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那女子的夫君。
手再一收紧,便摸到汗湿淋漓。“怎得将你也吓出这许多的冷汗……”话未说完,温雪杳自觉噤声。
看着他专注凝在自己小腹的神色,她哪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是与自己一般,都将代入了那对小夫
妻。
只是宁珩的反应远比她想象中更激烈。
宁珩听到她的声音,恍惚回神,视线上移,苍白的唇张了张,还么等发出声音,就见对面之人忽
而牵起他的手,quot;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quot;
宁珩脚下虽亦步亦趋追随着她,可面上却依旧心不在焉。
然而没等两人走远,突然听方才那处棚子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两人背离的身影齐齐顿住。
还是温雪杳先出声打破沉寂,试探问道:“要不要回去瞧上一眼?”
宁珩抿唇,须臾后缓缓点头。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回去。透过层层叠叠欢声笑语的人群,见到守在帐外的男子满脸通红,激动
地抱着襁褓中的啼哭声嘹亮的婴孩。
头顶的积云仿佛都在声声呐喊下被冲散,洒下光华。
游玩的后半程两人又去猜了灯谜,可到底有没有乐到心上,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等暮色低垂,两人牵着手走回路府,一路无言。
待进到屋内,大门阖上。沉默许久的宁珩目光灼灼盯紧温雪杳,不似玩笑道:“阿杳,这孩子,若不然便………”
“不要了?”温雪香猜宁珩的心思。
他整夜惴惴不安,心思也委实好猜。
宁珩虽然对两人的孩子满含欣喜期待,可比起温雪杳的性命,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只消一想生子之危,今日那女子的哀嚎声便萦绕于脑海,就是再嘹亮喜庆的啼声都难以冲灭半
分。
他心中慌乱,实在不愿去赌那哪怕十分之一的危险。
或许是纸上文字的单薄,更或许是口口相传听来的都是佳话,他似乎从未忧虑过此事对女子而言
乃是九死一生。
黑眸目光定定,恳求地看向对面人,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独处坦白时,宁珩没有再遮掩自己内心的慌乱不安,直言道:“阿杳,我实在是怕了。”
“从这孩子来到我们身边时,我满心欢喜,却忽略了这最可怕的一遭。quot;
quot;莫说你,连我也忘记了。”温雪杳小声说。怀孕初期,她并无旁的不良反应,只嗜睡严重些,
可也不是什么令人焦心之事。
虽闻不得荤腥之味,却也不甚严重,况且她素来便不爱那种滋味,是以从不觉有任何影响之处。
于她而言,只是小腹愈见圆润而已。若非今日所见,她还不会想到这一层。
一切太过顺利,便让她忘记这原本是一件极危险之事,稍有不慎,便会一尸两命。
可若说陡然让她放弃腹中孩子,她又怎能轻易生出决断。
与旁人不同,她是最真实感知到自己日夜变化的人,一个小生命在自己腹中孕育成长,同她血脉
相亲,一同呼吸。
“阿珩哥哥,或许是我们太过紧张了。”温雪杳不知是在宽慰对方,还是在宽慰自己。
quot;府医都说我胎象稳当,等到足月时我定然会更加处处小心,届时有府医有稳婆,不会有事
的。”温雪杳牵扯唇角,“要我说,你便是今日瞧见别人,才有些杞人忧天了。况且,你最后不是也
瞧见了,那对母子平安。”
“可万一呢?”宁珩想到旁人口中冰冷的字眼,“若是胎位不正,难产出血……quot;
没等话说完,宁珩自己先面露悔色,连声呸了几口晦气。
“好了好了。”温雪杳无奈伸手捂住宁珩的嘴,“我知晓你的顾虑,我们都再冷静冷静好么?”
