,那他崩了,自己是太后;现在,只能指望太后给自己争个封号。
  最好皇后也得!皇帝宠那个死丫头,不就是贪她相貌好,又年轻。那就给他瞧瞧,青春年少貌美是多靠不住的东西,一场病夺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命都取了去。
  他俩,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他得了,她大约也逃不掉。两人黄泉路作伴罢。静妃想到这儿,脸上的笑掩也掩不住。
  细细看宝音的脸,脸色红润,没疤没麻,她竟然还没事?听说,万岁爷已经高烧了一夜一日,下午开始起癍疹,病势凶猛。皇后主仆如何还没事儿人似的,一日两顿地来讨吃要喝?
  作者有话说:
  关于美貌关于灵魂关于爱。
  忍不住挨个儿讨论这些……
  特别想要热闹的评论区,但是大概就是写的没啥可评的吧……没事第一本,有读者就阿弥陀佛。
  知足惜福日更。
  第117章 壹壹柒
  宝音听是天花, 惊诧后松了松。阿拉坦琪琪格小时候种过痘儿,有效没效的,大大小小的痘疫她都安然无恙。
  阿桂那小子, 阿拉坦琪琪格“种痘”时他害怕得紧,在旁边上窜下跳、鬼哭狼嚎, 宝音想着“种痘”不是坏事,便拉他一起种, 两个小孩儿作伴儿。这么想来, 他也没事。慈宁宫里说蒙语的?再有就是皇帝、太后,还有几个宫女。
  怪不得今儿早上小太监在外头御道上撒白灰,万岁爷又一天没来,原来是忙着应对时疫。这么想着, 又觉得皇帝心思缜密, 慈宁宫里传出天花, 外头人心惶惶, 又闹乱。皇后住在永寿宫侧宫,小是小了些,胜在安静;只有一个老奴伺候,也不跟外头人接触,又干净又清净。
  只是虑得已经这么周全,为何不遣人来递个话,也好让屋里那位安心。宝音叹口气, 皇后眼巴巴盼皇帝来接她,从天还明晃晃亮,一直盼到现在, 暮色四合, 墨黑的夜悄然笼过来, 罩得人喘不过气。
  “皇后娘娘和老奴都种过痘。”宝音镇定地看了一眼静妃和她身后那几个小宫女,她们正探头探脑,怕得大气儿都不敢喘。幽幽一瞥,傲然笑了笑,“等时疫消散,春暖花开,天儿好,主儿身子也强健的时候,想种痘时来寻老奴,就不必这样疑神疑鬼,惊弓之鸟似的了。
  一句激得静妃脸上赤红,恼羞成怒地跺脚,尖声说:”那倒是可惜了,还以为帝后一对鸳鸯,一个得了另一个一定要得,谁想竟是一个得了,一个免了。不过皇后侥幸逃过又如何?没了皇帝给她撑腰,还被贬到这冷清清的宫里,活着也不过是受苦。“后头这几句说得同喊也无异。
  从大婚就一直不得意,堂堂蒙古亲王的格格,又是皇帝的表妹,先是两人见面就吵,针尖对麦芒,三两句话就能掐起来,后来废后、谪居,孟古青总自嘲,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际遇。大约因她是蒙古格格,太后的外甥女儿,皇帝的表妹,皇帝忌惮着蒙古四十九旗才娶她,又因为跟母亲的关系忽近忽远,对母亲做主选的人总有些莫名的隔阂,所以才牵累着不喜欢自己。
  熬到皇帝新娶,仍是蒙古来的格格,照旧的博尔济吉特氏,自己的表外甥女儿,跟皇帝还差着辈儿!听闻皇后总娇滴滴唤皇帝“表舅舅”,孟古青在旁边等着看热闹,可别打起来抓破了脸,若是再废一后,人人都去关注那个新废的,自己这个静妃大概就不惹眼了。孟古青连废后的封号都想好了,“默妃”……
  结果意外的,两人如胶似漆,皇帝对新妇疼爱有加,甚至还闹起专宠那一套,惹得后宫怨声载道。二婚后,后宫的女子就再没见过床上的真龙。
  静妃才猛醒,他不是不爱蒙古女人,他只是不爱她;他也不是不会爱护人,他对表外甥女儿的爱护宠爱就是后宫的女人都没见过的,两人心心相映、惺惺相惜,那腻歪劲儿,看得后宫女人面红耳赤又无可奈何:等皇帝对着她们,就重又变成块石头,面无表情,还冷冰冰。
  说不嫉妒,假的,静妃嫉妒得发疯,所以才几次三番跟皇后闹别扭,被罚着去听书抄经也不消停。皇帝得了天花?太好!拍手称快,驾崩一个,拆了鸳鸯,或者干脆殁了一双,对她都是好消息,以后,日头下再没有那对人。
  一席话,再加上静妃那副张牙舞爪的表情,惊得宝音一激灵。还有,静妃刚说什么?宝音忍不住问:“谁得了?”
