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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你?”
  老太太流下泪来。
  “这世上做母亲的,哪个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小瞧了去?你要知道是我不要脸地算计了他,你这辈子在晏行面前,都不会想抬起头。
  “呵!”
  一声不合时宜的冷笑声响起,不用猜也知道是晏三合发出来的。
  这要换了一刻钟前,谢道之铁定要拍桌子,但此刻,他却死死咬牙忍住了。
  “晏姑娘,我这老太婆让你瞧笑话了。”
  “我不会瞧任何人的笑话。”
  后面一句话,晏三合没有说出口。
  要不是因为想解祖父的心魔,你们当我愿意在这里听这些让人火大的陈年破事?
  明明是你算计了人,到头来却让儿子误会是祖父逼迫了你,你儿子倒是能抬起头了,我祖父呢?
  他的名声呢?!
  “老太太,你接着往下说吧。”
  晏三合说这话时,黑沉沉的眸子里有着不一样的光。
  谢知非瞧得很清楚,这光是听完老太太那一番话后,刚刚燃起来的。
  这性格……
  挺刚啊!
  谢老太太盯着晏三合,目光半寸都舍不得挪开。
  这张脸和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但这性子可真像啊!
  “做了他的人,就算没名没分,我们娘俩在晏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那合婚庚帖又是怎么回事?”谢知非问。
  老太太脸色风云变幻几下后,掩藏不住的伤感。
  做他的枕边人,哪怕没名没分,母子二人在晏家的地位也不一样了。
  换院子,添奴仆,添衣裳,添首饰……
  她成了杨氏,儿子成了少爷。
  晏府多了个少爷,还是个有几分傲气的拖油瓶,府里上上下下有几个人能叫得诚心,说闲话的,暗里下绊子的,明里欺负的,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
  她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夜里等他睡着后,背过身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他察觉后问她怎么了,她死死咬着牙关不说话。
  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尤其是像他那样清高到骨子里的男人。
  果不其然,几天后,他便命令儿子改姓晏。
  这消息一出来,整个晏府都震动了。
  谢是外人,晏是自家人,这孩子如果是个姑娘,了不得将来赔副嫁妆,但偏偏是个儿子,那可是要和晏家人抢家产的。
  晏府的人都怕他,不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但发妻的娘家人不干了,几个大舅子找上门质问。
  他什么话也没说,冷冷的甩出那张连她都不知道的合婚庚贴。
  有庚帖,那就是续弦,是名正言顺的晏夫人,几个大舅子一看,很有默契地闭上了嘴。
  闭嘴是有原因的。
  发妻死后,他一个人单过了五年,连个暖床丫鬟都没有;
  续娶的女人只是一顶小轿抬进门,酒席都没有摆一桌;
  那女人是个下人,没有娘家的助力。
  一个又没本事又不得宠的女人,拿什么来给拖油瓶儿子抢家产?
  而她呢?
  她在他面前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既然睡到我的床上,那便是我的人,我的人我能欺负,旁人不行。”
  他的声音又冷又傲。
  “这庚帖不是为你,是为你儿子,他于读书上有些天赋,想进晏府族学读书,只有改姓晏。”
  她猛的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只是他这性子,太过刚硬,过刚易折,需得千锤百炼方能成才,慈母多败儿,日后我不会给他好脸色看,至于你……”
  他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半路夫妻本就不是一条心,你算计我也好,利用我也罢,都无所谓,只是心思不要摆得太深,深了就没了人味;也不要太假,白白让人厌恶。”
  她终于明白晏府人到底是怕他什么。
  不是冷,不是傲,更不是脾气古怪,而是他太聪明,太通透。
  你的小心思,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眼睛,你用阴谋,他还你阳谋;你用算计,他还你不屑。
  她简直无地自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脸埋在他的皂靴上。
  “老爷,从今往后我再不算计你半分,再不了!”
  谢老太太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回了神。
  “你进晏府族学,是他早就定下来的,之所以我要跪,一是跪给你看,一是跪给晏家的人看。”
  谢道之看着她,神情愣愣的。
  “你对改姓一事耿耿于怀,对他敢怒不敢言,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他说恨能激起一个人上进心,有了这股劲儿,你才能走得更远,爬得更高,至于晏家……”
  谢老太太叹气。
  “我从一个婢女,短短日子做了他枕边人,晏家几个孩子再怎么不服气,明面上也得叫我一声母亲。
  你改姓晏尚且不甘,我抢了他们生母的位置,他们能甘心让你进族学读书?我越惨,他们才会越得意,才能容得下你。”
  谢道之的脸已经不能用面如死灰来形容。
  他像是一个没了灵魂的尸体,就那么干巴巴地跪坐着。
  “老祖宗,后来你们怎么被赶出晏家?你又为什么要撕了那份休书?”
  第26章 真相(三)
  谢三爷这一问,让谢老太太刚刚平静一点的情绪,瞬间又激动起来。
  “不是赶,不是赶……”
  谢道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母亲,你说什么?”
  “儿子!”
  谢老太太悲泣道:“这是他给咱们娘俩的大恩,大恩啊!”
  那日他从衙门里回来,便进了书房。
  她等到子时始终不见人来,正打算先歇下时,他命她到书房去。
  书房里,一灯如豆。
  他背手站在窗前,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眉头紧拧着,脸上一丝表情没有。
  她不敢吱声,只帮他把冷茶倒了,添了盅热茶。
  把茶捧过去,他没接,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一会,才冷冷道:“休书我已经写好,你收拾收拾带着你儿子离开吧。”
  手上的茶盅碎了一地。
  她惊慌失措,跪倒在地哭喊道:“我做错了什么,老爷要休我?”
  他沉着脸不说话,眉眼间戾气深重。
  她急了,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拿起地上一片碎渣,就往手腕上刺。
  他一把拦住。
  她看出他的心软,瞪大了眼睛,“老爷要休我,不如直接让我死了算。”
  四目相对。
  她头一次没有躲闪。
  良久。
  他拍拍她的后背,“朝廷可能要动我,晏家只怕是难保。”
  “什么?”她吓得目瞪口呆。
  “能走的,我都会安排他们走;不能走的,那是他们的命。”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你拿着一纸休书离开,谁也不会为难你。”
  “我不走,我死都不会走。”
  “想想你儿子,想想他的前途。”
  他说话从来一针见血。
  “你是个最实际,最会算计的女人,怎么这会却糊涂了呢?”
  “老爷,我哪里是糊涂,我是……”
  “是什么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