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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芪翻身上马后,先去了谢府,半天时间,谢总管领着人搬出两个箱笼。
  紧接着,黄芪又回了自家裴府,又花半天时间,整理出两个箱笼。
  天色暗沉的时候,黄芪领着人去百药堂,从百药堂里拿出两个大包袱,最后一行人直奔别院。
  别院的东西显然已经预备好了,整整四个大樟木箱子。
  伙计说东西要再开箱清理一遍,黄芪无奈,只得跟着两辆马车回了韩家驿站。
  到了驿站,伙计先把车上的箱子一一搬下来,然后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伙计清点,一个伙计造册,另一个伙计把造完册的东西有条不紊的放进去。
  黄芪坐在太师椅里,翘了个二郎腿,喝着茶,吃着点心,无聊的跟什么似的。
  而别院自打搬出四个大箱子后,角门吱呀一声关上,再没有任何人,从别院里走出来。
  夜色,渐深。
  ……
  皇陵。
  书房。
  沈冲垂首立在赵亦时的身旁。
  “殿下,目前情况就是如此,三爷他们还应该在别院里,您看……”
  赵亦时冷泠抬眼,眼中森冷的杀伐之气,让沈冲立刻闭嘴噤声。
  “立刻去别院看看,他们人兴许已经不在了。”
  这怎么可能?
  沈冲神色大变:“我这就派人去把所有马车都拦下来。”
  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这样的安静,是赵亦时最习惯的,也是最害怕的。
  他长到三岁,有了自己单独的庭院。
  院子很大,宫人很多,没有一张脸是熟悉的,他的奶娘钱氏没有跟过来,她刚刚被逐出太子府。
  他喜欢钱氏,皮肤白白的,身上香香的,说话又轻又柔。
  夜里醒来,他习惯性往奶娘怀里钻,却扑了空,哭声惊天动地。
  母亲冲进来,抄起手就是一巴掌。
  他被打懵了。
  “儿子,不要依恋任何人,尤其是女人,她们一个个都是狐狸精变的,要吸你的血,吃你的肉,你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她们。
  儿子,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娘不用提防,娘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娘永远都是为了你好。”
  他抽抽噎噎的睡下。
  母亲的脚步声远去,帐帘外安静极了。
  他总觉得那样的安静里,潜伏着一个巨大的野兽,要趁着他熟睡的时候,一口吞他下肚。
  后来他才知道,钱氏不是被逐出太子府,而是悄无声息的死了。
  她爬上了父亲的床,父亲被美色冲昏了头,答应封她点什么。
  男人被钱氏迷住,儿子喝着钱氏的奶,母亲岂能容得下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于是母亲弄死了她。
  后来,母亲还弄死了很多年轻好看的女子。
  这些女子像蝴蝶一样围着父亲,用她们年轻的身体,换取通往荣华富贵的腰牌。
  父亲质问母亲的时候,母亲脸上半点愧色都没有。
  “太子是一国储君,当以家国天下为重,那些女子掏空了您的身子,坏了您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罪该万死。”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他就等在外间,害怕的心都在发抖,生怕下一瞬,父亲就把母亲给掐死了。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父亲柱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去。
  后来,他进宫,到了皇祖父的身边。
  他住的院子更大了,也都是些陌生的脸孔。夜里他还是睡不着,帐帘外更安静了,一丝声音也没有,他想回家。
  可母亲是不会让他回家的,他只要敢走出这个院子,母亲头上的簪子就会戳到他身上。
  那种痛,他尝过一次,不想再尝第二次。
  他必须要尝试着体谅母亲的苦衷。
  母亲为了让皇祖父看到他的优秀,不知道暗下费了多少的心思,搭进去了多少银子。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偶遇和巧合啊,都是一点点算计来的。
  到了皇祖父身边,他才知道皇祖父最喜欢的是安静,尤其他在批阅奏章的时候,殿里不能发出一点点声音。
  所有人都吸着气,一动不敢动。
  他也是。
  寂静中,他看到皇祖父拿起朱笔,在奏章上慢慢写下几个字。
  奏章交到司礼大太监的手上,帝王的旨意从深宫里传到四九城,传遍天下。
  会有人罢官,会有人升官;
  会有一个大族的覆灭,会有一个大族的崛起;
  会有人人头落地,会有人出人头地。
  小时候,他以为这份安静,给皇祖父以思考的力量,后来才明白,安静不是力量,权力才是。
  赵亦时收回思绪,拿起笔,开始临帖。
  三页纸刚写完,汪印推门进来,恭敬道:“殿下,沈侍卫那头有消息传来。”
  第944章 留字
  “说!”
