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温递了疑惑的眼神。
“就……昨天那位曲老师,”少年瞌睡醒了些,他将手放到桌子上,歪头问,“你俩有情况?”
孟温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她瞪着一双眼睛最终将茶水吞了下去,来不及喘气就问,“这么明显!”
小冷一巴掌拍脑门上,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孟温虽然事实和名义上是他姐,但懂事起他就清楚得很,他的姐姐大人原封不动的遗传了母亲的天真和外在的柔弱,可是内心呢,又非常能硬抗,这样的人并不是很能机敏察觉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更不能在生活的残酷下学会成长,她们甚至会一腔孤勇的和生活做对抗,周杰俞这些年活得那么辛苦是如此,孟温的磕磕绊绊也是如此。
所以他在很早,从他懂得他们家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开始,他就在担任着顶梁柱的角色,他就心甘情愿的尽自己所有替她们挡下所有外来的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发现孟温拖出来的是孟珏山而不是周杰俞时,内心的无法接受与遭受背叛的感觉大过伤心的原因。
第一次看到曲寂宣时,他对孟温这种扎入心底的保护感油然而起。
虽然他不愿意这么说,但确实就是有“自家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并且他虽然也不愿意承认,但是昨天吃过那顿饭,他又觉得这个猪似乎并不是一般的猪,但孟温就是这样的性格,辗转反侧一晚上后,他还是觉得要慎重又慎重,“你才去z大多久你就跟他有情况了?我问你,他家里几口人你知道吗?他爸妈是干嘛的你知道吗?他家在哪你知道吗?”
孟温端坐着,两手放在腿上,瞪着一对眼睛摇了摇头。
小冷扶额叹了口气。
她急忙解释,“不是,目前只是我单方面的……嗯,喜欢他。”她想说单方面的自作多情,但话到嘴边又改口了,她怕面前的少年听到这话会被刺激到炸毛。
但就算这话极尽表达得够委婉,少年确实还是被刺激到了,“你单恋他?!”
“不可以吗?”孟温抬眼看了他一眼。
小冷被噎住了。
怎么说了,他姐二十四岁了,要是按正常程序走都已经可以当妈了,喜欢一个人完全正常,何况对方确实也还行。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将孟温的注意力集中过来,“可以,但基本信息你先搞清楚,这么大个人了,别喜欢一个人也喜欢得没头没尾得。”
“哦,”孟温点了点头。
回到酒店得时候,学生已经在上车了,卢卉正拿着她们的行李下楼,她急忙过去接了过来。
卢卉在身后碰了碰她,“你记得我跟你说得吧,一会儿要把握机会。”
孟温转头,还没有对上她得话,她就上了车,她们坐第一排,曲寂宣和付晚晚坐在第二排,赵云逸坐在靠前一点,在司机的后面。
上车没两分钟,卢卉坐起了身,转头冲身后的曲寂宣抱歉的笑了笑,“曲老师,我晕车,想靠窗坐,我可以和你换个位子吗?”
孟温急忙坐起了身去解安全带,“我和……”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卢卉的手堵住了。
然后孟温听到曲寂宣“嗯”了一声,接着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换了位置。
她突然想到了上车前她的一番交代,豁然开朗。
可是,要怎么把握机会了?
曲寂宣已经坐到了她旁边,她用眼睛撇了一下,急忙转过了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孟温心里打着鼓,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变得非常不合时宜,完美的阻断了两人交流的可能。
别扭半天,她还是伸手取下了耳线,看了看窗外的翠绿的山,深吸了口气,然后她转头问曲寂宣,“曲老师,你冷不冷啊?”
曲寂宣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然后又无话可说了,可是她记得她明明之前可以和他好好交流的啊,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场景,发现好像一直是她遇到了麻烦,然后从曲寂宣这里得到解决问题的答案,甚至有些时候,她还在向他发牢骚。
她突然想到了小冷那句话:“你才来z大多久你就跟他有情况了?”
