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鱼好奇问道:“她可有说所求为何?”
不管韩国公主要帮成蛟做什么,既然她都找到秦王政这里了,肯定是有所求,而且是只能秦王政才能做到的要求。
秦王政讽刺道:“是为韩侯求情。”
秦鱼:“韩侯不是快要不行了?”
韩侯是跟秦昭襄王一个时代的人,年纪着实已经不小了,再加上灭国这样大的打击,他能撑到现在秦鱼都挺诧异的。
秦王政道:“也就这两天的事了。韩国公主求寡人以国礼安葬韩侯,然后让他的兄长安继任新的韩侯。”
秦鱼:“......女人都重情义,韩侯好福气。”
虽然国灭,但作为女儿,仍旧为父亲和兄长争取最好的待遇,韩国公主着实有情有义。
秦王政冷哼道:“可不是好福气?幸亏韩国公主是女人,被韩侯当做礼物送来秦国,她要是个公子,韩国最后什么样真不好说。”
秦王政对韩侯不说鄙视吧,也是很看不上眼的,光从称呼‘韩侯’上就能看出一二,但他对韩国公主很欣赏,现在韩国已经灭了,他还叫她为“韩国公主”,这也算是另一种尊重了。
秦鱼问道:“她要做什么,换取她父兄的好待遇?”
秦王政沉默了一会,道:“她说她会帮助成蛟灭楚,以此为功换取成蛟封侯和她父兄的优待。”
秦鱼重重呵了一声,敬佩道:“她何不以此功换自己封侯,自己安置成蛟和她的父兄?”
秦王政畅快大笑道:“寡人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她当时那表情,叔祖一定想不到哈哈哈......”!
第245章 出使楚国
楚国王都巨阳王宫内,一场专门为了迎接秦国来使举办的奢靡宴饮正在进行。
宫宴高台之上,年迈气弱的楚王必须要宫侍跪在他背后做支撑他才能坐立在席子上不歪倒。
与暮气沉沉的楚王不同的是,楚王后和楚太子则正值风华正茂,坐立在席间神态悠然,精气十足。
一番歌舞祝祷之后,来自秦国的贵客向楚王献上礼物。
一台长高宽皆三尺三寸黑底红边描金凤翔天的漆盒被四位身穿彩衣的美丽宫女抬了上来。
此漆盒一出,顿时吸引了大殿所有人的目光。
漆盒虽然贵重,但在楚王宫和楚贵们家中十分常见,并不算稀罕,论吸引人,还不如抬着它的宫女有看头。
啧,听说秦王灭了三晋,将三晋之美全数纳入章台宫,看这些来楚的宫女姿色,传言应该是真的了。
漆盒虽然不如人美,但这到底是秦国送来的礼物,而且这三尺三寸漆盒看着是大了些,却也没大到让人瞠目的程度,竟是需要四位宫女来抬,而且看宫女的使力,似乎十分沉重的样子。
殿中在坐的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漆盒。
漆盒外表看着华美非常,还用金帛贴了楚国的神鸟凤凰,但漆盒之内才应该是乾坤所在。
就连一直神情恹恹一看就在强撑的楚王都忍不住身体前探,好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礼物。
韩国公主很满意楚人们的反应,她挥挥手,让宫女们退下,用绣着花鸟鱼虫的团扇拍了拍成蛟的胳膊,示意该他说话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成蛟轻咳一声,噙着客气的微笑跟楚王、楚王后和楚太子风度翩翩微微一礼,这才开口道:“此乃我秦国云梦太后所用妆奁,听闻孤要来楚,特意赐下,嘱咐孤要送与楚国新王后的。”
他此话一出,别人还未反应过来,坐在楚王身边的楚王后先是变了脸色。
楚王后是秦昭襄王的女儿,按照辈分,云梦公主嫁给先秦王子楚后,楚王后就是云梦太后的姑母,是长辈,而方才成蛟说这妆奁是云梦太后“赐”给“新”王后的。
那么公子成蛟所说的这个王后,就一定不会她这个现
成的楚王后了。
然而楚王宫中只有她一个王后,公子成蛟口中的楚王后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公子成蛟说错话了?
不等楚王后开口询问,就见韩国公主又是轻挥团扇,就见一直隐在她身后听候吩咐的一位女官盈盈起身,来到那个漆盒妆奁面前,随手一按,也不知道她触动了哪一处机关,就见原本严丝合缝的漆盒有如花苞绽放一般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珠光宝气巧夺天工的各色饰品和胭脂出来。
它们有的悬挂在如飞鸟的翅膀一般张开的侧翼支架上,有的罗列在如台阶一般层叠的平台上,也有的嵌塞在绸布垫护的小格子里......
它们有的是金灿灿的黄金打造,有的是红蓝绿三色的宝石镶嵌,有的是用粒粒圆润的珍珠点缀,最多的,当然是各色美玉雕琢的精细环佩......
最最让人瞩目的和好奇的,而是镶嵌在盒盖内里的一方熠熠生辉的明镜,女官故意单手在明镜前变换了一个兰花指,纤纤玉手被明镜照的纤毫毕现,没有晕光,没有模糊,没有变形,比之铜镜不知道清晰了多少倍,十分神奇。
相比于这一方明镜,明镜下方、漆盒最底层如同宝藏一般陈列的十二色红胭脂就不是太稀奇了。
这十二种胭脂,颜色从深红到浅红,明明看着相近却又让人实实在在的辨的分明。
有懂行的就小声惊叹道:“这里面除了口脂、腮红、花红、靥红,还有面脂、眉笔、香丸、十二色蔻丹......”
“怪不得得需要四个宫女来抬,不说这漆盒本身的重量,就说这里面光金珠玉石和这些个瓶瓶罐罐就得有好十几斤吧......”
