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哪怕是零也没有关係。』
「你是打算听不懂我的话?」我微弱地替自己腾出残剩的空间。
「是你所说的都不是我要的答案,我也不准备向你要答案。我反覆思考,想着要如何才能让你安心,结果呼之欲出,很简单,就是留给你足够的私人空间,尊重你的任何意愿,而我唯一只能奢求互动间的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这种事,只会互相伤害罢了。」
或许我也该不再给他退路,对彼此都好。
他向我跨了一大步,两双手抓住我的肩头,摇摇晃晃的。
「于真,你可以不给我机会,但是你不可以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可怜我,施捨我吗?」
「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想追求你的男人,对你有慾望的男人,绝绝对对不是你口中那种无聊布施的烂好人。」
「那你又看不出来吗?其实我是像利刃一样的人,来回犹豫的瞬间,一不留神就会伤了过于靠近的你,还有自己。」我慍懟,不再软弱。「再过不久后,你会后悔,因为我已经不值得被爱。」
「为什么你不相信自己?我喜欢你,这段时间的接触不算多,我不敢说这叫爱情,可是我欣赏你,喜欢与你在一起,更想保护你,每当见到你的时刻,原本背负在肩上的压力都能解除。对…这样听下来,是我自私,好处都是在我身上,但是你回头想想,和我相处的时光,难道你不快乐吗?」
你不快乐吗--
不就是找不到我迷失的心才来见你的吗?
不讨厌你,连自己都说不上的卑贱的,渺小的动心,然而零零总总的反应都不该是我的本意。
我敛下眼睫,掩住酸楚的眼角。「快乐……那又如何,短暂的欢愉能维持多久?」
「你……」他一脸发疼,揉着太阳穴,不痛快的样子。
「我只是希望你提早明瞭事实。」
「于真,如果这真的是你希望的……我也只能将选择权还回你手上,假设你觉得我只是在侵犯你,你就走;假设你觉得多个我陪伴并不会太差劲,让所有的事自然发展,那么我请你留下。」
我听见他徐徐地吐了口气。
一时之间,我动弹不得。
沉默的气氛,像暗夜一样又深又重。
对我们彼此都有利的选择在哪里?
「对不起。」不让任何人久留在我的身边,就是最好的抉择。
我掉头就走,他一如所言,保持缄默。
踩着迷惘的脚步,明明是自己的决定,却为此感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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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空空的。
我打开冰箱,空无一物。
我和冰箱一样空虚吗?
「嘶--」深深抽了一口气,迈入十一月的天气,冰凉的啤酒或许不相称,一根菸倒是挺合适。
不对劲地,我居然没有迟疑,顶着淋浴后还半乾的短发,身上的灰色长版t恤早洗得泛白,又松又宽,一样的外套,难穿的夹脚脱鞋,不在乎形象便出门了。
有效率地先餵食见我总摇头摆尾的狗儿们,纵使在遥远的地方,他们也知道我的出现,从不同的角落窜出。
这种被期待的感觉有一些飘飘然。
「欢迎光临。」店员有气无力地打了招呼。
和他们不同,我的心有力地紧迫撞击。
「请给我……」我顿口。
真的要这么做吗?我问着自己。
「小姐,需要什么吗?」
我对店员摇头,提起置在收银檯边的提篮,走进卖场,连思考的片刻都没有,直接丢进冰啤酒、麵包、几包饼乾、几盒微波食品。再抬头,一双目光灼灼的黑眸直勾勾地望向我而来。
我蹩脚地抓了抓微溼的发丝,半张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檀亚青也静默不语,低敛眼瞼,将原有的情绪收进眼底,垂下头,往另一头去。
站在冷气风口下的我微微地颤抖。
不是没想过会再相遇,也不是将他视为过去式,只是如果我刻意不再出现相同的场景,不进行相同的事,就代表单薄的我被他和不该出现的感情影响了。
我不能被打倒,活下来的意义我找不到,死亡也是,就算行尸走肉的生活,我也要撑下去,让那些打击过我的人,有一天会抱持亏欠。
「嘶--呼--」我的肺比我还要焦急。
「请给我一个袋子,还有一包davidoffgold。」我对店员说,不安份的馀光瞥见缓缓移动过来的檀亚青停下脚步,让我和他之间还能保持距离。
已经听不到店员对我说的话,只瞧见一张一合的嘴型,我揣揣不安地从口袋掏出一张折皱的千元大钞,待一收过找零的金额,快速提起沉淀淀的袋子走出超商。
我佇立门外,从装满商品的购物袋里打捞仅能依靠的菸,我需要一点慰藉。
一如在超商里,两个人的样子,透明的他,透明的我,就算擦身而过也假装一无所知,现在更不可能过来打搅我,也这么一想,才发现满载酸楚和悵然的心情远超乎想像的重。
我一手拿着未拆封的菸,一手拎着装得满满的塑胶袋。
转瞬间,有一种无法说清楚的力量促使我回头--
映入眼帘的,不过是他背对我的身影,修长的身型依旧帅气,只是那从来不是属于我的。
我回头,仰面……
不争气的眼角还是让泪水滑落。
其实早被他影响了吧!两年未再抽过的菸,毫无顾虑的衝动。
不诚实的自己,寧愿伤害他,也不愿意承认震悸不安的心动。
再次掏出淡金色的菸盒,丢了。
也许,不值得被爱的我与透明的你全然不同,就让距离以外的我们保持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