同义转换就是自己才来认识他多久了,就对他依赖这么深了。
她抬眼去看曲寂宣,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她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突然发现……”在他的注视下她结结巴巴的开口了,“我好像大多数时候都在麻烦你,而你总是能够给我帮助,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说出这番话后,她心里轻松了不少,她扔掉了一些做作浮夸的包袱,决定努力像之前一样与他相处。
曲寂宣看着她轻笑了一下,“如果我愿意,我就不会觉得这是麻烦,所以你不需要感谢我,知道吗?”
孟温点了点头,内心变得暖暖的,她突然想到了那个梦,她捏着他的脸的那个梦,如果她有勇气,如果她不计后果,那么她真的很想伸手捏捏他的脸,然后说一声谢谢。
也许是这种意念太强大,她在梦中真的看到了曲寂宣,是夏天,在老教楼下,他戴了一个棒球帽,带翻领的宽松短袖,宽松的卡其短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大学生,总之一点都不像一个教授。
然后他朝孟温招了招手,孟温过去,看到墙角放着一盆芦荟,是她房间的那盆,他说,“你怎么把送我的礼物搬到楼下了?”
再醒来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在搬行李了,曲寂宣正将他的包从行李架上取下来。
她急忙起身接过,卢卉很累,她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就坐车回家了。
付平两口子还没回家,付晚晚跟着他俩上了楼,孟温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多,她坐车坐得浑身都要散架了,进房间拿了换洗衣服去洗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付晚晚已经不在了,曲寂宣在做饭。
“吃饭了,”曲寂宣喊了她一声。
她放了衣服急忙去厨房,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糖醋排骨。
两人坐到桌旁,曲寂宣先开口的,“你尝一下酸甜,我照着饭店口味调的。”
“啊!好的。”孟温急忙夹了一块排骨,简直是昨天那盘排骨一模一样,她急忙朝曲寂宣输了个大拇指,“很好吃。”
曲寂宣点了点头,嘴角勾着一个浅浅的笑。
那个笑打败孟温心中那个自卑有懦弱的自己,她决定作出一些不太明显的尝试。
她清了清嗓子,“曲老师做饭这么好吃,跟你妈妈学的吗?”
曲寂宣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摇了摇头,“不是,自学的。”
“这样啊~”孟温啃了一下排骨,“你这么完美,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在身边啊?”然后她突发奇想,抬头看着他极其认真,“我真的,打心里觉得你可能找不到了。”
曲寂宣笑着摇了摇头,“这么想会让人错误的以为别人的期待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实际上我就是我,她站在我身边不取决她有多好,而取决于我是否喜欢她。”
“弗洛姆名句,”孟温笑了一下,“是我格局小了呀。”
她突然内心一暖,很想蹬蹬跑回房间和卢卉煲一个电话粥,这个男人,真的在看着人间的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
够肥吧~
其他事不得行,宠你们还是可以的。
第24章 只想沉沦
十一月份中旬,z城的气温彻底降了下来。
孟温站在校门口,冷得搓了搓手。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五点多了,她已经站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了。
万里的事惊动了分管研究院的副校长,听说行政楼那边发了好大一通火,给研究院下了死命令,说在这事是一定要严把关,处理得利索。
孟温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精神病病史的学生放在学校是颗雷,随时会爆炸,如果发生意外,处理不好,在通讯这么发达时代,学校上上下下都会受到影响。
付平还在北京没有回来,院里的书记几个领导商量后,还是决定联系万里的家长,这任务自然是孟温去实施操作,开完会后,书记留下她,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孟温的任务是拿到万里的精神病病史证明。
