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

  今天的天气很闷热，魏陆琛靠在学校走廊。
  原本他还有一丁点的期盼，能在下课后见到学姐朝他说：「臭陆琛学弟！」
  或者，在他上课时间，偷偷冒出在门口外，只有他跟她对上视线，然后用唇语说道：「陆琛是木头！」
  不过。
  也只有他，看到了她。
  炎炎夏日，阳光直接扑上每个学生的脸，各个脸上都不停滴下一滴疲惫的泪。有的人带了掌型迷你电扇，偷偷自个儿在凉快。
  结果被旁边的同学发现了，趁着老师背对，偷上前吹了一下，一秒也好，只为了让皮肤得到那短暂的凉爽快意。
  到最后三分之二的学生开始轮流吹着电扇，且老师完全没有发现。只有在紧要关头的时候，大家才会显现出默契十足的团队合作。
  听着讲台上老师念着死板的课文，魏陆琛忍不住打了哈欠，心想着还有五分鐘。
  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倒数，期待着那美妙悦耳动听的下课鐘声。
  「五、四、三、二、一。」
  「臭陆琛！」
  吓！魏陆琛转头，宋仪萱靠在窗口，手上提着塑胶袋对他摇着。
  同学都收好书包半秒离开教室，魏陆琛则慢慢收拾用具，然后才步出门。
  「肚子饿了对不对？」宋仪萱又对他挥了挥袋子。
  炸香味从油纸包进入魏陆琛的嗅觉，他隐约能闻出，是炸花枝丸。
  「快快快，钧祐呢？我买了很多哦。」宋仪萱左看看右瞧瞧。
  「我在这。」莫钧祐手上抱着一颗篮球朝他们走过来。
  他们一同离开校园，这应该是第三个星期了，魏陆琛算着。
  从那天，宋仪萱就会带他们两隻小鬼头到花店拜访，久了，连店里的小店员他们都熟的不像话了。
  但宋仪萱此时却往另一条路走，花店的方向再另一边的大马路。
  「今天没要去花店吗？」莫钧祐也知道这几天放课后的习惯。
  宋仪萱递给他们俩各一支冒着热气的炸花枝丸。
  「没有哦，今天带你们去另一个好地方。」宋仪萱咬着花枝丸，嘴巴边嚼边说道。
  「去哪去哪？」莫钧祐紧张询问答案，也跟着咬了花枝丸。
  「哦干，好烫！」他用手搧去口中的热气。
  「笨，不懂有种动作叫吹气吗？」宋仪萱讲完，还示范了一次吹法。
  「这我当然知道！」莫钧祐怒道后，用力往花枝吹气。
  「所以要去哪？」魏陆琛问。
  「跟姐姐来就知道啦！」宋仪萱贼笑说，又拿出一串花枝丸。
  「看起来就像要卖掉小孩子的怪阿姨......」魏陆琛撇嘴，手甩着花枝丸。
  卖掉小孩买一堆花枝丸的花枝阿桑？
  魏陆琛觉得这亲切暱称非常适合宋仪萱。
  「别浪费食物！不吃我吃！」
  魏陆琛不等她的怪手过来，马上咬了一口。
  「痾不对，你刚讲什么？！」宋仪萱嚼了一整颗后，又惊怒的把竹籤露出尖锐处指着魏陆琛的鼻头。
  不过两个人的身高差，让外人不管怎么看，都是魏陆琛佔上优势。
  魏陆琛看到宋仪萱因为塞下整颗的花枝丸，嘴凸了好大一块，噗哧出声。
  「你又笑我！」宋仪萱把叉子刺向他的制服，但根本不会有任何伤害。
  「学姐的脸看起来就像大型肉包子。」他朝莫钧祐拍了下，然后指着宋仪萱的嘴。
  「土包子比较适合吧？」莫钧祐摇头，给了比较适合的意见。
  「骚包？」魏陆琛说。
  「奶黄包？」莫钧祐摇头又道。
  魏陆琛露出厌恶的脸色。
  「靠！你想去哪？！你这色鬼。」
  「真噁心，想到什么就会说到什么。」魏陆琛叹。
  「我哪来想到，是你先说的！」
  「喂喂喂喂喂我哪是土包子！骚包奶黄包又是哪招？」宋仪萱换戳莫钧祐的衣服。
  「大绝。」魏陆琛断定说。
  「不要只会给我想到游戏」宋仪萱向他使出手刀。
  魏陆琛摸摸头，不甘心想，明明上次她在那说自己是神打。
  「欸，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玩？都走那么长一段了。」莫钧祐用手擦去头上的汗。
  「哦，快到了，就在那。」宋仪萱指着前方不远的红色铁皮建筑。
  魏陆琛和莫钧祐盯了盯大型刊板，发现那里不是......