  “朱远墨前头欠了晏三合一个天大的人情,晏三合把他叫到别院,让他去谢家祖坟走一趟,看看那地儿的风水,如果不好,就顺便改一改。”
  汪印:“谢家祖坟在安徽府,朱远墨说他从别院出来后,回府简单收拾了些行李,便出发。”
  赵亦时:“然后呢?”
  汪印:“沈侍卫说马车里的确只有朱远墨一个人,还有一个包袱,包袱里是四五身替换衣裳,一千两的银票。”
  赵亦时眸色冰冷:“堂堂前钦天监监主,出门看风水连个下人都不带吗?”
  汪印:“说是晏三合叮嘱的,帮谢家看祖坟的事情不能声张,让他自己一个人单独去。”
  话落,有人叩门。
  汪印赶紧去开门。
  侍卫与他耳语几句,汪印匆匆回到书房。
  “殿下,季府的马车也查清楚了。”
  汪印:“季海东也是欠了晏三合一个人情,被叫去了别院,晏三合把汤圆许给了他。”
  赵亦时脸色微微一变。
  汪印吓得赶紧把头,往下压了半寸。
  “季海东已经有了发妻,没办法再娶一个回去,只好答应把汤圆纳为外室,安置在他城外的宅子里。”
  赵亦时冷笑一声:“那往尼姑庵的,就是别院的小丫鬟兰川了?”
  “殿下所料不错。”
  “兰川原本是水月庵慧如师太的徒弟,后来才跟了晏三合,慧如师太接到晏三合的通知,要她下山把兰川接回去。”
  汪印:“兰川见识了俗世的生活,不愿意再进庵里修行,晏三合给了慧如两千两银子,让慧如帮兰川再找一户好人家。
  一时半会哪里能找到合适的人家,慧如就带着兰川去西北一个故友家,暂时先安顿安顿。”
  又有敲门声。
  汪印出去片刻后,再度进来。
  “殿下,韩家堡的老堡主死后棺材裂了,心魔是晏三合帮着解的。现任堡主韩煦也是接到晏三合的信后,赶去了别院。
  晏三合让韩家镖局压一趟镖,目的地是云南府怒江边,韩煦说那里是晏三合的家。
  沈侍卫仔细查验了,两辆马车里装的都是三爷、小裴爷和晏三合的东西,还有一些百药堂名贵的中药。”
  汪印掀起眼皮看了看太子的脸色。
  “沈侍卫还带了个消息回来,别院里的确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找到,但三爷和小裴爷的贴身侍卫都还在。
  朱青在裴府,人受重伤还没醒过来,丁一在一旁照看着。
  黄芪已经被咱们的人拿下,他说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回谢府、裴府拿些东西,然后送去韩家驿站。
  还说,他家主子决定和三爷他们一道离开京城,至于怎么离开的,他说不知道。
  黄芪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哗哗的流,说主子怎么连他都抛下了呢?”
  “哗啦——”
  赵亦时将书案上的东西奋力一扫。
  汪印吓得扑通一声跪地,颤颤巍巍道:
  “沈侍卫还,还传消息来说,别院书房的一面墙上,有三爷、小裴爷,晏三合还有李不言留给……留给殿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