孟温叹了口气,坐在办公室冷静了半天才联系了万里的父母,是很明显的苍老的声音,老人家很高兴,连声道“老师好”。
一时准备好的话堵在喉咙,她倒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出那番话。
但再三考虑后,她还是说出了万里的实况,老人有些慌张,语序也变得越来越乱,孟温想安抚却连连被他打断,最后他说,“老师啊,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啊,他犯了什么错你教育他好不好?实在不行我们过来,我们过来他会听话的。”
“不用不用,老人家,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需要对万里同学之前的一些情况做一个了解,以做一些相应的准备,比如他之前去医院的时候,医生有没有给过一些什么建议。”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下,之后开口又是出奇的冷静,“没有,这个孩子身体好着了,从来没有去过医院,他就是调皮,老师你等着,我们过来教训他。”
说完就给孟温把电话挂了。
孟温急忙又拨过去,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抓狂的看着那张“2020级硕士研究生紧急联系人”的表,她抓了抓头发,无力的倒在桌子上。
两天后,原本打不通的电话却主动打了过来。
当时她正准备下班,看着手机屏幕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接了起来,如她所料,两个老人已经到了z城机场,说正往学校赶来。
她放下电话急忙去联系万里,意料之中的打不通。
她掐了电话拨给蔡龙飞,让蔡龙飞去叫门。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喊门声,孟温觉得头疼,她伸手揉了揉眉间,两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喊了停,然后她背上包直接去了校门口。
她放下手机,看到245路公交转了过来,两个老人挤在一群学生里面,特别扎眼,他们带了很多东西,大包小包的往下搬,上下两次才搬完,公交车司机不耐烦的按着喇叭,两个老人急忙点头不好意思的赔笑。
孟温走了过去,走近了她才看清,两个老人都很瘦,皮肤晒得油光发亮,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样子,但是很有精神。
他们穿着很有年代感的蓝衣黑裤,已经洗得泛了白,农村出来的孩子,这种衣服孟温自然也见过,只是已经是许久许久之前了。
天气这么冷,两个老人穿得确实是少了些。
孟温走过去和两个老人打招呼,万父转头打量了一下孟温,急忙笑着说“老师好”。
她再一次拨了万里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她向万父说明了情况,对方却并没有什么情绪,反而是转头拿了一旁的几个塑料米袋子,放到了他和孟温中间,“孟老师,这是点小东西,是我们的心意,给万里那孩子向您配个不是。”
“别别别”,孟温急忙拒绝,“您别这样,我不能拿的,谢谢您的好意,还有,我是小辈儿,您别对我用敬称。”
老人抓了抓裤子,看着一边的马路笑了下,“孟老师啊,我们都是乡下人,可别嫌弃我们,您是有文化有学问的人,我活得比你长,可见识没你多啊。”
冷风吹过来,万母在一旁搓了搓手。
孟温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带着二人去了龙虎苑。
她点好了菜,正在脑中思考怎么开始接下来这个沉重的话题,因为从她目前了解到的形式来看,学校是肯定要开除万里的,只在于时间早晚而已。
她作为辅导员,必须要协调好学校、学生和家长之间的关系,既然家长已经坐到了她面前,有时话现在说比将来相隔万里时,电话里讲要好。
但这一剂预防针还没打下去,万父就开口了,他先叹了口气,脸朝着一边,十分无奈惆怅的样子,“孟老师,您有所不知,这孩子可怜啊,大三十的人了,没成家,我和他妈本来就着急。”
他抹一把泪,孟温急忙给他递纸。
“他大学毕业吧,说他公司那个环境不好,辞职回家了,后来拖亲戚在哈厂给他某了份事,他就在里面抡大锤,那活儿累啊,但他晚上回了家还在看书呢,他就说要继续读,我跟他妈本来也是不赞成的,禁不住他犟,后来也想算了,就趁着我俩还有点力气,让孩子去做点想做的事。我记得第一年考的是,是j大吧,第二年考的是b大,第二次考试没过,之后啊,考了z大,那第面试什么的还是我和他妈陪着来的咧,这孩子跟咱z大有缘分呐,你说是不是?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