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凡是卖字画之处, 俱是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众人还吵着往前挤,抢着递灵石, 生怕自己晚了别人一步,那疯狂的劲儿,真如中了什么魔障一般。
而老板就笑眯眯地一边收灵石一边递字画,收到手都在发软,时不时还四处看看,像是在观察着什么东西。
一位刚来天潍城的少年不太懂,问身旁之人,“明尊亲笔所画?云霄君亲自所写?可我看这字画的功底也就一般而已,那般伟岸人物,所出之作必定携带法则之力,怎么可能如此普通?”
身旁众人听了,俱都露出一抹你懂我懂的淡淡笑意。
一位身材壮硕的汉子笑道:“小兄弟这便不懂了吧,大家伙都知道那肯定不是那两位所做,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哪能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啊,买的不过是这个字画罢了。”
少年歪了歪脑袋,不解道:“一副字画这么贵吗?大家既然知道,为何又要去买?”
那汉子刚腰说什么,忽而自街道尽头传来一声响破了天的大喊——
“城卫来了!城卫来了!”
这话一落,整个摊子瞬间一静。
接着,所有人“唰”一下露出中央一条宽敞的道路,那三个卖字画的老板动作极其熟练地将所有东西往储物戒指里一收,脚下一动,身影一闪,只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似乎有风声一闪而过,再去细看,这三人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街道尽头有吵闹声响起,隐隐约约传过来几道声音。
“大家让让!让让!城卫执法,闲者散开!”
“哎呀,城卫大哥那么急干什么,来来,我摊子上都是新摘的灵果,送你们几个吃吃。”
“辛苦了辛苦了,我这刚炸的饼子,还热乎着呢,来来来,吃点吃点!”
“让让!好意心领,我们不要!再挡路可不客气了!”
“凶什么凶,让就让,看你们能抓到什么。”
少年好奇的探头看去,就见一伙穿着白衣轻纱,腰佩长剑的青年冲开人群走了过来,不出意外地发现三个摊子处早已没了人影。
众人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意,齐齐伸手一指,“那儿!”
少年:“……”
城卫:“……”
就见他们所指的方向乱七八糟,涵盖了东南西北天上地下甚至水里,有个人还不靠谱地起哄,“我看到有个人跳井里啦,你们不妨去井里找找!”
城卫们白皙的脸颊气得通红,其中一个年纪小点的伸出手指了指他们,气呼呼道:“你们……你们……你们就是故意的!都多少次了,老阻碍我们抓人,不知道明尊殿下不喜欢别人卖他画像吗?”
那壮硕大汉上前一步,乐呵呵笑道:“小兄弟说什么呢,我们这么热情,送你们灵果饼子还给你们指方向,只是我们实在不记得他们走了哪边,那功法也着实诡异,融入风里就消失不见了,可能他们四面八方都转了一圈呢,怎么能怪我们?”
那人还想争辩点什么,被领头之人一个手势打断了。
“分头去找,今日一定要将人抓到!”
众人应道:“是!”
于是一伙人便“哗”一下散开,融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想是去追那人了。
那刚来天潍城的少年顿时恍悟了,“哦,原来他们是在躲着城卫,怪不得一直在东看西看,可明尊殿下为何不让卖他的图呢?”
那壮硕大汉顿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退后一步,对着天空行了个大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三炷香,一脸郑重其事道:“明尊在上,谢明尊殿下救世之恩,谢明尊殿下歼灭歹人,谢明尊殿下供养天道!此三炷香献上,愿明尊殿下保佑我之后可以追得我心爱的仙子!”
那少年看着,不知为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这场景未免太过正式。
虽然这礼不是向他行的,但光是看着这场景也足够他别扭的。
那大汉直起身来,见他如此表情,嘴角的笑容更加愉快了。
其他人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纷纷取笑他——
“你想想,若是他对着明尊殿下的画像行礼,而明尊殿下正好就在旁边看着呢?”
“你再想想,若他是对着明尊殿下行礼,明尊殿下就这么面对面看着他呢?”
“你再再想想,若是很多人都对着明尊殿下这般行礼,而明尊殿下都能看到呢?”
少年:“……”
他瞬间有种头皮发麻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冲动。
围观的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大汉笑道:“你猜的没错,我们对着明尊画像说的每一个字,只要他愿意,都能听得到,不止能听到,甚至还能看到呢,所以他禁止所有人买卖他的画像,但供奉他的画像就是供奉天道,可以助他增长修为,早日成仙,我们可都恨不得供得越多越好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就是就是,再不好意思再尴尬,顶多忍忍就过了,我们这是在帮他早已合身大道呢。”
“唉,就是画像太少了一些,除非逃跑功夫到家的,普通人都跑不过那帮城卫。”
“那可是来历练的万剑宗弟子,谁能跑得过他们呀。”
“多的不说,现在谁都知道凤凰和龙是祥瑞的象征,就是挂在家里也图个吉庆啊,谁不想要呢,我都恨不得囤它个千百来张的呢!”
