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道:“请王爷恕罪,我觉着听来的话,当不了真。”
宣王道:“那你想见到她的人?那也成。”他转头吩咐那管事:“把她叫来,面见薛典军。”
薛放有点意外。
但果真,不多会儿,小甘被带了来。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略做打扮,比先前要出色更不少,从进门便低着头。
薛放眉头紧皱,满脸不悦。
宣王道:“小甘,薛典军问本王为何把你强留在此,你可跟他解释。”
小甘屈膝:“是。”转身对薛放道:“小侯爷,我是心甘情愿留在王府,伺候王爷的。”
薛放没法按捺心中的怒气:“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小甘低声道:“小侯爷已经听见了,请勿再为难我。”
“住口,你这么说,把屠竹置于何地?你竟不管他的死活?”
小甘听见“他的死活”一句,猛地抬起头来:“他怎么了?”问了这句,才又急忙垂首:“我、我……”
薛放的目光从小甘身上转向宣王:“屠竹都跟我说了,有人故意设计,用卑鄙的手段逼人妥协。”
小甘忙制止:“小侯爷!别、别说了。”她抬头望着薛放,以哀求的眼神制止。
宣王旁边的王府管事也忙道:“薛典军,王爷面前,请勿失礼!”
薛放冷笑:“失礼?若是没做过那些龌龊的事,我的话,有什么失礼之处。”
宣王的神情却一直淡淡地:“你是说本王?”
薛放盯着他道:“既然我已经失礼,那索性再多失礼一些吧,王爷虽是金枝玉叶,但从小也并非锦衣玉食,应该也受了些挫折,知道点民生疾苦,之前在码头上相救小甘,是何等的义气勇为,为什么一朝恢复了身份,竟也如顾瑞湖那种货色一般,干起这种欺男霸女的行径?难道忘了码头上被顾家恶奴打伤的惨状?难道忘了小甘被逼迫,几乎坠河而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难道都不懂?”
管事在旁,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细看宣王,却并没有任何恼怒。
直到薛放说完,宣王才淡淡道:“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不过本王自然不是顾家的恶少。另外……她的命,是我救的。”
薛放一怔:“那又如何?”
宣王道:“我要她,有什么不妥?”
薛放震惊:“这是什么话?你救了她,她就必须是你的?”
宣王道:“不然呢?是我救回来的人,为什么要给别人?”
薛放本以为宣王会说出一些虽然气人、但符合逻辑的话,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句横空出世。
简直叫他一时不知怎么接。
“她是一个人,又不是小猫小狗,一样东西,就算是猫狗物件,也是有主人的,不是你救了或者捡到了,那就得是你的。”
“你的话不通。”宣王盯着薛放,理所应当的:“猫狗……或者物件,既然丢了,那就已经是无主之物,我捡到自然是我的,除非我不喜欢自己再扔掉。”
薛放屏息。
厅内一阵静默。
小甘担心薛放惹怒了宣王,不知该怎么了局。
先前那跟随她跟屠竹的两个人,自然不是真的漕司上的,只是假扮漕司中人而已。
小甘早看出了破绽,如果真是漕司军差,他们不至于公然再茶馆内议论顾家的事,且似乎有意让他们听见。
而从他们跟屠竹动手,小甘疑心,他们想对屠竹不利。
所以在他们追上来之前,小甘主动跳下了马车。
她本来是怕屠竹有个万一,也心疼杨仪给自己挡灾。所以才答应来王府。
可没想到薛放竟直接上门要人。
这岂不是更加害了十七爷吗?害了他自然等于害了杨仪……如果这样,那她真是罪该万死。
而此刻,薛放接着宣王的话道:“那照王爷所说,倘若救了人,那被救之人就得是自己所有。我竟不懂,之前杨仪救了那么多人,甚至包括宫中太后……那么……不知王爷又有什么高见?”
王府的管事头发都倒竖起来,恨不得捂住薛放的嘴,或者捂住自己的耳朵。
宣王却摇摇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是大夫,给人看病是理所应当的,跟我不能相提并论。而且……”宣王补充了一句:“那些人只是得病,并不是要死了。”
薛放发现自己跟宣王说话,似乎是秀才遇到兵,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王爷既然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薛放呵呵了声,他最知道遇到兵该怎么对付,无非是兵来将挡:“但我今天必须带她走。”
既然来了,就得做到底,空手而归可不是他的性子。
假如宣王要干这么不要脸的事,那索性就闹大出来,就不信他能一手遮天!