“何止是十几斤,依我看,几十斤是有的......果然是太后用的妆奁,听说秦国的女子出嫁时,母家都会给陪送这样一副妆奁做嫁妆......”
“秦国这是什么意思?听公子成蛟的意思好像不是送给王后的......”
欣赏完这样一副珠光宝气豪奢十足的妆奁,楚国君臣们就都纷纷猜测起秦国送这礼物的用意来。
楚王神色不辨,楚王后脸沉如水,楚太子看看楚王和楚王后,开口询问道:“成蛟公子,这幅妆奁可是云梦太后孝敬我母后的吗
?”
大殿中安静下来,成蛟抚着袖口,开口笑道:“非也,孤方才已经说了,这妆奁是云梦太后送给楚国新王后的,不是给楚王后。”
楚王后重重一拍案几,喝道:“放肆!楚国只有老妇一个王后,何来新的王后之说?”
成蛟被这冷不防一声重响和她的突然发难给吓了一跳,身体都紧张的绷紧了,客气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成蛟这明显的失态让他与楚王后的交锋顿时落入下风,在国与国之间的外交上,他如此明显的失态,让秦国在与楚国的交涉中已经失败了一半了。
正在成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身边之人轻笑出声。
成蛟心神瞬间放松下来,神态也自然了起来。
他忘了,此次出使楚国的主力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他。
有什么意外,自有他的妻子担着,他只要端着架子做他的秦国公子就行了。
在这大殿里慢慢紧张起来的氛围中,韩国公主一声轻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楚王后不悦问道:“鼠胆小妇笑什么?”
韩国公主就好像没听到楚王后语气中的不和对她的轻视,而是用刺绣精美的团扇半遮粉面,轻轻吟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诗三百中的《关雎》篇是一首贵族婚礼赞歌,韩国公主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当着所有人的面吟唱出来,其中涵义不言而喻,所有人的视线又全都从韩国公主身上移开,转而投向了楚太子。
楚太子熊启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早就过了及冠的年纪,但他作为楚国的太子,不仅没有行冠礼,也没有大婚娶正妻。
当然,孩子已经生了两个了,但他一日没有大婚,他的妻子和孩子就都名不正言不顺。
看来秦国这妆奁礼物是真的送给还不见影的楚——
王后?!
嘶,只有君王的妻子才能称王后,若是太子的妻子是王后,太子得是......君王!
秦国这是,好阴险的心思!
他们这是在诅咒他们的大王快点死,然后迫不及待的支持秦公主的儿子他们的太子即位呢。
脑子转的快的楚国臣子已经反应
过来了,秦国这哪里是送礼,这是在明晃晃的给楚国送刀子。
秦国故意挑拨楚王和楚太子反目成仇就在眼前!
不仅楚国的臣子们反应过来,楚王也意会到秦国的意思了,他原本就灰败难看的脸色更加阴云密布,甚至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了。
楚太子熊启将楚王和楚臣的神情都给看在眼中,他低垂了眉眼,没有说话。
楚王后愤怒的打断了韩国公主的吟唱:“不许再唱了!无礼小妇,当堂行伶人之举,像什么样子!秦国就是这样教你行事的吗?!”
她虽然没有朝“挑拨”上去想,但这首专门在婚礼上唱的诗歌着实刺激到她了。
她从秦国带着儿子来到楚国这么多年,在秦国明着支持暗自施压下,她如愿以偿的做上了楚王后,她的儿子也成功成了太子。
但是,楚王就是故意打压她们母子,没有冠礼,没有婚礼,不能参政,不能交友,哪个楚贵族前脚接近她们母子,后脚就能被楚王贬谪。
韩国公主在她面前唱《关雎》,就是在嘲讽她无用,不能让儿子成年参政!
楚王后怎么能不生气?
韩国公主依言停止了吟唱,她移开半遮面的团扇,无视了楚王后的无能狂怒,而是转头去看楚太子,天真问道:“太子表叔对我们送的礼物不满意吗?”
你不想做楚王吗?!
熊启不想做楚王吗?
他想做楚王都要想疯了,他从秦国来到楚国,就是为了做楚王来的。
但是,即便他背后有秦国撑腰,他在楚国的处境仍旧艰难,秦国大将蒙嫣和多次兵临王都下让他的父亲楚王和楚国的贵族大臣们对他厌恶不已,别说支持他即位了,他跟母后能平安在楚王宫里生活下来,并不是他们有多命大,而是楚国上下不敢得罪秦国。
楚国不敢得罪秦国,就只能留着他们母子的性命。
如果之前他跟楚王之间还有一个微妙的平衡,那么在韩国公主这首《关雎》之后,他跟楚王就不死不休了。
熊启对韩国公主展开一个客套中带着亲热的笑容,他不谈礼物,只道:“夫人之歌喉甚美,当年母后携孤至楚国的时候,乐师泾阳君随行,他在楚地日久,谱写的曲子也带上了楚地的柔美,夫人想不想听一听?”
韩国公主挑眉,故作惊奇道:“果真如此?应当洗耳恭听。”
熊启转头去看楚王,目光中带着孩子看父亲的孺慕和殷切,他语声柔和恭顺,询问道:“父王,您看这样招待秦使可以吗?”
秦人来到楚地,被楚人同化,谱奏带有浓重的荆楚特色的歌曲,这是对楚王无声的恭维和对楚文化的推崇。
楚王颔首道:“善。”
随着楚王金口一开,将殿中凝重的气氛驱散,楚臣们也都表面放松下来,乐声想起,舞姬翩跹中宫宴继续。
好似秦国献礼这一出并没有给宫宴造成什么影响。
但到底,有什么已经在悄然改变了。!
第246章 楚灭
宫宴后,繁华散去,灯火渐熄的楚王宫陷入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