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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电话切掉的五秒后,萤幕在我面前亮起,来电显示是艾理善的名字,话筒另一端传来的声音混着一半是装出来的怪腔怪调:『小陵──怎么这么绝情!』
  「我不记得有认识这么油嘴滑舌的傢伙,你是谁?」
  『才几天没讲到话,魏小陵变得好兇喔,是钙质还是铁质不够?』
  「你把我当什么,生理期的女生吗?!」
  『嗯──点心罐子里好像还有巧克力,可以拿去吃一吃,看会不会好一点……呜哇,好可怕!』
  我不该对着电话筒吼叫「王八蛋」的,喉咙好痛。
  『好嘛,小陵,别那么暴躁,会容易老的喔。』
  我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捏着靠垫,要是不这样做的话,手机会被我丢出去。坏掉还是要我自己付钱修,为了艾理善这通电话修手机一点都不划算。
  『小陵。』
  「什么?」
  『你是不是打三通电话给我?什么事情?』
  「是四通。也不算什么大问题,马卉婷跟你系上的助教到处在找你。」
  『找我?』
  「你没请假。」
  『我忘记了呀。』
  「忘两天就算了,总该跟你系上讲一下吧。」
  『耶──我不知道大学生不去上课也要报备的……』
  「你已经是研究生了。而且你不是只有翘一堂课,是一整个星期的课!」
  『喔──好像是耶──』
  我又有想丢手机的衝动了。
  电话另一头的艾理善换了一种语气讲话,可能他猜到我快要发飆了吧?声音变得很正经。
  『我忘记了。一回到家堆了一大堆事情要做,除了小陵之外,啥也想不到。』
  「一大堆事?那么忙?」
  『嗯。我白天待在医院,晚上在家陪爷爷。老妈白天顾店,但是家事就没办法了,上星期天我一到家就看到堆积如山的碗盘等着洗……爷爷年纪大了,吃不惯外食,小陵,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手艺就好了……』
  「可以,改天再教你。伯父呢?可以出院了吗?」
  『应该快了,医生今天来做检查,说状况还不错。』
  「嗯……」
  『小陵……』
  「什么事?」
  『我好想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贴着手机的耳朵跟脸颊温度直线上升,应该是手机本身发热的问题。然而在我答话之前,话筒那头传来艾理善的下半句话:『……我没有把你的杰作带回来,所以每天都痒得要命……』
  「……你这样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我早该知道,跟艾理善这傢伙谈气氛是白搭。
  『你呢?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有没有感冒?』
  「没有。」
  『只回答两个字?小陵好冷漠……』
  这呆瓜。
  「我不像某人每天在医院待上八小时忙得乱七八糟,所以这是我的台词。要是连你也生病就糟糕了。」
  『不必担心,我跟牛一样壮!』
  我听得出他在笑,而且是那种令我安心的笑法。我们在电话的两端同时笑了起来。
  「什么牛,荷仕登乳牛还是犀牛?」
  『吼,魏小陵,这笑话很冷耶!』
  我听着他怪腔怪调的抗议,忍不住在电话这头笑了起来,声音传到他那边,得到一句『有什么好笑的!』。儘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要笑,感觉这个星期以来都没有大声笑过。
  『阿善!』
  我们的笑谈被电话那头传来的杂音打断,有我不认识的声音透过话筒隐隐约约传来,艾理善匆匆收了笑声,应了句『怎啦,阿公?』。
  『笑那么大声,是你的女朋友唷?第几个?』
  『没有啦!我很久没有换了!』
  我在电话这头拼命忍住不笑,看来艾理善当年的「恶名昭彰」已经到了家族公认的程度。
  『真的吗,我孙子开窍了吗,那何时带回来给阿公看看?』
  『看是要干嘛?』
  『看她有没有你阿嬤十分之一贤慧啊!』
  『够啦!不要藉机炫耀!』
  艾理善在电话那头大声笑骂,声音里面听得出一点点窘迫;他的爷爷似乎还讲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但停顿了大约十五秒之后,艾理善的声音又传过来:『抱歉,小陵,我得掛了,我阿公在叫。如果婷婷她们又去找你麻烦,就说不用担心我还活着,时间到了会自动回去上课。』
  「嗯,知道……」
  『你早点睡,不要又看书看到半夜三点,知道吗?』
  「烦不烦,你当我几岁……」
  我的抱怨没讲完,因为电话那头已经没有声音,他连个『拜』都没讲。
  好吧,至少我的目的达成了。把艾理善的话写在line简讯里传出去给马卉婷,十秒之后收到一个写着「喔」的贴图。手机里面另外还有两通讯息,是来自毕泓杜与单薇丹,毕泓杜写的是「学长,星期一的实验课,教授说要交什么?我忘记了」,我还没把骂他的讯息送出,就接到单薇丹写的「学长,你不要被骗了,我们在写分组报告,毕泓杜那傢伙想要套你的话!」。
  我还是写了讯息回去。只写了「总之给我乖乖交报告就对了!」。回来的是毕泓杜写的三条线,跟单薇丹丢的一个大笑贴图。
  假如是平常,我会觉得很好笑,想说这两个傢伙一天到晚耍宝,但今晚却没有那个心情,总觉得我今天晚上好像把「社交」这种东西掉在什么地方了。
  决定不去想它,关上手机,看起来我这个週末过的应该会是足不出户宅在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