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贺钧剑感谢组织的?恩情,让他第一时间看到?了父亲,随即他稳住心跳,高声道:“敬礼!”
父亲看向他那一瞬间,也认出了他,面上激动一闪而过,但还是迈着沉着的?步伐带着与他一起奋斗的?“战友”们上了火车,那一面,父子俩一个眼神交汇,已完成了无言的?问候。
“如?今,咱们一家终于圆满了,”贺钧剑感叹。
“如?今想想,妈妈真伟大?,一个人坚守了十?七年。”
十?七年不是十?七天,是杳无音信的?半生?,秦若感慨了一句,又问,“你?会让我这么?苦苦守候吗?”
她觉得她没有于忆梅的?韧性?,她做不到?。
“我不会,我理解并且尊重父亲的?选择,也心疼并且佩服我母亲的?坚守,但是,我不会把你?留下一个人苦守这么?久,我的?若若这么?乖,我舍不得。”
贺钧剑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我父母要面临的?路只有那一条,他们所遇上的?情况太过复杂,那独木桥他们只得那么?过,可是咱们不一样,咱们有宽敞的?大?道,除了阴阳相隔,我无法?把你?再?留下。”
“所以若若,跟我随军吧?”
裹着糖衣的?话,最?后还是图穷匕见露出了真正的?目的?。
“好,我连饭都?不会做,你?要是把我丢下,我分分钟就跑了。”秦若笑道。
“嗯。”贺钧剑沉声应下,“我不会丢下你?,除非我死。”
秦若霸道笑道:“你?放心,你?的?命我说了算的?。”
贺家饭桌上吃了几口的?饭就因为贺远和贺钧剑父子二人回来搁浅了,贺钧剑道:“咱们去买点菜,爸肯定要给妈做饭,咱们也蹭一顿,我今天一口东西都?没吃呢。”
“那走吧。”
两人去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些菜回到?家,正好贺远刚洗漱出来要做饭,看到?儿子提的?菜,他宽厚一笑,对于忆梅道:“你?看,十?七年的?空白?也不算什么?,儿子长大?了也依旧记得我的?习惯,都?是你?教育的?好。”
贺远提过菜,视线看向秦若,“这个小姑娘,就算钧剑的?媳妇儿吧?你?好,我是贺钧剑的?爸爸。”
“这是若若,比咱们儿子好太多了,要是没有她,你?进门除了一室冷清再?不见活人。”
于忆梅话音落下,贺远心下一凛,“我前?段时间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回来咱们家没有人了,那天是大?年初一。”
梦里?,他一身荣光回来,妻子已经去世三个月了,儿子……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他进门只要一身缟素的?刘嫂,等着给他报丧之后就要回老家。
“要不是咱们儿媳妇,你?回来见到?的?就是真的?,是若若去把钧剑救回来的?。”
于忆梅如?今想起当时的?情景还后怕,简要说了秦若去救贺钧剑的?事,贺远确定自己梦里?的?噩梦差点成了真,他眼中隐隐闪过一抹后怕,看向秦若道:“孩子,谢谢你?。”
秦若落落大?方的?道:“我也没有妈妈说的?那么?好,爸您太客气了。”
“好,好,好孩子,”贺远激动的?一叠声应下,“你?和你?妈妈去玩儿吧,我去做饭,让你?尝尝爸的?手艺。”
说着,不等他喊,贺钧剑脱了军装挽起袖子进了厨房,“不用您喊我自觉就来了。”
“嗯,来把洋芋皮削了。”贺远道:“把我这手艺学好了,以后不至于让若若挨饿。”
于忆梅“噗嗤”一笑,牵起秦若的?手,“走吧,他们爷儿俩做饭,咱俩去喝茶。”
刘嫂也从房间里?出来,笑着道:“我洗锅。”
贺家吃上了真正意义上的?一顿团圆饭,饭桌上一片和乐,于忆梅脸上的?笑全程没有消失过。
吃完晚饭,全家坐在沙发上喝茶,贺钧剑道:“爸妈,我的?假期要结束了,这次我想把若若带去随军。”
于忆梅道;“你?那工作神神秘秘的?,我也不问在哪儿,只是苦不苦?若若一个小姑娘家,去了能不能受得了?”
