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梦境,抑或是过去》
手中的黑色名片被我给捏皱了,那是我随手在路边捡到的,上头印着「降蛊师-帮你实现愿望。」的银漆标楷字体,还有一行小些的地址:「q市xx路三段18x号」。
那是个荒郊野外,根本不会有人想住那里。所以我原本不抱任何期待,只是好玩,结果用狐狗地图一查,真的有一栋木造房子树立于此。
可能我也是被现实逼急了,我没再怀疑,连爸妈也没通知一声(反正他们也不会注意到我不在家),就自己一个人搭着捷运到那里。
我看着眼前的大宅,犹豫是否要进去,只要进去,就代表我再也变不回自己了。
可是如果我不变成「她」,我就不会有任何的容身之处。
明明死的是「她」,为什么活不下去的是我?
爸妈都沉浸于「她」死亡的悲伤,遗忘了还活着的我,每天持续烤着「她」爱吃的柑橘酱吐司和巧克力脆片饼乾,每天送着已经不在的「她」去上学。
那我呢?
既然这样,不如把这一切让给我。
让我吃着飘散热气的饼乾,让爸爸用宾士专车接送。让我变成他们幻想出的「她」,将所有的福利转赠给我!
「你」都死了,乾脆让我享受下爸妈的独宠,难道不行吗?!
咬紧牙关,我硬着头皮进入那幢阴森的宅邸。
里面的装潢像是那种高级洋房,我脚踩的是酒红色地毯,走廊两旁应该是檜木做的橱柜铺了一层蕾丝针织布,上方又摆设一些用眼睛看也知道品质很名贵的瓷器、燃起点点星火的白蜡烛以及用木头刻画的人物雕塑。
这让我知道那家一定是好野人,而且还是很高调的那种,但重点是我进去了五分鐘,都没看见任何人。
人呢?
随着时间流逝,我心中的不安感愈来愈重。
倏地,我闻见了脚步声。
细微,轻柔,近乎无声响,宛若某人踮着脚尖、小心谨慎的跨步,又如老鼠爬行、长尾略搔地面。
我回头一望,在后面站立的不是人,尔不是老鼠,是个洋娃娃。
洋娃娃有及腰的金发,淡粉的樱唇,水灵棕眼,白皙肌肤,纤臂绣腿;穿着白衬衫和缝了一圈玫瑰的红棉布裙,脚套上麝皮长靴。
哇!我双手扣住娃娃的胳肢窝,将它举高成「飞高高」状。真是可爱的娃娃,多么处处可怜!
然后娃娃的四肢动了。
娃娃嘴角咧得开开的,发出类似小女孩的愉悦笑声,手脚不停滑动。
我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心脏紧紧揪着,皮肤的鸡皮疙瘩全升上来。
「哎啦!magic,你别这样吓小朋友嘛!」一位黑发男子从暗处走出,脸上掛着人畜无害的淡笑。
他身后站立一位略比他高些的白发青年,白发青年脸上的面瘫及眼中的冷酷和另一位男子的纯良笑容形成强大对比。
至于我握在手上的娃娃则发出银铃般串笑,挣脱我的掌控,蹦蹦跳跳地走到黑发男子的身边并抱住他的腿,躲在遮蔽物后的它眼中满是促狭意味。
「您好!我是操偶师,阿遥。然后那名面瘫是降蛊师,旭,他同时也是我最重要的人。」黑发的阿遥说,当他介绍到旭时,后面的白发男子微乎其微地点头。
阿遥朝旭甜甜一笑(我敢保证旭那双像白兔般红通通的赤眼此时也乘载了如夫妻般的宠溺爱意看向阿遥),之后他略略将脚往后踢,把腿后的娃娃抖出来。「然后这是magic,她是旭炼出的少女蛊,被我盛装在自己製作的娃娃里。啊!对了,magic是魔幻的意思喔!」
我僵硬的点头,除了点头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经过新字汇在脑袋轰炸后我就只能点头。
「那你来这里是想要委託我们什么呢?」阿遥问道。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用颤抖的手从随身包的皮夹里掏出「她」的照片,递出前再次闭上双目,日渐发霉的三明治山、无法承受事实而崩溃发疯的父母以及身为一切始作俑者的「她」。
「我姐姐,她在半年前自杀了。」我缓慢说着。
「节哀顺变。」旭第一次讲话,他的嗓音十分冷硬,冷硬得像是西伯利亚中连针叶都结霜的松树。「然后呢?」
然后呢?
我意志坚定地递出照片,大声喊道:「我想要取代『她』!请帮我整成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呵呵呵……」面瘫旭扯着嘴角,咧出冷笑说:「你要想清楚啊!脸一整,可是永远都变不回来的。而且我要求的代价很高哦!」
「我来这里前就做好决心了,我绝不会后悔。」
「是吗?还真勇敢啊!既然你不怕,那就来吧!」旭如此嘲讽着。
接着带我穿越条条长廊,最终目的地是一间洁白的房间,房间中央设立了一张有扶手的皮革躺椅。
旭要我躺在椅子上,接着用皮带捆住我的咽喉、两臂、手腕、腰部、膝盖、脚踝,「这是干嘛?!」我开始紧张了,尤其是那个娃娃magic还用两隻手撑着下頷,一脸有趣的趴在扶手桿上看着我。
旭拿出一瓶窑製的陶罐,恢復了冷漠的表情,「因为在整容的过程中会產生无法言语的疼痛,不把你绑起来的话,你可能会把我们家的装饰品给砸坏--那可是我和阿遥努力挣钱才买的。」
「至于为何magic会在这里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她喜欢看热闹。」旭语毕,从陶罐里揪出一条长长的蜈蚣,之后将它放在我的脸颊上!
「你做什么!」
毛毛的,痒痒的,我眼睁睁地望着那条多足生物爬进我的鼻孔,在皮肤底下窜动着。
好痛,真的好痛呀!
在我痛苦挣扎皮带的束缚之际,magic发出清脆好听的笑声,「嘻嘻--」她是这么嘲讽我。
「你的五官本来就有你姐姐的影子,所以只要在把眼睛放大、下巴削尖、手臂和腿的肉割下些、胸前则多加点肉的话,就完美了。」
旭冰冷的指尖滑过我的脸庞下围,在我的胸前游移了一下,补充说:「我刚放下的蜈蚣蛊是先帮你削骨的。」
「那……你、你说的代、代价是?」我儘管痛,仍然倔强的继续询问。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但我百分百确定旭在笑。
「代价,等蛊吃饱后你自然就晓得了。」他在我耳边轻语。
接着我的下顎感受到一阵惨烈的剧痛,不是皮肉上的痛,是到达骨头、直传至灵魂的强大痛楚。
我也顾不了在陌生人面前的无谓矜持,开始放声尖叫。
「呀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