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掠过簌簌的破风声,箭羽离她距离不到半尺。王邦当真是气疯了,居然不顾她的安危,就这么大咧咧地射箭。也是难怪,和亲的公主被人劫走,负责护卫的将领难逃一死。
马背上颠得厉害,但此刻向来娇生灌养的公主殿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男人宽广的怀抱坚实如一座堡垒,抵挡住所有攻击,久违地让她感受到心安。
鼻尖细嗅,熟悉的气息中夹杂着铁锈的气味,赋阳忙拉住他握着缰绳的手,回头看去。
男人身材于她来说过分高大,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坚毅如往常的下颚线,也不知多久未打理过自己了,青白的肌肤间冒出点点胡茬。
即使是常出任务的暗卫,她也从未见过他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只因她爱洁,连杀了刺客,他都会沐浴更衣后再来复命。
“郡主,坐好了!我们要上山了。”启一猛力一拉缰绳,马鞭狠狠落在马背上。“驾!”
这跟着他多年的神气骏马立马调转马头,往路旁陡峭的山丘上爬去。
山脚的灌木长得不算高,赋阳被他完全护在怀中,都能感觉到身上金缕红绫嫁衣裙摆被拉扯勾丝。
幸运的是,有这些树木掩护,追兵无法放箭。陡峭的弧度也大大拖慢了他们的速度,有些士兵的马都是从乡下征过来的,这路无论怎么抽,连走都不肯了。
赋阳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这山上行进了多久,启一只挑着峭壁小路行走,终于在天边染上红色之际。他们下了山,还摆脱了追兵。
启一显然是早有准备,一路狂奔到不远处,驿站的空地前停着三辆马车。让赋阳换下衣服后,坐上中间那辆,立即令三辆马车分别向着不同方向出发。
但愿这能拖慢他们来找她的速度,赋阳在心中无声地祷告。
“公主,今日往后就无绫罗锦缎、良田美玉了。”他坐在暗处,加上常穿的黑衣,几乎不像个人,倒似个影子。
赋阳坐在马车窗边,感受未曾谋面过的边疆美景,夕阳被群山拥着往下坠,天际被渲染成火一般的赤色,“你当我去那高丽和亲能有好日子过?”
高丽是邻近各国中国力最强盛的,要不然也不会派她这个皇长女去和亲,国力强盛同时也意味着狼子野心。
只是没办法,她在心中默说了句对不起,就算是她自私自利吧。黎明百姓、江山社稷、朝廷太平,在她心里通通比不过自己。要不然也不会瞒着所有人,让启一策划出逃了。
想到那人,赋阳不由得看向那黑暗中面无血色却显得格外英挺的侧脸,就算是被抓回去,那就是贴身侍卫启一爱慕公主,难以接受和亲一事,将其强掳而去。
她反正不会,有任何损失,大拇指盘算地一遍遍捻着衣带上佩的白玉环,当真是,她最衷心的狗啊!
静默良久,角落中的另一人才缓缓开口,“公主还是没认清啊,你知道现在这个局面意味着什么吗?”
探究的视线转向他,眼见吊起了她的兴趣,启一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冷峻面庞上不常出现的笑意并不温暖,反含着几分诡异。“意味着,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要依靠我啊。”
冰凉的手指爱惜地覆上她被霞色染红的半张脸,眷恋的语调中强压着几分欣喜。
“大胆!”赋阳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伸手拍开他的手,随即才感受到浓厚的血腥气。“你何时受伤了?是被那箭射中了吗?”慌乱之间,竟拉起他的手。
方才还沉重的身体立刻轻盈得要飘起一般,他们离的如此之近,叫他把那些不容作假的慌乱关心尽收眼底,“没事,只是出发前在卒子卫偷解药受了点伤。”
卒子卫是只听令于天子的皇家侍卫,启一正是少时萧文帝为她挑选的暗卫,为了控制这些武学奇才,他们小时候就服药,及时长到再大,离了这药也会立马心肠溃烂而死。
即使这一句话说得风清云淡,但赋阳能够想象到,其中艰险,必是难以为之。
女人娇丽的眉头皱起,启一不再压抑自己,顺从内心的愿望,吻了上去。赋阳在他怀中难解地抬头想看他,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身穿华服、每天颐指气使地让她的新“玩具”给她当马骑,做功课的小女孩。
几乎漫溢的喜爱之情充斥心间,埋藏在心底多年不曾喊出过的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就自然地从嘴边说了出来“屏锦,我心悦于你。”
世人皆谓她赋阳公主,少有人知她闺名——萧屏锦。
羽睫细微地扑闪了下,她本来想该大骂句没规矩,再赏他一巴掌。可不知为何,兴许是他喊的语调太过亲切,叫她第一时间竟忘了阻止。
这一愣神,便见男人的脸缓缓低垂,在她唇上,轻落下一个珍重的吻。感受着脑中的眩晕失重,我一定是昏了头,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