“我不干涉你?们任何决定,但是你?想清楚,为你?的?妻子提供安稳的?生?活环境是你?的?责任,”贺远道。
“确实算苦寒之地,但是我舍不得留下她,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让她不受苦。”贺钧剑直言不讳。
“那若若你?是怎么?想的??”于忆梅问秦若,“你?别管贺钧剑的?意思,你?自己决定你?的?选择。”
秦若面上略带羞涩,但却语气坚定道:“我要去。”
抛开要去北疆那黄沙古墓下探寻真相的?事不谈,她也要跟着贺钧剑去。
“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于忆梅道:“如?果去的?地方苦寒,现?在才三月,棉衣棉被要准备起来。”
“还有十?天时间,”贺钧剑点头,“这些事就要妈妈和刘嫂给我们操心了。”
接下来的?十?天时间里?,于忆梅和刘嫂一直忙着给他们准备要带走的?行李,贺钧剑早出晚归往军营跑,秦若则一直在家里?和黑市两头跑。
黑市她顾不上去了,自然不能白?占着分红,纵然晁文强和姜叔都?愿意她继续拿这份钱,但秦若拒绝了。
她虽然不是君子,但自认为爱财有道,有些原则不能破。
三月初九,秦若到?了新南桥巷子里?,对晁文强道:“黎明前?的?黑暗最?要小心,巷子口虽然有路障符,但一切小心为上,我今天来处理一点事,之后我可能短期内回不来,如?果玄学方面有重要的?事需要我处理,我家你?知道,你?去找我妈,接到?信儿我就能回来,就不跟欢欢姐道别了,带我跟她问好。”
听她交待完,晁文强心里?一暖,本来只是想认识个奇人万一用得着也方便,没成想几个月相处下来倒成了好朋友,“好,一路顺风,遇上只有你?能解决的?事我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告别了晁文强,秦若走到?九区,朱老板一见她就笑道:“秦大?师这是神机妙算啊,我才想着要请大?师去家里?,没想到?您就来了。”
“我媳妇儿果然生?了个女?儿,白?白?嫩嫩的?,可把我激动坏了。”朱老板一拍大?腿,直给秦若比大?拇指。
“嗯,我来就是这件事,”秦若笑道:“恭喜朱老板喜得千金啊,那今天就上门叨扰了。”
朱老板家女?儿的?满月酒在明天,可是明天来往的?亲朋客人太多了,她今天去讨杯喜酒喝。
“那正好,我正要收摊儿,”朱老板起身就要收拾摊子,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住了手,“秦大?师,这摊子上的?东西你?挑一样儿吧,当初说好的?卦金。”
秦若道:“那我就不和朱老板客气了。”
她从左边那摊子上,随意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玉铃铛,“这法?铃是真品,但普通人留着不太好,我就收下了。”
朱老板一看,这正是自己才淘到?的?,也不贵,三块钱收的?,于是心下过意不去,道:“秦大?师再?选一样吧,这个过于寒酸了。”
她一卦挣了一百八十?八,自己可是亲眼所见,朱老板是真过意不去。
“不用了。”秦若摇了摇铃铛,“这个就很好。”
本来怎么?摇动也不想的?铃铛,在秦若手里?轻轻一晃就“叮铃”作响,朱老板见此心下更是服气。
秦若手握住玉铃铛揣进自己兜里?,买了几样东西跟着朱老板去了他家。
朱家住在西区的?一个老居民巷子里?,独门独院儿,家门口收拾的?很干净。
朱老板的?妻子腼腆话少,早听朱老板说过秦若,正在床上坐月子的?女?人一听秦若来了,挣扎着要下床,秦若在门外出声劝住了,“大?嫂你?就别下来了,好好养身体,我今天来看看你?们的?女?儿,顺便感谢叔叔给我加班做梳子的?恩情,没有这么?多讲究的?。”
“如?果秦大?师不嫌弃,请进来吧。”朱老板的?妻子隔着门道。
有些人讲究未婚的?姑娘不进月婆子的?房间,但以这位大?师的?能力,应该是不会忌讳这个,因此她才出声邀请。
“好,我正要进来看看你?家小千金呢。”
秦若笑着应了一声,推开了门,月子房里?味道有些腥,算不上好闻,但秦若面色无常的?走到?炕边,一个皮肤白?皙的?不足月的?女?婴躺在软软的?粟米枕头上,闭着眼睛睡着了,花蕊一样的?小嘴唇结着一点奶痂,五官长得很好,以后一看就是个好看的?姑娘,不像她爹五大?三粗的?一激动就拍大?腿。
“长得像你?,以后一定好看。”秦若仔细看过,从兜里?掏出一枚红绳儿拴着的?铜钱,放在了女?婴枕边,对朱老板的?妻子道:“这铜钱她百露宴的?时候给戴在右手上,祝小婴儿无病无灾平平顺顺的?长大?。”
朱老板两口子欢喜不已,忙不迭的?道谢,秦若摆了摆手,“遇上也是缘分,不必这么?客气。”
朱老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看秦若再?看看自家闺女?,一副想说什么?却不好开口的?样子,见此,秦若一笑,“朱老板想让我给令千金取名?”