  “还有谁,万岁爷。”静妃猛地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也被唬住了,刚那个声音是谁?是她?那么尖细、绝望,又幸灾乐祸,像个奸佞小人。她平了平气,仍压不住自己的尖刻,清晰地说,“他,得了天花。”
  宝音浑身颤,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她为晚膳来的,皇后还在侧殿等着她领膳回去,刚就喊饿了,结果她又在这儿耽搁了这一晌。皇后的身子……不禁饿。她埋头往前走,提了宫女搁在当地的膳盒重往回走,心里只惦记着,她不禁饿。
  刚转个弯,就看皇后站在墙边,见到自己的乳母她笑了笑,说:“姑姑让我好找,饿得心慌,出来迎迎你。”
  宝音上去扶住皇后,忍不住回头看刚跟静妃对峙处,离着皇后不过转道墙,刚刚静妃的尖嗓子,皇后是不是听到了?还没开口,就听皇后说:“姑姑,咱们的炭还够几日?”
  宝音盘算,若是只夜间睡前暖暖屋子,还够三回,于是说:“两三日,要是日夜点,那就只够一日。”昨夜今晨没省着用的话,早没了。
  “姑姑给我洗洗头?”宝音摸到一只软软的手,小巧,柔弱无骨的,平日总是温乎乎,现在凉得像块儿冰。黑漆漆的天,两人深一脚浅一脚互相搀扶着往回走,宝音不敢看皇后,低着头说:“天凉,还是等回坤宁宫再洗。”
  冷冷的手紧紧攥着宝音的腕子,央求着:“姑姑,咱们多点两个炭盆。不就不凉了?”话说完,她松了手,自顾自往前走,还说,“才一天没见他,我有点想他,怎么回事?姑姑。”她转脸朝宝音送过来个笑,“姑姑,你听过那个说法嚒?见喜欢的人要洗头……”冷冷的手又来拉宝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娇声说,“姑姑快些走,吃了膳早收拾,早去见他。”
  宝音在黑暗里也能看见她的眼睛,弯弯如月,尖尖的眼角,眸子闪闪像星。摇摇欲坠。她忙上前护住她,说:“好孩子,你都听见了?别心急,那病……也有治好的。为了他,你也要把自己的身子护着,他想什么你最知道。”宝音看她仍旧笑意盈盈的,只是脸上越来越没有血色,惨白的小脸,在暮色里格外晃眼。
  她还在笑,抓着宝音的手,说:“我知道。姑姑放心。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住哪儿,你说静妃知道吗?一会儿去问问她。顺便求她放我出去。”
  晚膳比早膳更潦草,想是宫里闹天花,人心惶惶,主子又病了,御膳房的奴才也没心思。皇后却吃得香,鼓着腮嚼饽饽,撅着厚嘴唇吃腻着油花的冷炉鸭。宝音食不下咽,吃了两口就住了手,觑着眼看皇后,她却吃个不休,据案大嚼。吃到后来,宝音拉着她的手,说:“娘娘,好孩子,夜里容易积食,这顿就这么多罢。”
  皇后攥着筷子不撒手,撑着架儿去够宝音眼前的菜,说:“姑姑,别拦我,不多吃,它怎么长呢。我还能做什么……”
  “姑姑给你烧水,洗头。好孩子,咱们洗头。”宝音从皇后手里夺了筷子,抢到皇后身边,搂着她,像哄小娃娃一样摇她,“好孩子,醒醒。天塌下来,姑姑陪你。”
  皇后双手抓住宝音的袖子,又挪到她腰上,把脸埋在宝音胸上。拱了拱,喃喃说:“姑姑,天塌不下来,他还等着我。咱们带暖色艳色的衣裳了嚒?他喜欢。”捋了捋身上这件丝棉袍子,双宫丝,一个一个的茧结,剌手。越看越不顺眼,“这件老紫色,穿着舒坦,不好看。”
  静妃第一次说“天花”,金花就听见了,本意是催着宝音早回去,谁想听到这一段。疑心听错了,只能扶着墙站定不动,竖着耳朵听,静妃的声调儿,一段苍凉,一阵尖刻,一会儿幸灾乐祸。
  金花还是不能信,她也不愿意信。比着他得天花,她宁可他去爱乌云珠。她搓着衣裳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上次他跟乌云珠有机会,结果被自己搅黄了;最近他重新不服气,下午跟她闹性子,硌了她的肚子,掷下那颗大金刚钻走了,晚上又由着太后圈禁她。福临大约起了异心,想跟乌云珠好,嫌她碍事儿。历史又重回原先的轨道上,注定的,福临要抢弟弟的福晋,福临要冷淡皇后。这么算着,那么多历史上的事儿还没发生,他怎么会得天花?