  黄、黄昏市场？！
  莫钧祐黑了脸、魏陆琛青了脸，两个人的共通点都是：这是什么情形？！
  宋仪萱从书包里拿出三个大型购物袋，丢给他们各一个。
  「来吧！今天没有大大採购完，不准给我回去！」宋仪萱指向前方，精力充沛。
  「学姐......」莫钧祐刷下白脸，抖着音问道：「我们真的要去菜市场？」
  走了快二十分鐘的路，流了不知几升的汗水。
  居然是要去菜市场？！
  「当然。」宋仪萱勾起一唇，完全没有谎言渗入。
  「来吧，跟着大姐前进！」宋仪萱不知在兴奋几点，朝前方叫道，还加快脚步，要他们也跟着走快点。
  「gogo！」
  原来叫他们来这，只会了当打杂小鬼头？！
  魏陆琛和莫钧祐在这一刻，皆感受到心里缓落下一滴滴......
  心，酸，泪，血！
  ╳╳╳╳
  「来哦！新鲜鯛鱼！保证做出的生鱼片让你讚不绝口！」
  「鯛鱼算什么？快来我这摊！超大超肥美鱸鱼！做成柠檬清蒸一定抓紧家人的味蕾！」
  必有的叫卖声回响在铁皮屋，魏陆琛环视四周。
  他只有跟妈妈来过一次菜市场，如今再来早对以前的印象消失，所以这些比大声的叫卖和热情不断刺激他神经。
  「快快快，先去买料。」宋仪萱拉着他们俩直线前进。
  「老闆娘！」宋仪萱带他们小跑一段距离，然后对正在算钱的妇女喊。
  「仪萱阿，要来买什么啊？」妇女开心招待，「你带了朋友来光顾阿？那这次特别算你便宜点！」
  原来带他们来还有折价优惠方式吗？魏陆琛和莫钧祐共同心冷想。
  而且宋仪萱到底熟识多少人，整个市区该不会没人不认识她吧？！
  「哇！谢谢老闆娘，我要买些火锅料！」宋仪萱从旁边小柜子撕了一塑胶袋。
  「火锅？」莫钧祐问。
  「嗯阿，我家今天要吃火锅，你们要不要一起来？」宋仪萱微笑，「当作你们俩跑腿的奖励。」
  所以带他们来这真的是当跑腿小鬼嘛！
  「火锅......」魏陆琛僵了身。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火锅吗？」宋仪萱瞄一眼魏陆琛，又觉得这答案不对。
  「你该不会没吃过火锅吧？！」宋仪萱惊呼道。
  「有吃过，但只有一次。」魏陆琛说。
  「哦，他爸妈很忙，常常出国，他爷爷奶奶留在台湾照顾他。」莫钧祐也替魏陆琛解释。
  「原来。」宋仪萱似懂非懂的点头，随即又拍掌说：「那你今天来我家吃！我家人很欢迎客人来的。」
  「好。」魏陆琛微笑，那一次的火锅也只是学校办活动才有的，他很想知道如果是家人围聚在一起的火锅又有什么滋味？
  「那你们快挑要吃的料，等等再去跟对面的老闆杀肉片！」宋仪萱赶着他们，也扔给他们两个袋子。
  两个小鬼点点头进去里面拿起夹子或汤杓开始领取料物。
  宋仪萱看着争着一片小鱼板的两人，微微笑。
  「两个都是帅哥呢。」老闆娘靠近宋仪萱说。
  「帅哥？我吐！」宋仪萱摆出要呕出的表情，「他们都还只是小鬼头。」
  「是吗？我看你很少有男性朋友这么要好的，说说怎么认识的？」
  「哦，很诡异的方式。」宋仪萱笑，「我也不清楚怎么跟他们这么合得来，但就是很喜欢他们。」
  「大姐姐要好好照顾小弟弟阿。」老闆娘笑。
  「当然，我可是自愿当保母。」
  「保母不代表不会擦出火花呀。」老闆娘食指戳戳宋仪萱的手臂，神情曖昧。
  「老闆娘有客人啦！」宋仪萱推开烦人的爱心泡泡。
  「我说真的，我不信一见钟情啦，但我很信日久生情唷。」老闆娘朗声，之后走到外头去迎接新客人。
  宋仪萱气呼呼盯着，片刻又把目光转在他们身上。
  日久生情？宋仪萱想着。
  那会是魏陆琛，还是莫钧祐？
  ╳╳╳╳
  几小时过去，三个人影提着大小包从黄昏市场的入口出来。
  除了最前方的女孩脸上掛着满足，其馀两人皆已在垂死边缘。
