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惨叫,惊得夜枭惶恐。
监牢里这种声音本司空见惯,但今夜有点儿不同。
隋子云的靴尖碾在地上,脚下踩着的是曹沢的手指,曹大爷疼得冷汗直冒,话不成句。
朱大夫人心疼丈夫,又哭又骂:“就算是巡检司也不能这样目无王法,你们这是要动用私刑么?”
隋子云手下的一名差官揪住她扔了回去:“老实点,你以为这是哪里?叫你好吃好住的地方?进了这里不剥层皮就能出去你是在做梦!”
隋子云示意他将朱大夫人松开。
大夫人挣扎着到了曹沢旁边,哭叫老爷。
隋子云垂头望着:“啧,到底是夫妻情深,去黄泉路也有人作伴。真是羡煞他人。”
曹沢捧着青紫的手指:“你、你说什么?”他悲愤,为何受伤的总是他。
旁边曹二缩在墙根,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刚才隋子云出现的时候,这三位就知道事情不太妙,只盼虚惊一场。
曹大爷因知道隋子云素来脾气好,还想巧言转圜,不料今日的隋子云,可非昔日的隋嬷嬷。
“方才几位在这里的精彩会话,都已经给主簿记录在案。”隋子云也不跟他们兜圈子,“现在你们三个在我眼里就是死人,听清楚了?”
囚室内一片死寂。
过了会儿,曹大爷撕心裂肺地叫起来:“隋队正,这跟我无关,你也听见了的,不是我杀的曹方回!我、我是被他们骗了!”
大太太瞪着他,可却知道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
曹巾在旁边只是发抖。
隋子云回头扫了二爷一眼,目光又落在朱夫人脸上。
朱夫人缩了缩脖子。
最后隋子云看向曹大爷:“戚峰那句话说的对,你是曹府之主,曹府成了藏污纳垢之地,难道你能清白?”
“我真是清白的!”曹大爷垂死挣扎,语无伦次:“都是他们把我架在火上烤。”
隋子云嘿嘿一笑,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
三个人不约而同皮肉一紧。
隋子云不紧不慢,问道:“是谁划破曹方回的脸。”
三人的脸色如同鬼魅。
隋子云点头:“看样子都有份。那好,更加不冤了。”
朱夫人挺了挺脖子:“刚刚……我们是说玩笑话,当不了真!曹方回如今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你们就把那尸首说是他,笑话,我们二房的爷们怎么会是个女人?!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隋子云听着她尖酸的语气,嗤地笑了,然后他看向曹沢:“曹大爷,我知道你确实是被他们架上火的,我有心周全,不知你想不想活命。”
曹沢不顾屁/股疼慌忙爬起:“当然想!隋队正,你看在我昔日也对巡检司多有照料的份上……”
隋子云把匕首递过去,却把他吓了一跳:“干什么?”
“我很讨厌你这位歹毒的夫人,可我不愿对女人动手。”隋子云淡淡地:“既然是你的妻室,就请曹大爷处置吧。”
朱夫人先是发呆,继而尖叫:“什么?隋子云你胡说什么!”她又看向曹沢:“老爷,别听他的!他是吓唬咱们而已。”
隋子云理也不理,一招手,身后的官差扑上来把曹沢架住,隋子云将匕首抵在他脸颊上笑道:“要不,我乐得从你开刀。”
隋子云的心腹已经退到了监牢之外。
而牢房中,早已经一片狼藉。
曹沢半跪地上,手握着血淋淋的匕首,他的眼睛血红,呼呼喘气。
在他脚下,是被刺得鲜血淋漓的朱夫人,她的身上脸上乃至双手,到处都是刺伤,整个人像是个被戳破的血袋子,最初还厉声尖叫,此刻连申吟声都低微了。
曹二爷把身子扒在栏杆上,像是怕溅到血,就像是要把自己压扁了从这监牢里逃出去。
只有隋子云好整以暇看着这一幕,表达赞赏:“曹大爷能大义灭亲,干得不错。”
然后他转向曹二爷:“现在轮到你了。”
曹巾是挺恨曹方回的。
这其中的原因却不为人知。
曹方回虽是投奔大房,但她机敏干练,长袖善舞,很快,提起曹家二爷,大家几乎都想到的是曹方回,而不是什么大房的曹巾。
