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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仁,这事你看什么个章程,要不要往上报?”
  裴笑挠挠头:“我和承宇都拿不定主意。”
  赵亦时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裴笑从他的沉默中,猜到了答案。
  “要瞒也不是不可以,人都怕担责任的,我出面调停一下,花点银子,就能封住敲钟人的嘴。”
  赵亦时摇了摇头,“如此一来,钟亭那几个,就成了冤魂。”
  谢知非怔了下。
  他再怎么也没料到,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堂堂太子关心的竟然是钟亭那几个人。
  “事情既然已经露出来,那就往上报吧。”
  赵亦时缓缓道:“瞒下去,对明亭不利。”
  裴笑心里有担心,“真要往上报,只怕陛下会被气个半死,毕竟这是他的登基大典,又是等了那么些年。”
  “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掩盖。”
  赵亦时眉头蹙起,“这个时候不能心软,万一他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怕更气,很多人都要被问责,你首当其冲。”
  “嗨,我这不是……”
  裴笑心暖的不成样儿,“罢,罢,罢,听你的,我明天一早就上折子……咦,谢五十,你怎么不说话。”
  谢知非回神:“怀仁说得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事你上第一道折子,陛下会对你另眼相看。”
  “可千万别。”
  裴笑吓得一个激灵:“我就想太太平平做我的五品小官,另眼相看什么的,我受不起。”
  “听说晏姑娘回来了。”
  这时,赵亦时忽然话锋一转,“想来那些乌鸦的心魔也解了?”
  “解了,点香人是汉王身边的董肖,他原是前太子的琴师,两人是知音密友的关系。
  前太子出事后,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汉王的谋士,汉王造反,就是他在边上怂恿的。”
  一段话,谢知非不知道在背地里练习了多少遍,每个字都斟酌研究过,就怕有漏洞。
  “汉王起事,董肖逃出京城,直奔了秦淮河,他和太子的相遇,就在秦淮河边,恰好晏三合也查到了那里……”
  他脸上露出为难:“具体的经过,她不肯说,问多了就跟我急眼,我也是拿她没办法。”
  赵亦时伸手点点他,言外之意好歹长点男人的志气,别给个小姑娘拿捏住了。
  谢知非陪了一记讨好的笑脸,不说话。
  赵亦是把脸一沉,严肃道:
  “既然朱家的心魔解完,此事到此为止,什么董肖,什么乌鸦,什么冤魂,统统都不要再提起,只当没有发生。”
  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谢知非心里暗暗松口气,“放心,朱府那头,晏三合那头,我都会交待的,绝不往外透一个字。”
  赵亦时:“钟不响的事,晏姑娘知道吗?”
  谢知非和裴笑同时摇摇头。
  裴笑:“要同她说吗?”
  “这不是棺材裂,只怕说了也没用,也罢了吧。”
  赵亦时忽的起身,走到多宝阁前,伸手碰了碰养在美人瓶里的富贵竹。
  “从今天起,你们俩行事都小心些,比着从前更要低调。”
  裴笑想着今日他迟迟没有赴宴,忙问道:“今儿被陛下召进宫,可有什么事?”
  “无事。”
  赵亦时看着裴笑,低低叹了口气。
  “别指望陛下会对你另眼相看,只要和我沾着关系的人,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第761章 清明
  朱青他们一夜脚不沾地的忙碌,四九城所有的寺庙都查清。
  无一例外,都是最后一下钟声,敲不响。
  为了妥当起见,第二日裴笑拽上谢知非,亲自往城外去。
  一通暗查下来,又是那四个字:无一例外。
  回到衙门,裴大人命黄芪冲了一盏茶,门窗紧闭,开始绞尽脑汁写奏章。
  憋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憋出五百字,裴大人对黄芪说:小爷憋泡屎都没这么累过。
  折子递上去,裴笑就等着新帝召见。
  一连等了三天,宫里的鬼影子也没等来一个,这时,裴笑才意识到怀仁说的那句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新帝连他的奏章都不看,果然是爱屋及乌,恶其余胥。
  小裴大人其实料错了。
  他的折子就压在御案上,只是新帝压根没有时间去看,
  先帝的灵柩再有几天就要葬入皇陵,宫廷内外,满朝文武都在忙着这一桩大事,生怕出什么岔子。
  锦衣卫府的审讯依旧进行着,林海,林涛屈打成招,随口咬出了几个人。
  由这几个人又牵出了一连串的人,锦衣卫的牢房里,人满为患。
  上司赵文途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却还是死死咬定背后没有指使者,就是钟没敲响,他亲眼看到的。
  冯长秀摸不透新帝的性子,忍着没把人弄死,气都出在了北镇抚司蔡四的身上。
  官大一级压死人。
  蔡四心里把冯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骂一遍,脸上却依旧唯唯诺诺,满脸堆笑。
  入夜,蔡府有人不请自来。
  来人,正是谢知非。
  谢知非什么话都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份裴大人奏章的抄录副本。
  蔡四接过来,低头一看,白面脸上惊惧无比。
  他便是死上个十七八回,也根本想不到,原来那日钟亭的钟,是真的敲不响。
  良久,他抬头看着谢知非,低声道:“三爷为什么帮我?”
  “因为四爷也曾经帮过我,也因为……”
  谢知非桃花眼轻轻一扬:“四爷这些年在冯大人的手下伏低做小,委实不容易。”
  这话,简直说到了蔡四的心尖儿上。
  锦衣卫这个地方,说白了就是一个小朝廷。
  上位者压着、踩着下位者,防止他谋权篡位;
  下位者拼了命,想踩着上位者的尸体,往上爬;
  没有谁对谁错,只比谁他娘的心更毒,手更辣。
  冯长秀手下有两员大将,一个是他蔡四,另一个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杨一杰。
  杨一杰是汉王的人。
  汉王倒台,也就意味着杨一杰的官路到了头,清算是早晚的事。
  冯长秀怕自己出头,这才变着法的把气出在他身上。
  如今有了三爷这个消息……
  蔡四按住心里的狂喜,手撑着膝头,“这事儿,要我怎么回报三爷?”
  “这话说的。”
  谢知非脸上却笑得一团和气,“我能看着四爷风风光光走在最前面,心里就很欢喜。”
  蔡四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一时间默然。
  这位世人眼里纨绔子弟,明明可以仗着太子殿下为所欲为,偏偏十二分的谦逊,厉害全在里头。
  “什么四爷四爷的,生分了。”
  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知非啊,以后该唤一声四哥。”
  “四哥!”谢知非脸上露出一记无邪的笑。
  把消息传给蔡四,这是他考虑了几天后的结果。
  冯长秀是先帝的人,新帝虽然用他,但不会用多久,不过是顾及着先帝尸骨未寒罢了。
  既然锦衣卫总指挥使的位置早晚会换人,为什么不能换成蔡四?
  蔡四和他相交多年,关系已经处得很好,但用钱开出来的道,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如今,自己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恩慧,日后两人的关系和从前,就完全不同了。
  不图回报吗?
  想得美!
  为着晏三合,他想图得更多。
  ……
  翌日,午时。
  一封锦衣卫北镇抚司蔡四的密信,悄无声息地送到新帝贴身的内侍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