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还挂着辣椒粉,手上的东西不停,一口一个螺蛳的吸着,粉嫩的嘴唇都已经辣红了,用动漫的手段加工一下,可就是标准的香肠了。
一旁的江大福仔仔细细的剥着小龙虾,放在盘子里,桌子上的小盘子里已经堆了不少了。
江初月瞧着,大概剥来5、6个样子,江大福才会吃一个,只要看着江初阳要朝小龙虾伸爪子,他就会端着盘子递过去。
江初月撑着下巴看着这个画面,嫡亲的堂兄弟,如果没有发生曾经的事情,说真的,这一幕,绝对是每一个独生子女或是和姊妹兄弟争吵不断的人会羡慕的一幕。
可惜......
想到这里,她晃了晃脑袋。
或许,沈如归说的对,很多事情还是要顺其自然。她是初阳的姐姐,她可以为初阳做很多的决定,很多的选择,可是,这人生却是初阳自己的。
哪怕他如今瞧着和正常的孩子还是有些微的不一样,可他到底是个有自己思想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了,应该学着走自己的人生路。
“江城大学后门那边,有一条老街,大部分是开的吃食店,各种各样的,甚至还有北方的小吃,我给你租了个门面,前后两间。前面可以做点小生意,后面可以住人。”沈如归打断了江初月的思绪。
江初月回头看他,有一瞬间的愣神,“你怎么......”
“我猜的。”沈如归似是知道江初月要说什么,不等她说完,先回了话。
江初月怔怔的看着沈如归好一会儿,倏地垂下眼睫,勾了勾唇角。
“怎么了?”沈如归问。
江初月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看向他,“沈如归,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是江初月第一次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
暧昧的情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两人之间泛滥。江初月的闭口不谈,沈如归的心知肚明却从未言明。
承诺从无食言,努力从未停歇,辛苦只字未提,好像什么都没为江初月做过,可却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一时间,江初月竟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反应来回应。
分开长达一年的时间,沈如归总好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关于这段时间自己的经历从没主动提起过,而江初月也从没询问过,可每一个关键时刻,沈如归总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春节、生日、高考......没几天要去大学报道了,沈如归毫无意外的再次回来了。
昨日,沈如归突然出现在葛粉厂门口的时候,江初月正带着江初阳买了一堆的吃的往宿舍区走。
沈如归挺拔的身影站在太阳下,就像太阳的光芒一般,炙热而耀眼。
“这一年,很辛苦吧。”
不等沈如归回答,江初月再度开口。
沈如归眼底的笑意慢慢收敛住,多了几分复杂。
江初月看不懂,也不是很明白,可心里却好像又明白似的,有些复杂,可......
“我喜欢你身上的光,我喜欢你努力朝着光芒奔跑的样子,哪怕汗渍浸湿了你的发丝,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可是你的眼睛里,是亮晶晶的,不服输的。”
“初月,你借着我的身体挡住你爷爷奶奶打向你的那一瞬间,好像就是我心动的开始。”沈如归说。
沈如归说的这一幕,江初月都不用在记忆里进行挑拣,瞬间就想起来了。
那是她刚重生的时候,为了离开老江家,那时的沈如归时她的救赎。
“我明白你当时的选择,可于我而言,彼时的我对你意味着什么,那时的你于而言,也是同样的。”
这话江初月有些不太理解。
从她对于沈如归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前世的他,好像一直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
忘了那一天,她好像还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沈如归的报道,关于“反腐”的,不顾自身的安危,不断深挖,终于将一个庞大的犯罪团伙给铲除的干干净净。
对于这样的沈如归,江初月想象不出来他的人生还需要什么样的救赎。
“原来的我,并不是第一批大学生,而是第二批,虽然考的也是江城大学,但是对于当时来说,这并不是我的第一选择。虽然考上了大学,但是等我去报道的时候,我爸爸已经在农场过世了,妈妈也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身体被消耗的也时日无多,大一上半年还没读完,妈妈就过世了。”
这是江初月第一次听沈如归说自己家的事。
“老爷子一个人住在大院里,孤零零的,只有一个警卫员陪着,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死的那样不体面,老人家要强了一辈子,怎么也没想到,临了是这样一个局面,心里一口气憋着,生生憋到我大学毕业,分了工作,一口气才散了,人也走了。”
哪怕已经是上一世的结局,沈如归再度说起来时,仍然带上了哽咽,声音变得沙哑。
“我爸爸,他只是个大学老师,他一心只想着做好学问,用我爷爷的话说,武将军生了个文状元,看来是老天爷不盼着他好,可话是这么说,其实老爷子心里还是很为爸爸骄傲的,毕竟,他经常自嘲自己其实是配不上肩上的金星的,只是他运气好,打胜了几场仗而已。未来想要将国家发展好,还是要多读书,唯有读书明理知事,才是真正的救国之道。”
江初月想象不出一个拿生命救国的将军是在如何的情形下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可不得不说,沈如归的爷爷是真的心怀天下。
“你爷爷既然是将军,那沈叔叔......”
是啊,沈清泉可称得上是开国将军,结果自己的儿子却被打成了右|派,最后还在农场改造的时候,因体力不支死亡,这说出去不仅讽刺,更是打的沈清泉的脸啪啪响。
“还记得何天吗?”沈如归问。
江初月敛眉想了许久,才终于在记忆中把这个人对号入座。
“欺负叶雨的那个男的?”