“再说。”她的手抚在凸起的小腹上,失笑道:“如今已显怀,就算你再担心,想取出它,不也
一样危险?quot;
闻言,宁珩的脸“唰”地一白。
温雪杳本意不是想吓唬他,未曾想这一句简直像是阻断对方的后路。自从上元节后,两人间的气氛沉闷了许久,就连家中其他人都察觉到古怪异常。
或许是憋闷压抑太久,自旁敲侧击听闻府医说拿掉孩子更危险,对女子身体有害反倒得不偿失的
话后,心中反倒释然不少。
此后两人更是默契的都未再提起此事,更不曾对旁人说。
是以直到他们的孩子小翡长大,除了这夫妻俩人,旁人都不知晓竟有一刻他们心生退却,曾动过
不想要这孩子的念头。
当然,这都是后话。
话说当前,自过了头三个月后,温雪杏腹中的胎儿胎象极稳当,府医也暗示可行房事,只要不过
与激烈,就不会伤身。
虽是如此,可宁珩谨慎小心,压根不敢有半分贪念。
就算后来六七个月时,连温雪杳本人都不再担心忧虑,暗戳戳同他说了几次可以,但他就像是一
个入定出尘的苦行僧般,丝毫不受眼前妖女所惑。
好几次,都令温雪杳心中恍惚,自家夫君莫非是转了性?
不过既是宁珩认定之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直到温雪香腹中胎儿足月,他都没有破
戒,当真是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然再是钢铁之躯不可撼动,却仍在温雪杳生产这日啼哭成了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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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雪杳清晨发作,好在府中早早做足准备。
她这边一有动静,那边接生的安排便已就位。一阵疼痛过后,温雪香大汗淋漓,腹中反应稍缓,她深呼两口气。
在旁的宁珩见她不再咬牙憋气,连忙凑近,“可有好些?quot;
温雪杳点头,答得有些有气无力,“现在不疼了。quot;
宁珩也跟着松出一口气,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温柔低声在她耳边道:“别怕,都安排妥当
了。quot;
温雪杳这会儿从疼痛中脱身,四周扫视一圈,“其他人呢?quot;
“都在外间候着呢。quot;
一切妥当,宁珩这位人夫、人父却被众人义正严词拦在门外。
宁珩一阵心烦,真觉这规矩是合该剔除的糟粕。
他是阿杳的夫君,却不得陪在她左右,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妹夫你也太心急了些。”一旁的路清鹤啧声道。
宁珩觑他一眼,连搭理他的心情都无,只一瞬便移开视线,专注听着门内动静。
许久不听里面声音,宁珩急色外显,“怎得不听动静?quot;
说着,脚下已经快人一步做出反应,便是意欲推门而入之势。
还是两位表兄眼疾手快,一人一边将人拦下。
“说你急躁,你还真是当仁不让,这产房如何闯得?”路清鹤肃然道。
宁珩平日对着几位表兄,虽不热络殷勤但也是知礼妥当。哪有像此时这般直接同人冷脸过?
quot;让开”两字就在嘴边,即将脱口之际,却听屋内传出一道呼声。
随之而来的是夺门而入的声响。
温雪杳躺在榻上,双手死死攥紧手中能抓到的一切。
疼痛远比她想象中剧烈,耳边是稳婆有条不紊的话音,忽然那话音急转,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何
事,汗湿的手就被一阵熟悉的力量紧握。
那稳婆见劝阻不得,只好冷静下来继续自己的接生之事,唯有心中百转千回,暗道这大户人家真
不知究竟是讲究还是不讲究,怎得能任由男子闯进来?
可这声疑问在看到那玉人似的脸上满脸忧心哀痛时,再多的不解在嫑时间烟消云散。
“愣什么神,你不要命了么?quot;
稳婆出神一瞬,便被一道似浸在寒冰中的冷声吓得回神。
前一秒对着自己夫人满眼温柔的人,转瞬间却似变了一个人般。
她心有戚戚,却也晓得方才是自己不该,再不敢胡思乱想。
榻上。
温雪杳眼睫挂着水珠,不是汗还是泪。睫毛轻颤,从眼角滑入,有微微的酸涩之感。
宁珩脸上笑意温柔,充满鼓舞,只有在温雪杳看不到的时候,才会皱紧眉头。
这样的煎熬,也不知持续多久。
许久之后,听得稳婆低吼一声“用力”。温雪杳紧咬牙关,随及便感身子一松,轻飘飘似坠在绵密柔软的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