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煜沉眉眼含笑地看向冬笙,冬笙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眸间面色微微发起烫来。
“那我就打开了,”姜煜沉清朗的嗓音响起,随及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距离偏厅不太远的几个宾客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或是走近了脚步,或是引颈看过来。
冬笙一双眸子灿若星辰,随着盒盖打开,一套琉璃材质的手工艺品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本以为只是什么普通的水晶摆台而已,但是等到众人看清楚上面的图案和内里的装饰,周遭的嘈杂声都不由得停歇下来。
姜煜沉定睛看着眼前的物件,感觉到一丝震撼。
“这是……”他抬眼,对上了陶培民的视线。
陶培民微微探起身子,看着那用茶叶制作的肖像画,又看着那几块用质谱图制作的精美摆件,他的嘴角渐渐浮现出笑意来。
“别出心裁。”陶培民行至桌边,拿起一块琉璃质谱图说道:“这是茶多酚,”又拿起另一块,“这是酸性物质化合物”……他目光扫视而过,眼底的笑意很明显,“这都是很不错的实验结果,可见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得到院士褒奖,冬笙自然欣喜,然而有一个人比她还要高兴。
姜煜沉的十分自豪地捧着那张茶叶肖像画说道:“外公,要我说,这个图是真的费了心思了。”
陶培民不置可否,看向冬笙的目光却更添温和。
这个孩子是个实干的,但是又的确是有心。
周围关注的宾客们此刻也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方才众人还未来得及细看偏厅这个面生的姑娘,只察觉到她白净高挑,此刻再望去,自是有一番自信娴雅的气质。
年纪轻轻就能出入院士门庭,想来门第也是不俗的。
如此已经有人开始猜测姜煜沉和冬笙是不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地步。
周围的议论声连连落入姜母陶叶臻的耳朵里,她款款地起身,走到陶培民身边,爽朗笑道:“爸,您这是又得一高徒。”
如此既挑明了冬笙的身份,只是一个学生而已,又挑明了她与姜家的关系,只是师与徒的关系。
陶叶臻此言一出,便是定了基调了。议论声渐次消弭。只是看热闹的目光却越来越聚集。
一旁的冯佩兰眸光微暗,轻拍着心雅,看向陶培民,“我们家笙笙习惯了闷头做事,心里的热乎劲从不轻易说出口,都应在行动上了。她不像心雅这孩子活泼主动。”
说完,她笑吟吟看着陶叶臻。
“是,”陶叶臻得体的笑,看向心雅的目光温柔几分。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的,但是对于冬笙,她总是有些别扭感,尤其是意识到冬笙是自己儿子倾心的人时,她一时半会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婚姻是终身大事,她不反对儿子恋爱,但是对于婚姻对象,她并不含糊。
依着冬笙的条件,并不足以完全取得她的认可。
尤其是她的出身。
一个孤女,身份总归是不够光彩的。
但是姜煜沉却不了解姜母的这些心思,只以为她不明着反对就是一种默许。
冬笙却敏感的察觉到姜母特意地距离感。她沉默几秒,继而不卑不亢地浅笑。
本来今天参加这个认养仪式,也是以心雅姐姐的身份,与姜煜沉实在是牵扯不上。
所以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陶叶臻与她视线相对,心中也隐隐升起一些惋惜来。心道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实在是不可多得,且又与自家产业息息相关。不要求她门第如何,只要是是一个普通家庭,她必然也不会再有微词。
这边几人各怀心思,只听刘海玄的声音自走廊那边传了过来,“人在这儿块儿呢,今儿一定得让你们瞅瞅,不是我说。可真的是太像了……”
她的声音很有特点,远远的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过去,于是吃瓜的众人们纷纷又把视线落在了进门的刘海玄和她身后的两人身上。
陶叶臻素来对她这个弟媳的大嗓门有些无语。
见她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不由得皱眉。
陶毅光只得陪笑,“姐。”要说刘海玄养成这性子,他有一半的功劳。
刘海玄一进偏厅就往冬笙边上走,边走边说道:“周教授,周太太,你们快看看,像不像。”
偏厅里的几人有些纳闷,刘海玄从进门时就一直嚷嚷着像不像,这是在说像什么呢?
直到几人看清了旁边周太太的样貌,这才意识到刘海玄在说什么。
像,真像,已经有人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陆文荷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冬笙,只是一眼,她就愣住了。继而双手掌心不受控制地发起汗来。
她心头突突地乱跳,像是拨动了哪个关窍。
“老周,”她恍然地扯了扯一旁丈夫的袖子,“你看呢……”
她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认定,之所以这样问周衍成,只不过是为了缓解内心的惶惑。
苦寻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是要看见曙光了么?
周衍成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但是在看清楚冬笙样貌的那一刻,他周身也几乎要颤栗起来。
那就像是年轻时的妻子站在他对面,他有种穿越了时光的不真切感。
这何止是像!这简直就是她。
由于突如其来的情感冲击,周衍成开口时语调都有些不自然了,“这位是?”
“这是心雅的姐姐。”陶叶臻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事情的关键。“她也是从小在平南长大的。”
陆文荷的眼睛已经湿润了,这么说来,冬笙也是福利院的孩子,那么真的很可能就是她!
周衍成怕她情绪太过激动,惊扰了院士的认亲宴,所以扶住陆文荷的肩膀,抱歉道:“陶院士,我爱人她身体一直不好。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陶培民摆摆手,“无碍。”
他是个随性的人,也因为刘海玄的缘故,对这对夫妇的经历有所耳闻。
二人如今无儿无女,都是因为当年女儿在月子里被保姆偷偷拐走,在寻女的路上,周太太因为太过悲伤自责坠河,被救后虽然保住了命,但是身体却从那就坏掉了。平时已经很难参与劳动,更不要说再要孩子。
由己及人,陶培民对于失去孩子的痛,感同身受。所以他示意陶叶臻安顿好两人。
陶叶臻已经意识到,周衍成夫妇恐怕是觉得冬笙很像他们丢失的女儿。
她将两人安排在冬笙旁边的座位上。
冯佩兰也不禁地询问:“你们看这孩子是不是很面熟?之前怎么没见你们来平南找过?”
陆文荷默默抹眼泪,周衍成低头叹气。两个人因为孩子的事,多年来郁郁寡欢,也比同龄人更显衰老一些。
心雅仰头去看冬笙,“姐姐,你和这个阿姨看起来真的很像哦。”
冬笙摸摸她毛绒绒的脑袋,她自己也发觉了,但是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去看姜煜沉,只见他也在看着她。
两人无声的目光连接着,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抚慰。
冬笙在这一刻也迟疑了。
其实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是,只是看着像并不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