沈如归点头,“老爷子一辈子耿直,何天他爸何冲偏偏是个喜欢经营的人,老爷子着实看不惯他,好几次让他下不来台,他心里大概是记恨上了。后来,我爸在报纸上发表了几篇文章,何冲借着这个由头,非说我爸是右|派分子,还提前以保护为由,把老爷子困在了大院里,等爷爷知道的时候,爸爸已经被人给带到了农场,爷爷再想给爸爸平反,可一切事已成定局,来不及了。”
沈如归三言两句把一家人的一辈子讲述完,平铺直叙的,可这其中的艰难,却是只有当事人才懂的。
“那现在,沈叔叔和阿姨还好吗?”江初月问。
沈如归点点头,“找了些关系,爸爸现在有人照顾,身体还没被累垮,妈妈知道爸爸那边情况还好,再加上我考回了江城,她也有了心里支撑,整个人的状态也是很好的。”
“那何家......”
江初月刚一问出口,沈如归便冷笑了一声,“我还真得感谢何天足够嚣张跋扈。”
江初月抿着唇,沈如归话不用说尽,其中的意思她已经懂的了。
“说起来,初月,我真的必须要好好谢谢你。”沈如归突然说。
“谢我?”江初月不解。
沈如归点头,“还记得供销社里何天纠缠叶雨吗?”
江初月点头。
“前世,叶雨的下场你大概也是清楚的。”
一开始的时候江初月是不知道的,只是在供销社那一幕发生后,前世轰然一时的强|奸杀人案和那会儿的事情前后一连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何家这一年已经嚣张的太过于无所顾忌了,叶镇长的哥哥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借着老爷子的手,如今,何家再想有什么动作,也不得不掂量掂量了。”沈如归解释道。
沈如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初月,以后,我再也不会突然的出现,再突然的消失了。”沈如归极认真的说。
江初月抿了抿唇,一时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萤火虫在夏夜里忽闪忽闪着,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蝉鸣蛙叫像一支永不知疲倦的乐队。
“初月,我很喜欢看你笑,每次看你笑的时候,我就觉得,生活好像只要再坚持坚持,苦难就总会过去。”
“其实,很多时候我也觉得好像要坚持不下去了,可看看你,每一天都那么努力的活着,用瘦弱的肩膀支撑着一个家。我就想着,未来,我希望我能够成为你的大树,也可以为你遮风挡雨,让你的世界再无风雨,眼角眉梢的笑意永不消退。”
第78章
“被褥都收拾好了吧?”
“过冬的衣服呢?我上个月托人给初月做的那件袄子, 得装上,听说江城的冬天比咱这里冷。”
“这都是一个省,再冷又能冷到哪里去。”江建文一边跟着收拾,一边接话。
张雪芬回头瞪他一眼, “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呀。”
江建文好笑的看一眼张雪芬, 心想, 这h省差不多我都跑了个遍, 我会不知道?
“你怎么不说话?”没等到回答, 张雪芬又问。
江建文失笑, “我不说话,就是说明你说的都对, 听你的准没错。”
被这么一说, 张雪芬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嗔怪的瞪一眼江建文, “你不用这么挤兑我,你心里想什么我可一清二楚的。”
“是是是, 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江建文也不辩驳。
江初月在一旁毫无用武之地,江建文和张雪芬根本不上她上手,她这会儿坐在靠窗的书桌旁, 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给自己收拾行李, 还有个小尾巴跟在张雪芬身后,忙碌的不行。
爸爸妈妈之间弥漫的氛围, 是江初月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如果说,曾经的她有什么遗憾?
大概就是, 我已经走过了漫长的春夏秋天, 感受过了季节更迭,而我的家人们却在自己最好的年纪永远的安眠于地下, 带着无法言说的遗憾。
而如今,这些曾经的渴望不可及,却成了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偶尔夜里惊醒,若不是熟悉的房间时刻在提醒着她,如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再是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着的,她悬空的心才慢慢落回实处。
-
江家一家准备出发去江城那天凌晨,天擦亮,江初阳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紧紧地抓着江初月的手,就差贴着她的身子走,生怕把自己给落下了。
沈如归开着车过来的时候,一家人整好扛着行李走到葛粉厂门口,准备朝汽车站走去。
从柯桥镇去到江城,以现在的路况及车速,最快也要六个小时,他们过去了还得找学校,办入学,收拾行李,这些对江建文和张雪芬来说,足够陌生到心慌。
可为人父母,不论自己如何,总还是想把最好的给孩子的。哪怕,自己的孩子已经优秀的让旁人仰望,可于自己而言,孩子始终是孩子。
“如归,你这哪里来的车子呀?”江建文围着军绿色的吉普车来回转了两圈,江初阳也跟着一起转,小手时不时的摸一把车身,满眼都是好奇。
沈如归打开后备箱,一边装行李,一边说:“一个叔叔家的,整好这两天他们不用,我就给借过来了。”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江建文和张雪芬对视一眼,带着点迟疑的说。
沈如归笑笑,眼尾觑一眼似在看好戏的江初月,回头极认真的跟江建文和张雪芬说:“也不算什么麻烦事,两家处的跟一家人似的,哪里来的麻不麻烦?”
张雪芬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看向江建文。
谁知道,这会儿江建文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视线一转,看向了江初月。
江初月凝在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没收住,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
她和江建文对视两秒后,莫名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
即便是粗心如江建文这样的大男人,这会儿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嘴角登时抿直,站在车旁,视线在沈如归和江初月身上来回看了好几眼,随即垂下视线,轻叹了口气。
就站在江建文身边的沈如归和张雪芬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