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的时分,北京城上方的夜空显现出一片微红,那是密密麻麻的霓虹灯不停变换舞动的闪光。
遥远的北五环别墅区,家庭影院的巨幅屏幕闪烁着幽幽荧光。
“——你看盏盏卸妆都看不出来卸妆了欸,这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脸啊。”
“——没有没有,你看我这个黑眼圈都出来了。”
……
屏幕上播放着汪盏的旅游综艺——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后,女明星们终于来到度假别墅准备休息。但即便是睡前卸妆,摄影机也不会停,节目组就指望这叁五分钟来满足观众的窥私欲。
女明星的素颜面容被摄影机给了特写,一行又一行精准避开和谐词汇,内容却令人极度不适的弹幕,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屏幕。
汪盏的路人缘奇差无比,帮身后的人留门是做作装善良,给人留夜宵是心机深故意整人。静是愚蠢,动是恶毒,呼吸都是原罪。
汪悬光斜躺在沙发上,乌黑的眉眼微垂,羽毛般的长睫毛偶尔颤动,看综艺节目看得异常认真。
仿佛夹杂在一阵阵尖锐笑声中的,不是女明星互吹彩虹屁,而是世界最尖端的科学家谈论着新发现。
地下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来人斜靠着门边,姿势非常悠闲,面上也带着温柔笑意,但那与生俱来的强势气场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宛如无声无息融入堕落黑暗的阴影。
汪悬光面无波澜,眼睛没离开大屏幕,话却是对门口那位说的:
“我阿姐有一部电影,本该五一档上,但影视公司高层内斗,压了这部戏。”
秦销问:“所以?”
“请你让她的电影顺利上映。”
“你是在求我吗?”
汪悬光痛快:“求你,秦先生。”
秦先生:“……”
秦先生每天要听不少人许愿,除了弯弯绕绕的中译中,还得加上各种委婉语气。
汪悬光别说从沙发上换个姿势,给他让个空地出来,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甚至恳求的语气不能叫公事公办,简直是赤裸裸的利用,听不出半点诚意。
不过这就是她。
她要是对他没这么厌恶,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要给他下毒了。或者说她即便他喝了毒药,也不会给他一点好脸色。
秦销注视着屏幕前那道窈窕的身影,眼中闪动着意义不明的神采。
一股热流正从心底荡起,麻酥酥地流经四肢百骸,将他这七八个小时的牵肠挂肚和酸涩痛楚在叁言两语间抚平。
……爱情果真是灵药。
今天中午从清新山雾离开,秦销直接带着一份天降大礼包去了奔月汽车。
由诚惶诚恐的创始人带着参观完工厂、与紧急召来的原始股东和现任董事会聊完商业计划,秦先生久违地出现在狐朋狗友的派对上,又在乌烟瘴气和调笑浪叫中硬生生扛了两叁个小时才回到别墅。
——他故意推迟见汪悬光。
不论在会议桌还是牌局酒桌,他都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味着下午叁里屯路边的那一幕。
给汪悬光撑伞的那个男人……不是陌生路人,他和汪悬光认识却不亲密。从他看汪悬光的眼神、面对她略微倾斜的姿势,秦销笃定那个男人对汪悬光有浪漫意义上的期待,但让他真正介意的是汪悬光不打算拒绝那个男人。
他知道汪悬光不会和任何人有亲密的情感关系,但是……她对那个男人的肉体有兴趣。
想到这里,秦销胃部的酸痛更甚了。
嫉妒?生气?
此前他从未奢望能体验到乏味之外的任何情绪。
直到这一刻。
她让愉悦和酸苦同时在他的静脉中流动。
嗡嗡——
风衣口袋里震动两下,秦销滑开手机一看,是蓝秘书的消息:
【秦先生,平安7号在近海失踪,相关人员已经控制起来了,我正往机场赶,有新情况随时向您汇报。】
接着,十几张照片一股脑涌进来:
标红的载货清单、视频监控被切断前的截图、以及船舱内淋漓的血迹和用白粉笔模拟出的弹道轨迹。
变故不轻,事情不小。
秦销却连姿势没变一个,仍然懒洋洋地靠在门口,俊美的面容波澜不起,甚至还想起了别的事。
从别墅叁楼一路走到地下室,没看见上午送来的白色郁金香。
“宝贝,你没收到郁金香吗?”
汪悬光侧影未动,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扔了。”
“你讨厌花?”
“讨厌送花的人。”
秦销依然不愠不恼,眼底的笑意还加深几分。照片浏览到最后一张,手指一动,回复蓝秘书:
【你在机场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然后他收起手机,站直身体,裁剪考究的西装勾勒出来挺拔的身影,望着沙发上的汪悬光,温柔说道:
“宝贝,请人办事,你得给点甜头。”
说完转身离开地下室,还体贴地关严了门。
“——盏盏,你的修复面膜可以借我用一点吗?欸,这是你代言的吧?……等等,这是可以聊的吧?不算打广告吧?”
“——如果不能聊,应该会在后期剪掉。”
……
黑暗中,汪悬光盯着屏幕,毫无触动。
屏幕上的综艺节目恰好给到汪盏的侧脸特写。两张近乎相同的侧脸,在屏幕内外隔空相望,一个明媚灿烂,一个冷淡晦暗。
汪悬光纤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从眉骨、鼻梁、下颌一直到侧颈和锁骨的轮廓线条在屏幕幽光的映衬下,有种冰冷而突兀的清晰。
·
夜里十二点。
秦销的私人飞机从首都机场起飞,跨越半个公鸡地图,还没降落在香港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