  「我再也不要去菜市场......」魏陆琛作噁，那里面的肉腥还有血水各种味道混合，他已经死去一半。
  「不觉得很好玩吗？菜市场的阿公阿嬤阿姨阿叔多热情呀，这才是道道地地的台湾人情味！」宋仪萱正义说。
  「那个腥味我闻到就好想吐。」莫钧祐顺便帮魏陆琛说出感想。
  「会吗？你们常来就会习惯了啦。」宋仪萱提议，「乾脆基地改在这好不？」
  「不要！」两人的齐声嘶吼。
  「怯。」
  他们走了一段路，宋仪萱在一栋房子前停下。
  「我家到了。」她微笑开门，后面两人也跟着进去。
  「妈！」宋仪萱喊：「我带朋友来哦。」
  「朋友？」宋母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快让他们到客厅休息，你买火锅料了没？」
  「当然买啦。」宋仪萱手按住脖子扭了扭，把购物袋都带去厨房。
  魏陆琛和莫钧祐安静待在客厅，来到陌生人的家，再皮的孩子都会先变为乖宝宝。
  等到宋仪萱来到客厅，旁边楼梯也有一人走下。
  「仪萱，你带的？」男子朝宋仪萱问。
  「哦对阿，我的学弟，我带他们来家里吃火锅。」宋仪萱说，「哥不介意吧？」
  「不会，很欢迎你们。」男子摇头，又朝他们微笑。
  面对一成熟脸庞的男性站在他们眼前，魏陆琛和莫钧祐跟家乖巧的点个头，连坐姿都快变跪坐了。
  「妈等等就用好了，你们先待在这稍等吧，我要出门一趟。」
  魏陆琛这时才发现，男子手上拿着钥匙。
  「你要跟乔姐姐出门吗？」宋仪萱问。
  「嗯，陪她去买点东西。」男子微微一笑。
  「那哥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两个小鬼小声说。
  「阿！邵禹阿，帮妈妈买一下汽水。」宋母喊道。
  「好。」
  宋邵禹领首，之后推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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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过了一又三十分，大家已全部围在饭桌，中间是一大锅在滚着泡泡的火锅。
  「你们要多吃点哦。」宋仪萱对旁边两个说：「我妈这次煮特别多，都是为了你们。」
  「好。」莫钧祐微笑点头。
  「多吃点没关係。」宋母咪笑帮莫钧祐添菜。
  「一定会的。」莫钧祐说。
  宋仪萱笑着咬了一口豆皮，之后看坐在莫钧祐旁边的魏陆琛死盯着碗。
  「怎么了，不好吃？」宋仪萱问。
  「......不。」魏陆琛摇头，也开始动筷。
  宋仪萱只是瞄了他几眼，没再多说什么。
  火锅聚会约在两小时后过去，宋仪萱带他们两个回家。
  「好玩吗？」宋仪萱问向他们。
  「好玩。」莫钧祐点点头。
  「你呢？」宋仪萱看向魏陆琛。
  「嗯。」
  等到莫钧祐的家到了，宋仪萱看向魏陆琛。
  「现在可以说了吧？怎么了？」
  「......」
  「别假了，神秘也不是这样。」
  「没什么，只是......」魏陆琛说：「第一次吃到那种火锅。」
  「很温暖吧？」宋仪萱朝他淡笑。
  「嗯。」魏陆琛浅笑回应。
  家庭温暖这感受，这是宋仪萱给予他的。
  「那多吃点，看能不能也把你这张木头脸给暖化。」宋仪萱双手拍了一下魏陆琛的脸颊。
  「想得美。」魏陆琛说，但却笑出。
  这是宋仪萱第一次听到魏陆琛的笑声。
  很像小孩子，纯真、透明没有一滴污染。
  就跟他的脸一样。
  宋仪萱怔怔，摸摸自己胸口。
  她发觉，自己在这个小学弟身上......发挥太多关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