  金花急糊涂了,近似疯狂的念头在心里飞快的转,豆大的泪珠儿断了线似的往下滚,“噗哒”落在她衣裳上。她硬扶着墙才没倒,腿软得动弹不得。他能活着就成,是不是她的,爱不爱她,她都能容,只要他还活着。
  他怎么这么急匆匆得了天花?他才多大?康熙八岁登基,现在佟妃生的三阿哥还不到百天,他原本最短也还有八年的寿数。
  她骤然下了决心,等他好了,只要他说一句,她马上放下身段,求乌云珠进宫。只要他能活着,她愿意溺爱他,予取予求,拱手让人。
  慢慢往回走,她心里才有点明白,真是天花。心里疼极了,脸上的笑就跟凝住了一般,她摇摇欲坠,多亏姑姑一把护住她。等姑姑犹犹疑疑说“也有治好的”,她的笑又变了,她生怕自己见到他就哭,先练一练,就算眸子里都是泪,也是弯弯的眉眼,打眼看跟笑似的。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无论如何,她得去见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本来再见一次她就把一切禀给他,千回百转捂着藏着的好消息,可他偏偏病了,太后又把她圈在这儿,她身上有什么是静妃看得上的,她拿去换,换她去守着他。
  作者有话说:
  这是真爱!能放弃占有欲……
  第118章 壹壹捌
  慈宁宫里一片红。皇后看着眼熟, 扶着宝音的手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是她穿越来时, 周围也是这么红彤彤的一片,殷殷的, 压得她喘不过气,多亏他在身边, 好听的磁性声线说:“吐了吧。”
  眼泪一下涌上来, 她用帕子印了印眼角,凑到宝音耳边,说:“姑姑,我跟他结婚那会儿, 屋子也是这么红。”说着说着哽住了, 她跟他的桩桩件件, 她都记着, 以为来游戏人间,谁想到她斟了最浓的情,一身一心,全身全心都给了他。所以刚刚被静妃趁火打劫的那些反而不值当念叨了。
  “皇额娘。”找到东暖阁,终于寻见太后,胳膊肘支在炕桌上,颓然托着头, 面孔隐在胳膊的影儿里,看不清。一身朝服,胸前还垂着一条艳红色的绸巾。皇后唤了一句急急收了声儿, 阿拉坦琪琪格不是博尔济吉特家的人, 太后必不想看她以皇后儿媳自居。
  太后抬脸, 她骤然沧桑了十岁,现了老相,眼角嘴角往下垂,脸上的八字纹越发明显,被恍恍惚惚的灯光一打,刀裁斧刻的。皇后对上太后的眼神禁不住心里慌,太后深潭水一样的眼睛变得浑浊,以往的平静幽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和肮脏。太后看她时,她忙走几步到太后身前,艰难地跪下去。现代人的她,小时候过年祭祖也不愿意磕头,可是要找福临,她顾不得了。
  到处都是红,厚厚的猩红地毯,她伏在地上:“太后娘娘,听说万岁爷‘见喜’,奴才想去伺候。”
  太后看了眼伏在脚下的人,她倒乖,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卸了钗环,细嫩的手叩在地上,光秃秃的,不着一件金银珠翠;衣裳也换了,一身宫女的蓝布袍子,裹着寒气冻得哆哆嗦嗦,宽宽的肩窄窄的脊背。她本来丰腴,今儿这个角度俯视下去,怎么就莫名地细脚伶仃,抖得像片枯叶。又去了首饰,换上宫女的衣裳,自称奴才。不用人费事儿,她先自损自贬。
  “孽障,你倒好好的。”太后皱着眉瞪了她一眼。
  “奴才小时候种过痘儿。”她膝行到太后脚边,抬起莹莹如玉的小圆脸对着太后,“太后娘娘,以后奴才都听您的话,等他好了,奴才剃了头当姑子去。”
  太后默着不吭声,她重新趴回地上,小声说:“他没有宫女儿,就那几个毛手毛脚的小太监,谁伺候他。”还想说几句,说不下去了,刚去求静妃放她出来,静妃幸灾乐祸,说他发高热,人事不省,浑身起团团的斑疹,病势又急又凶,京里亲贵已经在预备白事要用的各样白绸、白布、白麻、白蜡、草纸……她不知道他还要不要人伺候,她急着见他。才一天不见,她想他了。