朱老板眼睛一亮,正要点头,秦若却摆手拒绝了,“嫂子怀胎十?月辛苦生?下令千金,谁的?资格都?没有她重,为娘的?一片慈母心取得名字一定平顺喜乐,我就不沾这个光了。”
“秦大?师才是明白?人啊,”朱老板一怔,随即释然,看向妻子的?目光含着感激。
出了朱家的?月子房,秦若又去见了朱老板的?父亲,朱老板的?父亲是个精神矍铄的?瘦老头,秦若感激道:“感谢叔叔连夜加班帮我做的?梳子。”
说着,把手中提着的?糕点和茶叶以及两瓶酒放在了桌上。
“我们这些臭木匠就稀罕好木头,”朱老爷子摆了摆手,“不用道谢,能让我临了临了还见见那种好木头,是我该谢你?。”
“那是槐木吧?”老人道。
秦若点头回答:“是,雷击之后的?槐木树心,好几百年的?树龄。”
她看了眼老人家面相道:“您老就以后摸好木头的?机会多着呢,到?时候有人重礼上门来请您出山,自有您的?手艺大?放光彩的?时候。”
没想到?朱老板家的?老父亲却是这么?厉害,宫廷建筑设计建造的?传人,等开始保护古建筑的?时候,老人家会名满华夏。
“其他都?是虚的?,如?果有那么?一天,有人能把我这手艺传承了,也算我老头子死而无憾了,养了个不孝子不爱木头就爱瞎倒腾,我老头子也就这点念想了。”
“会有的?,”秦若心道:当你?成为华夏古建筑专业的?泰山北斗的?时候,桃李天下是必然的?。
从朱家出来,秦若坐上公共汽车回了兴安路贺家。
下了车刚从车站走到?巷子口,一辆吉普车也从另一个方向开过来停在了巷子口。
秦若下意识的?抬头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停下了脚步,顿了几秒之后,秦若走上前?,“您怎么?来了?”
车上,先下来了贺迁和贺逸,紧接着,两人半躬身扶下来了贺老爷子。
父子三人听到?秦若的?话齐齐抬头,贺老爷子笑道:“是若若呀,来。”
贺老爷子朝秦若一招手,放开了小儿子扶着自己的?手。
得,他知道他不招人待见。
贺迁自动让位。
人都?到?了这里?,目的?地是哪里?这不言而喻。
秦若只得上前?,去扶住老爷子,本来他身板儿硬朗走的?昂首阔步也不用扶,尤其贺老爷子微跛的?左腿已经好了,但看着他一头几乎全白?的?头发,也就下意识去扶。
几个月没见,感觉贺老爷子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秦若扶住人,慢慢往巷子里?贺家走去。
“你?这孩子,以前?也不跟爷爷透露一下咱们这关系,搞得爷爷格外惋惜没有跟你?交好。”
贺老慢悠悠的?走着,跟秦若说着话。
秦若笑了下,道:“当时我把人惹得差不多了,我哪里?敢说,不然连累了贺钧剑和我妈,那就是我的?过失了。”
她笑的?温软,随意扯了个理由,毕竟她和贺钧剑的?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但这话也隐隐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是维护贺钧剑和于忆梅的?。
贺老爷子眼神一闪,呵呵笑道:“若若这玲珑心思呀,”他感叹道:“我老头子当年执拗,确实弄得儿子儿媳对我有心结,甚至可以说他们两口子十?七年不见也有我的?错,但人老了难免多情,总想求一个圆满。”
“这话我可不敢接,”秦若笑嘻嘻的?道:“您老这话我一个小辈确实是惶恐不敢接。”
主要是苦主不是她,她说什么??说你?错了?这么?一位位高权重年纪这么?大?的?老人她有什么?资格说?
安慰说你?没错?可是在她看来贺老爷子当年的?执着确实也不太对,不该接的?话秦若从来不接。
“你?瞧瞧,这孩子这么?实诚的?话让人听着都?顺耳,”贺老爷子说着瞅了自家三儿子一眼,“多学学,别张口就虚伪。”
我招谁惹谁了呀?贺迁无语的?推了推眼睛,口中还得应道:“好的?父亲。”
秦若忍着笑,几人走到?了贺家大?门前?,她扬声道:“贺钧剑,出来。”
房间里?的?人听到?秦若的?声音,都?好奇的?出来了,结果,齐齐僵在了原地,贺远上前?,道:“您怎么?来了?”
“我儿子十?七年没见,回来也不认我,我可不就来看看,不然哪天入了土见了你?妈她都?还不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