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周,沉嘉然果然对她言听计从。
说是言听计从也不尽然,好在起码不再像之前那样烦她。
A市的冬天似乎不会下雪,湿冷的几天过去,天气也有慢慢回温的征兆。
一天沉萤走下楼,听见张姨在和什么人通电话的声音:
“啊,在抽屉里是吗?好好,我去拿。”
年关将至,沉萤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变得格外忙碌起来,不仅沉慕年,还有他的助理。
张姨看到了她,亲切地打了招呼。电话是沉慕年助理打过来的,说要拿一份文件,让张姨拿下楼到门口,他过来拿就好。
为了一份资料来回奔波……
对比下来,沉萤顿时忏悔自己真是好吃懒做,反正没什么事要做,她就自告奋勇说要帮忙。
到了地点,沉萤才后悔自己的头脑一热,最起码她应该问清楚是什么场合。
宴会大厅里,面前是觥筹交错的场面,每个人都着装正式,只有她一个人突兀地穿着厚卫衣站在这里。
助理收到她的信息就往门口张望,看到她就眼含感激地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文件,“辛苦了。”
沉萤轻轻摇头。
幸好她只是来送东西,不是来参加这个宴会的。
“沉总就在那边,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助理脸上是礼貌的笑,丝毫没有共情到她现在赧然的情绪,反倒觉得她的到来会让某人心情愉悦。
沉萤看到了远处高大挺拔的身影,坚定地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
不等她说出告辞的话,余光里看见有人往这边走来。
“嘉然少爷,”助理微微颔首,微笑道,“你们聊,我先过去了。”
沉嘉然怎么也在?
沉萤看着他吊儿郎当走过来,双眼弯起漂亮的弧度,悠哉悠哉地开口:“小萤你怎么来了?”
察觉到他可能想歪,沉萤连忙回他:“反正不是来找你的。”
他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之前沉萤抓他的脸,也没在他脸上留下疤痕。
看着他的脸,沉萤就不可抑制想起他那晚泪眼汪汪的模样,怎么想怎么违和……
沉嘉然笑意松散,理所当然把手臂搭在她肩上,他也纯粹是来这里找乐子,沉慕年也不指望他能在这里给他长脸,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看那边,”他看着一处突然对沉萤说,“那个人。”
沉萤顺着他说的看过去,只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孤零零站在那边,身上的西服有些旧,还有没熨平的褶皱。他的神情焦虑,眼底发青,一直看着人群中的沉慕年。
沉嘉然嗤笑道:“要么是资金链断了求我哥帮忙,要么是赔钱项目求合作。”
“你猜是哪个?”
沉萤斜了他一眼,不想理他这些恶趣味。
此时,宴会厅正门走进来一群人,正厅里的人纷纷转头看去,沉萤的视线只是不经意掠过,没想到却看到一个她不想看见的人。
那人戴着眼镜,面容温润,黑色西服剪裁合体,面带浅笑和旁人说着话。
沉萤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凝滞了,下意识收回目光转过身,往侧门外的走廊走。
沉嘉然还在打量那些人,手臂突然悬空,他微愣,脚步跟上沉萤,有些纳闷:“有你认识的?你认识的人可真不少……”
沉萤没回他的话,只往前走。
沉嘉然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慌忙地想要逃离。
沉萤沉着脸,呼吸越来越急促,沉嘉然察觉到不对,拉住她,“你这是……”
她在颤抖。
沉嘉然蹙了下眉,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不想看那些人我们就走呗,我和你一起回。”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仿佛也和她一样恐惧起来,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因为沉萤并没有因为他刚才说要离开的话平静下来。
他扳过沉萤的肩,让她面向自己,然后开始捏她的肩和手臂,“放松放松……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按摩进行到第三轮,沉萤的手指被他捏得已经没有知觉,情绪也镇定下来,“走吧。”
她恢复了正常,沉嘉然就继续拉着她往外走,脑里不停回想刚才那些人里哪个是沉萤不想看到的。
从侧门出来,沉嘉然观察了下她的神情,对她说:
“我去开车。”
来的时候风不大,沉萤穿着打底和加厚卫衣,也还可以忍受,现在站在路边冷风一吹,属实有点寒风刺骨。
衣兜也不保暖,沉萤低着头搓了搓手,并拢双手在嘴边呵了呵气。
不知道沉嘉然还要多久,或许她应该回里面等他。
正当犹豫不决时,沉萤感觉自己肩上多了重量,一件黑色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沉萤正想着沉嘉然来得好快,转过头面容倏而僵住。
经历刚才的过度紧张,沉萤现在的反应轻了一些,而且,现在她是在大街上。
陆逾白低眸看她,嘴角略微勾起,带着浅浅笑意。他没有什么变化,浑身上下依旧找不出让人指摘的点。
沉萤戒备地看他,面上神情避他如蛇蝎。
她刚才还在搓手取暖,现在却抱住自己的双臂。
陆逾白并没有对她的反应感到退却,他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披好,随后用手捂住她的耳朵,捏她被风吹凉的耳垂,语气关切地问:“很冷吗?”
沉萤恶狠狠地瞪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能装成这幅样子,好像他仍然只是个关心她的学长。
好恶心。
她强撑着反感恶心的生理反应,咬牙切齿地讽刺他:“你不会忘了你已经在我面前露出真面目了吧?”
陆逾白没有否认她的话,镜片下的眼眸依旧温柔痴眷,“我当然没忘。”
他的唇角勾起满意的笑,“不然我怎么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你面前?”
他的声音和神情还和很久之前,她以为他是个好人的那时候一样,可现在沉萤却觉得自己是被凶狠的毒蛇缠上身,不知道下一秒会被绕上脖颈窒息而死还是被咬一口毒发身亡。
她对他无话可说,抬手拍开他的手,却被他迅疾地抓住手。
好像她不和他说话才是对他最重的惩罚,陆逾白轻笑一声,脸上笑意不达眼底。
他阴恻恻地问:“难道要我看着你和那个姓迟的修成正果吗?”
沉萤胸膛起伏,双眸冷冷看着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