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索性翘课,暂时脱离充斥负面消息的环境,然而在我慌忙逃出校门的同时,仍遭受同学们的指点,就连与我素昧平生的人,也不断嘲弄我。我心中难免不甘,我并没有做出任何与他们过意不去的事,这明明是我和薛禾枫的私人纠纷呀!
为了避人耳目,我迫不得已拿出口罩和墨镜,像个怪人般搭公车回家。
打开门,爱良姐正在餐桌上画漫画,稿纸、墨水瓶、沾水笔散在一旁。平日这时间不会有人进门,我突兀的闯入使她不由得从忙碌中抬起头。
「啊,原来是你,我快吓死了,」爱良姐拍拍胸脯,「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我不答,逕自快步回房。她耸耸肩,看我脸色不好,就没再搭话。
我将包包放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连到t大论坛。五顏六色的网页介面跳入眼帘,其中公告的页面上,最显眼的就是那则匿名贴文。
在好奇心驱使和不满的心情下,我点了进去,发现这个人不但对我的过去一清二楚,还将我袖手旁观的过错整体夸张化,变成跟方瑋所说的一模一样。
我感到火冒三丈,自己果然是看错禾枫了,她照理来说不会如此夸大虚无,怎么也变了个样子?
因此,隔天通识课结束时,我立刻到t大校门口堵禾枫。如果我记得没错,她应该近十点会抵达这里,准备下一堂课。果然,当我坐在板凳上一边听歌,一边扫视校门周围的人群,禾枫就出现了。
我大步走向她,堵住去路,「薛禾枫,我有事情要问你。」
她双眼无神,「我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不,这是很重要的事。」禾枫似乎想要强行突破,使我的态度也不得不强硬,再度挡住她。
见我不肯让步,禾枫叹了口气,「好吧,你想要做什么?」
「到顶楼的阳台去说。」我怕她溜走,情急之下跩着她的手腕。在我们俩拉拉扯扯的同时,已经有不少路人投以异样目光,或是低声耳语。
禾枫似乎查觉到了周围的气氛,连忙甩开我的手,「够了,我不会跑的,好好走。」
我瞪着她,最后选择跟在她后面,两隻眼睛紧盯着她。禾枫哼了一声,快步往礼堂的方向走去。
她推了推大门。这个时段礼堂没什么人,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开放才对……等等,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锁着吗?」
禾枫点头,「后面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进去,我身上有系主任给的钥匙,以备不时之需,从那边吧。」
我们穿过回廊,绕到后方的逃生门。禾枫从包包里翻出钥匙,喀啦一声把门打开,礼堂那又长又陡的楼梯便出现在我们面前。现在没有电梯,要爬上顶楼挺累的……
我之所以选择礼堂顶楼,是因为在那里我们较能够私密对谈,不受外界的阻扰。纵使那是个伤心地,但要如此谨慎的沟通时,我依然会第一个想到那儿。
幸亏冬阳带给那里的一丝温存,能紧紧庇护着我随时可能爆发的心灵。
禾枫站着,看了看她的手錶,「离我上课只剩二十分鐘,有什么话,速战速决。」
「你为什么要在网路上散布谣言?」既然她赶时间,我便直接了当的问。
「我……」
「你知道那些谣言对我伤害有多深吗?」不等她说完,我走过去抓住禾枫的衣领,怒吼道,「我必须忍受舆论指责的痛苦,平日与我不错的吉他社朋友和学长姐们,竟也一一疏离我。最后是方瑋!你知道吗,他提出分手了!我、们、分、手、了!」
禾枫惊愕的直视着我,「这─」
「你到底够了没?」我将她狠狠甩开,使禾枫的身体硬生生撞在顶楼的水泥墙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是我们私人之间的事情,和平解决就好,何必闹这么大?再者你竟然夸大其词,什么我带领一帮人去打你,根本就没有这么夸张!不要怪我说你污名化。」
「我爱他,我真的爱方瑋!」我承受不住崩溃的情绪,对一脸震惊的禾枫不停大喊。「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对我?都这样、都这样……」
「韦蕴昕。」禾枫静静听我说完,然后站起身,拍拍她的衣袖和四肢。我瞥见她的膝盖和手肘有些泛血,大概是被我用力一撞,所造成的伤痕。然而禾枫看起来完全没有疼痛之感,她用冷漠的神情凝视着我,「我必须告诉你三件事情。」
「第一,我没有不跟你和平解决,从头到尾一直做错事的就是你,是你不愿意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取得平衡。到底是谁坚持自己没有忽略朋友的?是谁总在重要时刻忘了我们?我想你绝对比我们清楚。」她振振有词,「第二,在你忍受痛苦的当下,有没有想过当时的陈雪蔷可能比你还苦?被朋友置之不理、被全班共同排挤的难受、外加你那两个恶霸朋友对我造成的发肤之痛,你到底有无体会这些?」
禾枫讲的这些话令我瞠目结舌。没错,我对她大吼的同时,根本没有心思去忆起这些。
「最后,」她冷笑。「这谣言不是我传的。」
「咦?」既然如此,那我大老远跑来堵她,还让她受了点皮肉伤,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晴聿传的。我呢,只是实话实说,把国中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她罢了。」禾枫耸肩。「我并没有要她去夸大任何事情,也没有叫她将一切散布在论坛上。」
「不管怎么样,我要先走了,」禾枫甩头,顾不得手脚掺着泥土和血丝,拿起皮包就往楼梯口步去,就如同她上次告诉我真相后,随即拋弃我一般。「钥匙先给你,用完记得拿去语文大楼还给我们系上的教授。」
我应了一声。这节刚好没课,若有一个空间能让我平静下来,何乐不为?我坐在石椅上,重重叹了口气。
顏晴聿、顏晴聿……为什么偏偏散播消息的是她?她可是最难搞定的傢伙。
念在我们昔日的交情,我也无法狠下心来与她对簿公堂;不过她现在完全无法和我沟通,说再多也是没用,可能只会造成更多僵局。她不是禾枫,想要求她抚平自己的情绪,好好听我说,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的确少了那么点骨气,没有能力解决眼前的问题。
不如……就让这个谣言渐渐被冲淡吧?也只差一个学期,明年就会有更多学弟妹进来,这下谁还会记得这一时的小插曲?学弟妹们跟我是初认识,他们绝对不会知道这点的。
这想法好像有些单纯和消极,但此刻的我也只能藉由这样来安慰自己。
不要紧,很快就会熬过去的,韦蕴昕可以的,顏晴聿这种只会用激烈手段的人不值得……
等等,我好像在说我自己。
我兜着圈子,自己可能发疯了。呵,还真可笑。
那天我连课都不上,直接坐上车回家。
我用了一个最令人感到悲惨的方式。那就是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