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让我赊一下账吗？我都说了，我钱袋子被人窃去，现在身无分文，但我是一名修士！修士，你有听懂吗，掌柜的？这钱就是做个委託就能还上的事——」
「这位姑娘，话不是这样说……咱店有咱店的规矩……」
九州大陆上最为繁华的大城之一——卫城最大客栈的大堂内，柜台前的吵嚷声回盪在每个角落。
顾若带着小草走进客栈时便听得那驀然抬高的少女声音：「——我可是将来要成为剑尊的天才修士，你还不信我吗？！」
有不少人看见了这边已经进门的两人，一群人目光在柜台前背对门口的少女和站在门口的顾若来回，大堂一时静寂得过份。
顾若望向柜台前背对这的身影，一头过肩长发，随处可见的寻常面容，一身青边白衣，唯侧脸露出的那隻眼无端吸人目光。
而在他未注意的地方，身边牵着他衣襬的小草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那少女似乎也感受到了此时大堂内安静过了头，转过了头，一下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人就瞪大了眼，朝他们迈步而来——
然后，猛然停在顾若面前有些距离的地方，双手合十，垂首：「拜託了！善水道君，求您看在晚生是准备继承您大统之人的份上——」
「借晚生点住宿钱吧！」
「……」
沉默。还是沉默。
良久，一阵叹息声传来，「…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弟子。」
「没人说继承大统非得是徒弟之流呀？」
少女说着抬起了头，就见一个沉甸甸的锦袋递到自己面前，她一愣，看向一脸堪称慈祥和蔼看着自己的男人，疯狂摆手：「用不着这么多啦——」
却见顾若摇了摇头，「无事，作为前辈本该多关照后进。」
「那、好吧……晚生谢过道君大人。」少女小心翼翼接过锦袋，收起。
然后，向他伸出手，一脸认真：「在此向您正式自我介绍，晚生沉柚离，是即将继承剑尊大统的天才少女修士！——顺带一提，我才十有五岁喔。」
看着面前身高不过堪堪过自己胸口，却一脸自信满满、神采飞扬模样的女孩，顾若终是忍不住被她的无厘头逗笑了。他伸手回握，点了点头，「火天灵根，筑基中期……不错，确实是个好苗子。」
「谢道君夸讚。」收回手，名唤沉柚离的少女也咧嘴笑了，随即她像是才刚注意到顾若旁边的小草，表情有些惊奇，「这…莫非是道君新收的徒弟？听闻赤心道君闭关数十载，晚生还以为……」
提及小雪，顾若眼神又黯淡了些，只淡淡应了声。
「晚生可以前辈相称道君否？」突然，沉柚离问。
顾若点头，「不必过份拘谨。」
「好的。前辈你们也是要在这住宿？」少女从善如流地改口。
「是的。小草毕竟才刚踏入炼气，本质上还是跟凡人差不多的。」顾若看了小草一眼，小草难得没有眼巴巴盯着他，目光只落在面前的少女上，表情愣愣的。
「既然这样，可否让我跟你们同行？没猜错的话，前辈是在游歷吧？如果能跟着前辈游歷一番，想必我离继承剑尊大统的日子也就更近了！」少女的眼神闪闪发亮，一脸期待地看他。
见顾若沉默，她生怕他不答应似的，又抢着道：「我还可以帮忙做很多事的，就当还前辈那些钱了！」
……看来是真的很怕他拒绝。
顾若莫名有种头大的感觉，他看起来有些无奈，「多一个人倒也是多一份力。」
听着他像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少女高兴的几乎要原地跳起来，「太感谢前辈了！那我们赶快去跟掌柜的登记住宿，走走走——」
说着率先朝柜台衝过去，差点没把掌柜吓得缩到柜台下面。
「走吧。」顾若晃了晃被小草牵着的袖襬，对她道。
小草安静点头。
走动间，拉着袖摆的手放开，她敛目，试图遮掩自己的异样。
她抬眼看向正转身面向这边的少女。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交会一瞬又错开，好似只是无意落向彼此。
但少女眼中的嘲讽与挑衅她绝不可能看错。
单凭前两次的好运就想在这次拦截她收集爱意值，显然是真以为自己的新手光环是万能的——
也好……这次，就让她亲眼看看她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另一边——
『我就知道。她这次肯定是想用装可怜的把戏，有够做作。』
沉柚离看了眼那只比自己矮一些，却一脸弱小无助可怜跟在男人身后的女孩，在心里狂翻白眼，边跟小五吐槽。
此时她们正在跟顾若上楼去往房间的路上。
『你看起来也是戏癮发作了。』小五却反过来吐槽她。