“而且,救世这般壮举,换了谁谁不佩服啊,这万剑宗都没给我们个表达心意的机会,这不,也就只能买几张图抒发下我等激动的心情了。”
“可不是,这可是长生的伟愿啊!我辈修仙,不过就是为了长生不老,追求大道,这在过去就是白日做梦,现在能实现,多亏了明尊殿下,我等恨不得冲到万剑宗去给他磕头,买几张图已经是尽力控制的结果了。”
“唉,也不知万剑宗何时才能撤了这道禁令,实在是太为难我等了。”
“……”
众人在这里絮絮叨叨,少年听着,眼眸里也渐渐涌出一丝憧憬之色。
明尊殿下啊……
好想一睹那般人物的风采。
想必必定令人终身难忘。
·
令人终身难忘的明尊殿下此刻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哇——!”
“哇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要抱抱!抱抱!”
嘹亮的婴儿哭叫声响彻整座昆玉山上下,山体上簌簌滑落下大小不一的石块,全都是被这哭声给震塌下来的。
一道红色身影风风火火地在山间一掠而过,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一间门前,“哐”一声一脚踹开大门夺门而入,直直来到了床前,“噌”一把抱起了床上胖乎乎的小人儿。
霎时哭声停止,转而响起一道欢快的笑声,“咯咯咯……抱到啦……咯咯咯……”
谢危擦了把脑门上的冷汗,看着怀里穿着个小肚兜光着屁屁一脸粉嫩嫩的小孩儿,半晌无力地哀叹一声——
“祖宗!我才离开一刻钟!我就去修了下你之前弄坏的那座山,你刚刚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又醒了?”
小孩儿咯咯笑着看着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欢快道:“你不在,就醒了!要凤凤,要抱抱!”
谢危:“……”
“吱呀”一声,大开的门被合上,司昆阴沉着脸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只甩着尾巴欢快游动的小鲸鱼。
他一指那小孩儿,对小鲸鱼道:“去,哄他。”
小妖鲸顿时欢呼一声,摆着尾巴扑了上去,鱼在半空已经撅起两瓣嘴巴朝那胖乎乎的脸颊怼了上去,嘴里道:“呜呜呜!”
乖乖亲亲呀~鱼叔叔来陪你玩呀~
然后就被一巴掌拍飞了出去。
“啪!”
地上多了一个同等尺寸的鲸鱼坑。
司昆低头扫了一眼,淡淡评价,“无用。”
小妖鲸……小妖鲸气哼哼地翻了个身飞了起来,甩着尾巴又朝着那小孩游了过去,围着谢危一直转圈,似乎在寻找机会亲一口上去。
而它注定没这个机会。
因为这小孩儿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谢危哭笑不得,“行了,你都被他拍飞多少次了,要不是他留着手,你都成鲸鱼酱了。”
小妖鲸不相信,小妖鲸翻肚皮给他看,卖萌撒泼一溜上,小孩儿愣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全副视线全都落在了谢危身上,眼里满满都是依恋。
谢危扶额。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心头,让他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都说啦,这片世界没人会伤害你,你没必要老盯着我,况且你自己便能对付所有伤害,怎么就盯着我一个人不放了呢?”
小孩儿嘴一扁,眼瞅着又要哭。
谢危:“……”
谢危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面无表情道:“你上次刚哭毁了我一座昆玉山,上上次哭毁了我一间屋子,上上上次还哭毁了我的后山,你这次再哭,我可真养不起你了。”
小孩儿嘴巴一撅,这才消停,但小手依旧紧紧抓着他,就怕他会抛弃自己。
谢危无力到有些抓狂。
这小孩儿的来历实在是不简单。
当初他衔着法则之种飞入日轮,旧世的天道将之融合后,因为是两股天道的力量相合,导致天道的力量过分地强大,于是便和当初开天辟地时一样,诞生出了天道意志。
只是这天道意志一出生就是个崽儿,刚一睁眼就看到了谢危,大概是之前祖龙搏天之时将天道意志彻底泯灭,导致这世界有了记忆,还被这新生的天道意志给继承了,他总觉得外界有人要害他。
幸好他知道谢危就是让他诞生之人,倒是没怕他,反而还格外依赖他,但对其他人那完全是不假辞色的。
他哭那是真哭,要抱也不是没事干,而是怕谢危离开的那一时半会有人要害他,导致他格外地害怕一个人独处。
若不是这些天好歹熟悉了小鲸鱼和司昆的存在,怕是这两人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得大哭一场。
……从没见过如此胆小的天道。
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谢危轻叹口气,道:“唉,什么时候才能变正常呢,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啊……”
司昆静静看着他,道:“你早日合道便可以了。”
谢危的脸色顿时扭曲起来,“唰”一下转头看他,眼里满是震惊骇然,“你让我去接收这满世界的香火信念吗?你是想尴尬死我吗?我好不容易费了番功夫才将天道印记暂时封印了,你现在又要我听他们祭拜我?”
他想了想那场面,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天!我会死的!”
司昆:“……尴尬是一时的,你想这样抱着他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