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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一轮圆月依旧挂在树上。
  月色不知对错,浅淡的照着庭院里孑然一身的男人,也照着厢房里无声落泪的母子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庆云仿佛被开水烫了一样,猛的从竹榻上站起来,脱去外衫,脱去鞋袜,散开头发,摆出一个最动人的姿势睡到床上。
  她睡一会,头向门边看几眼;
  再睡一会,再看几眼;
  好像下一瞬,男人就会从门里走进来,在她身边躺下,搂过她,轻声软语的在她耳边说着情话。
  每一次吵架,都是这样收尾的啊。
  可惜,她等到子时,也没有等来男人的半点影子。
  赵氏忽然坐起来,胸口一起一伏的同时,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
  片刻后,“咯咯”声戛然而止。
  她站起来,走到门边,拉开门,往后院走去。
  她没有穿鞋,白生生的脚一步一步踩在青石砖上,谢知非只觉得自己的头皮盖都掀开来了。
  娘,娘,你要干什么?
  他赶紧追过去,伸手拦在赵氏面前。
  赵氏的身体从他身体里穿过,推门的同时,脚步一拐,进了淮右的房间。
  谢知非魂飞魄散。
  房里很静。
  赵氏慢慢走过去,把帐帘挂起来。
  床上,淮右乖乖巧巧的平躺着,小手摆在胸前,右手的手心还握着一方灰色的帕子。
  帕子是淮左的,上面有赵氏一针一针绣的图案。
  赵氏看到帕子瞬间,眼神里露出了怨毒和恨意。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针一针绣出来的帕子,要拿去哄这个丫头入睡?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的明月不会去尼姑庵,我是郑家堂堂正正的五奶奶,我们夫妻不会离心……
  我们一家四口不知道多幸福,多开心……别人不知道多羡慕我……你给我去死……我要你死……要你不得……好死!”
  “死”字出口的同时,她削葱的手指掐住了那道纤细的颈脖,黑发像瀑布一样散落下来。
  睡梦中的小淮右察觉到不对,身体剧烈挣扎的同时,猛的睁开眼睛。
  “哥,哥……”
  本能的求生欲望,让淮右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嘴里艰难地发出凄厉叫声。
  赵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松开手,猛地抽出她手里的那块帕子。
  黑发散落下去的同时,赵氏整个人压下去,手和帕子则同时压住了淮右的口鼻。
  万箭穿心。
  谢知非冲过去,手死命的去扯赵氏,撕心裂肺地喊:
  “娘,放手,快放手啊……你不能这样,你放手……放手啊,你快给我放手……”
  人鬼殊途。
  谁能听到他的喊?
  赵氏的手越捂越紧,脸上狰狞的表情像是被鬼附了身,连前院传来的打斗声都没有听见。
  就在这时,小淮右突然停止挣扎了。
  她清澈的眼睛慢慢睁大,再睁大,愣愣地看着压在她身上的人,一动也不动。
  干嘛不动?
  小右,你干嘛不动?
  小右你挣扎啊,你动啊,我求求你动啊……你快点动啊!
  张天行马上就要回来了!
  你赶紧动啊,这样才能活命!
  人鬼殊途。
  谁又能听到他的喊?
  郑淮右安安静静的睁着眼睛,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里有一点迷糊,有一点恍然,还有一点难过。
  谢知非在床边挥舞着双手,像个疯子一样。
  郑淮右,你给我动啊!
  动啊!
  我求求你动啊!
  淮右还是没有动,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与此同时,黑亮瞳仁里的光,慢慢散去,一点点散去……
  最终化为了虚无。
  谢知非双腿一曲,跪倒在床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大掌想去握那只瘦伶伶的小手。
  握不到。
  怎么也握不到。
  这时,赵氏的一缕长发从淮右的脸上滑落,谢知非的瞳仁骤然一缩。
  “哥,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啊,为什么这么香?”
  “娘刚刚搂我,沾了些她的头油。”
  “是桂花味儿的,真好闻!”
  “好闻个屁,熏死了。”
  “瞎说,就是好闻,就是好闻。”
  “是,是,是,你说啥,就是啥。”
  “娘什么时候也能搂一搂我,这样……我身上也有桂花香了。”
  “这有什么难的,回头我把娘的头油偷给你,让你往身上抹一点。”
  “不一样,那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的。
  那可是娘身上独有的味道啊!
  谢知非泪如雨下!
  瘦伶伶的小手无力的垂落下来,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小主子!”
  张天行把肩上昏迷的人往地上一扔,疯了似的冲到床边,把赵氏往边上重重一掀。
  他手指探上淮右的鼻息,惊得往后倒退了半步,随即又将手扣上她的脉搏。
  “小主子——”
  他失魂落魄的把她搂在怀里,像搂着什么绝世的珍宝。
  他一搂即放,偏过脸看着缩在角落里的赵氏。
  赵氏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傻了。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不是我……是她逼我的……”
  张天行手起掌落。
  赵氏身子一软,缓缓伏倒下去。
  张天行迅速把他的小主子背在肩上,又把两个昏迷的人放在床边,摆出熟睡的姿势,然后抄起火折子,点燃蜡烛。
  他转身的同时,烛台跌落……
  ————
  这两章的场景,虽然都在我的脑子里,但真要用文字表达出来,太难了,所以今天更晚了。
  阴界一共六章,一万两千字,越写越伤,越写越痛。
  真的,我再也不想写这样的悲剧了!
  第917章 白发
  寅时。
  别院。
  正常的中间是棺材,棺材边上是一溜排的地铺。
  顶着两只巨大黑眼圈的小裴爷盘着腿,眼睛乜斜看着黄芪,恨不得把手里的茶盅砸他脑门上。
  “让你倒盅茶,倒半天你给爷端来一盅冷的?”
  “我提醒了爷五六回,爷的魂都不在身上,这茶搁的时间长了,可不就……”
  “怎么着,还敢挑起爷的不是来了?”
  黄芪委屈的想哭,目光扫过自家那一脸沧桑的爷,心说还是把眼泪憋回去吧。
  沧桑的小裴爷哼一声站起来,用脚踢踢一旁的丁一。
  “睡睡睡,一天到晚就知道睡,心里头连个主子都没有,刁奴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