  “抬起头来。”夜里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太后这一声,震得皇后一哆嗦,慌张地抬起头,眼里的泪珠子扑簌簌连着串儿滚,金花伸手去拽太后的袍子:“太后,您让奴才去见他,我……”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肚儿里的孩儿说出来,吃不准太后想不想要她生的娃娃。
  太后乜斜一眼她笼着黄气的脸,唇上是咬的牙印儿,眼角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眸如今布满了血丝,太后莫名地心软了,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太后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因着熟悉消减了对她的憎恶。本来太后轻贱她是不知出自何处的孽子,若是有名有姓人家堂堂正正生的女孩儿,怎么会不明不白寄在亲王家,多半是亲王的狐朋狗友的私孩子。
  想起那年多尔衮在喀喇河屯病了,自己也想去看他,为着福临,为着皇位,她终于没去……是了,这丫头分明跟那时的自己一样,没有血色的脸,失神落魄的眼睛。这丫头还惦记着伺候他,她不知道他现在用不着人伺候……那就让她去送送他罢,她屡次忤逆自己,“真爱”皇帝?那就让她去瞧瞧自己的“真爱”如今什么样子,再眼睁睁看着他油尽灯枯。
  阿拉坦琪琪格的后位,福临活着时没废,等他崩了,自己也不便做主废黜。大清的皇后竟是个出身不明的“野孩子”,这样的丑事自然不能宣扬,可是不废后,福临崩了,阿拉坦琪琪格就是太后,想到以后要在后宫跟这个女人朝夕相对,太后止不住地憋屈。不如送去福临处,等龙归大海,就手处置了她,只说是一同染了天花,薨了。也可对外说她自裁殉葬,只是殉葬的女人身后的哀荣不同,太后不想让她占这便宜。
  心里计较定了,太后厌恶地说:“去吧,龙驾在睿亲王府。”自从皇帝“见喜”,宫中诸人知道皇帝移驾,但唯独太后知道龙驾移至何处,所以金花把衣饰钗环都给了静妃,也只换了个出永寿宫,要知道福临在何处还要来求太后。
  金花叩了头出来,迎着风,眼泪止不住地流。多尔衮的睿亲王府,自从多尔衮去世,已经荒芜多年,太后让福临去“废园”养病,大约在她心里福临已经是“废人”一个。皇后不知道,自从皇帝斑疹发起来,太后见病势凶猛,想到爱新觉罗家族被天花诅咒的命运,心里已经败下阵去,净忙着跟议政王大臣会议商议摄政的人选。太子只有二阿哥福全,三阿哥被福临抱了抱,过到病气,回去景仁宫也高烧不退。
  宝音扶着皇后,掏帕子给她擦泪:“好孩子,冷不冷。”金花身上穿的是静妃的宫女扔给她的一身宫女的蓝布袍子,薄薄的一层夹棉,一阵风就能吹透。花盆底儿踩在冻得冷硬的青石板上“咯咯”作响,金花缩了缩脖子,脚下却没停,说:“姑姑,今冬出奇地不怕冷,这会儿就是浑身寒浸浸的。”
  怎么会不冷,十一月底的京城,将下雪了,风跟刀子似的,吹在脸上生疼。可金花顾不得,从慈宁宫到睿亲王府要横穿皇城,从圈禁时起,太后就不准她传舆,她心急,身子却急不得,穿着花盆底儿走不快,还要护着这个肚子。一阵风猛吹过来,她两手叠着捂上肚子身前,再转过身,宝音也搂上她,替她挡着风,问:“快到了吧?”
  睿亲王府,后来改成普度寺。金花在循着记忆往普度寺的方向一气走,低头笑,若不是从小在北京长大,故宫博物院年卡用户,穿越后连路也找不到。还盘算着穿得寒碜,仍要拿出皇后的气势,太后也没给她个信物,等到了睿亲王府,她怎么说服那些奴才放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