宣王瞟了他一眼:“你有伤在身,不用那么麻烦,如今她就在这里,只要她愿意跟你走,本王绝不阻拦。但她要不同意,那就算你告到皇上面前,也是枉然。”
薛放深深吸气,看向小甘:“你听见了?你给我想好了回答!”
小甘攥着拳:“十七爷……”
薛放厉声道:“杨仪还不知这件事,如果知道你自作主张,你以为她会怎样?”
小甘红着眼眶,转头又看向宣王:“我、我……”
她想走,但骑虎难下。
她来此本是想消弭一切祸患,但如果现在离开的话,岂不是变本加厉地得罪了宣王。
“我不……”
小甘一句话未完,外头有个太监进来,禀告:“王爷,杨侍医门上求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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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三更又三更
◎天生不笑,甑县办案◎
屠竹把跟小甘回来的经过告诉了薛放。薛放立即叫他回巡检司, 自己去王府。
见十七郎如此,屠竹知道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忙拦着劝:“小甘不叫我跟十七爷说……您别去!”
薛放呵斥道:“放手, 你还是不是男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抢走了,你只在这里失魂落魄有什么用?”
屠竹当然也是舍不得小甘, 但小甘自己做了决定, 又那么不由分说。
他虽是男子, 但在跟小甘的关系之中, 从来都是小甘主动。
屠竹从不是能拿主意的人, 自然都听她的。
此刻见薛放骂自己,一时只是泪汪汪的。
薛放见差不多靠近巡检司左右,便让停车, 把屠竹赶了下地:“赶回去等着我。混账东西,老婆丢了只管哭,哭有什么用。”他嘀咕:“少不得你十七爷给你找回来。”
屠竹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又怕他出事。
思来想去, 只有杨仪能阻住。
他转身要往杨家去, 突然想起薛放方才坐的车似乎就是杨家的!
又想到薛放遇见自己的那个街口……正忖度,恰好一个巡检司的差官经过, 猛地瞧见他, 大为惊喜,过来招呼。
屠竹忙问杨仪是否在巡检司, 那人道:“昨儿跟杨侍医一块儿走了, 听说今儿要去宣王府行礼呢。”
见屠竹似乎有些狼狈, 倒觉惊讶, 可又想他从沁州那么远的一路回来, 自然是受了些辛苦, 于是忙叫他先去巡检司里歇息。
屠竹自知去杨家未必能找到杨仪,不过幸而还有一个人,自己可以去打听消息,那就是俞星臣。
俞星臣此刻还未去端王府,见屠竹跑来,神情不对,便站住了脚。
屠竹上前拱手行礼,询问他是否知道杨仪的下落。
俞星臣端详他还带点淤青的脸,问道:“该不会是小侯爷有事吧?”
屠竹支吾,并不敢细说。
俞星臣道:“今日他不是去宣王府么?你有什么可瞒着我的?”
屠竹实在没了法子,又知道他足智多谋,索性就把小甘去了王府说了。
不料俞星臣听罢后,轻轻地一笑,并不觉惊讶。
屠竹疑惑:“俞巡检,你怎么……”
俞星臣望着他,叹道:“屠侍卫,我虽知道你跟那个丫头……不过,照我说来,你们最好别去管这件事。”
屠竹怔住。
俞星臣道:“这有什么难想通的?小侯爷如今在宣王府做典军,若王爷身边儿有个信得过的人,行事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所以那两个假装漕司的人也曾提过,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送心腹人进王府、行那攀龙附凤之实呢。
毕竟假如将来宣王有望登上大宝的话,那么这些人自然也就飞黄腾达……不可限量。
屠竹心头一凉。
小甘虽然决定要去王府,但详细种种却没有跟屠竹解释。
猛地听见俞星臣的这句,屠竹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一层。
俞星臣又道:“小侯爷若不去王府,小甘还能是你们的人,他若要去生事,自然跟王爷闹得不妥。对他有什么好处?”
屠竹听了,已经顾不上自己跟小甘分开的心如刀绞,只满心担忧薛放。他赶紧问道:“那怎么拦着十七爷呢?所以我在找仪姑娘。偏不知她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