『哼，她那么爱演，我难道不能演？』
沉柚离一边在脑海里不服气的跟小五抬槓，一边面上又演了起来，小跑到顾若旁边：「前辈前辈，你们这趟来卫城是有事要办吗？还是单纯经过？」
小五看着简直是叹为观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师夷长技以制夷？
还不等顾若回答，她又像是想到什么，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们是来卫城接委託的吧？这里毕竟是大城，有很多委託会在这掛着——」
顾若点了点头，「刚好藉此教授小草一些东西。」
沉柚离笑了，「做委託找我一起就对了！我可是帮人办事的一把好手，毕竟我是将来要成为剑尊的——」
「天才修士？」出乎意料的，顾若一脸好笑地接过她未完的话。
一边全程没出过声的小草抬眼看了他眼，又看了看对面的少女，眼里的阴沉一闪即逝。
「没错！」只惊讶了一瞬，沉柚离便又一脸得意的应承下来。
「你是散修？」顾若好奇问。
「正是。」沉柚离点了点头。
「何不去大门派？以你的天赋肯定能被收作内门弟子，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成为掌门亲传。」顾若不解，「若你真想成为剑尊，走大门派也会更容易些。」
「前辈此言差矣。」沉柚离摇了摇头，「晚生既已有这般资质，又何必拘泥于所谓大门派？修仙即修道，对我来说，道是靠自己闯出来的——」
顾若一怔，便见面前少女双手抱胸，一脸自豪地点点头：
「在大陆上走闯，自己亲歷危险与机缘，在晚生看来才是修道的终极。」
「……受教了。」顾若却是满脸认真地看她，「柚离，你虽为后进，心性与胆识却不输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大能，将来必成大器。」
闻言，沉柚离一下睁大了双眼，随即轻咳两声，表情难得彆扭：「这话等前辈之后做委託见过我的本事再说也不迟啦。」
知她是不好意思了，顾若只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一来二往的，倒把小草晾在了一边，她本就不多话，此时更是插不上话。
『…嘖，她这次倒会挑时机。』此时的宫沁薇有些烦躁。
这次沉柚离来的时间只晚她几天，所以她针对顾若制定的计画还没来得及正式施展，而现在她才出现没多久，计画还没开始实施她就已将预感到前途多舛。
为什么这次那么快？她暗自皱眉，根据过往经验跟她的预测，对方至少要一个月后才会出现的才对……
『她的目的相比我们更加纯粹，所以选择身份跟行事都很随性，一旦正面对上，这反而会让我们处于被动。』小叁分析道。
「…小草？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顾若略微担忧的声音唤回了她。
宫沁薇抬眸，就见沉柚离在顾若身后一脸「我就看你又要耍什么花招」的嫌弃表情看着她。
她没理会她，只对顾若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不舒服的话也可以在房间躺一下。」
听着顾若的话，宫沁薇才发现已经走到他们的房间了。
「前辈，我就在你们隔壁喔！」沉柚离极其自然地插话进来，「不过现在还是白天，我要去群英阁看看有什么委託可以接，你们有其他安排吗？」
顾若摇了摇头，「我本来也预计要带小草去看看委託。」
「那正好一起！走吧走吧——」沉柚离又兴奋地先他们一步往楼下跑。
见顾若有些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她面无表情的紧跟在旁。
『小叁，我看那位正义使者小姐也挺适合成为你的契约者的。』
『……她没办法使用混沌之能的。』
『你觉得我看不出来？』
『……』
一声叹气声在她脑海里响起，少年声音微沉：『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你们现在等于是在同一个起跑线，轻敌的后果就是你现在已经落于人后了。』
『说实话，你真的有把握这局能够稳稳压制对手吗，宫沁薇？』
小叁的话语就如同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她心中潜藏的不安。
而眼下的境况，他的话都彷彿是在逼她面对一个她不愿承认的现实。
一个，她折戟于此的机率正在无线放大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