不过这还未引得曹巾恨她至死。
让曹巾真正把曹方回当成眼中钉的,却是曹二爷新娶的那妇人。
原来曹巾的妻子没过门前,一门心思要嫁的是曹方回。
毕竟曹方回的容貌人品都比曹巾好太多,加上知根知底的人都清楚,曹方回才是有钱有才干的那个。
不料曹方回并没答应这门亲事,对于女方而言,这自然是看不上了。
二奶奶由此恨上了曹方回。可是自打进了门后,朝夕相处,二奶奶的心不由又活络了,隔三岔五借故去跟曹方回示好,美其名曰“亲戚”之间。
曹巾察觉,心中恼怒加倍。
有一次借着酒后,他趁着曹方回落单,将她拦住意图羞辱。
可就是这么一来,他阴差阳错,竟发现她是女子。
从那之后,便是曹方回的地狱。
断断续续地,曹巾把自己所作所为一一坦白:“她、她也反抗过,我……便拿曹墨要挟……”
他什么都招认了,只想让发疯的隋子云饶了自己。
但这怎么可能。
如今的隋子云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真相之外的东西。
他把地上那把带血的匕首捡了起来。
曹二爷发出瘆人的厉叫:“不……”
监牢外隋子云的两个心腹对视了眼,暗暗惊心。
以前行刑,多是戚峰监督,隋子云从不亲自干这些事。
他甚至监牢都少来。
可今夜他们一向好脾气的隋队正,居然亲手操刀。
可见这三人的十恶不赦。
牢房中,隋子云望着面前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他看的很仔细,因为他不想错过这脸上出现的每一丝的痛楚神情。
手中的匕首用最慢的速度向下滑,皮肤上的伤痕像是鲜红的蚯蚓随之出现。
不出意外曹二大声惨叫起来,脸容开始狰狞,但就算他的声音已经高到沙哑,那种痛非但没有减轻分毫,反而越发刻骨入髓。
隋子云想要他叫的更大声,似乎曹二承受的痛苦越多,曹方回曾经受过的折辱就会因而稍微的抵消些许……
可隋子云又知道,那永远都无法抵消。
如今折磨曹二,只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被痛苦蚕食的心稍微能缓和些而已。
“别急,”隋子云的声音很轻,在曹二听来却像是恶鬼索命:“这才是刚开始,你瞧。”
他指了指旁边手下才送进来的东西。
曹二看见一些草绿色的东西堆在那里,他有点糊涂不知那是何物。
可恍惚中他仿佛还听见了几声猫叫,好似不止一只。
监牢里该是没有猫儿的,许是幻觉,一定是疼疯了的幻觉。
“这么快就不认得了,”隋子云叹了声:“那天晚上,你跟朱氏做过的事,就这么容易忘了?”
曹巾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你想干什么?”他哆嗦起来,希望自己是猜错了。
隋子云嗤嗤地笑,素来温和的脸上透着疯狂:“没什么,我就想看看那法子管不管用,猫儿草跟鱼肉混合,到底效用多大……免得冤枉你跟那位大太太啊。”
他的手下稍微用力,鲜血从伤痕中涌了出来。
曹二爷的叫声嘶哑带颤,听着像是被吊起来的猫。
隋子云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眼中透出疑惑:“这样的伤还得有多少道?曹二爷,你是有经验的人,你不如指点指点我?”
“你疯了,你、你完全疯了!”曹二如同踏入绝境的野兽,嚎叫起来:“救命,救命……我招了,砍我的头,别叫这个疯子折磨我……”
曹大爷背对着此处,慢慢地用头磕墙,磕破的额头鲜血横流,但他仿佛已经失去了痛觉,还是一刻不停地撞墙。
地上濒死的朱夫人被这凄厉的叫声唤醒:“不,不……别咬我!”她抱着自己伤痕遍布的脸,仿佛有东西在啃噬。
此时,这不是囚牢,是恶人的地狱。
“她、是她……”曹二爷莫名地叫了这声,“姓杨的……”
隋子云正要叫手下把猫儿抱进来,闻言回头,不知他怎么突然提起了杨仪。
“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曹二显然是被吓得有些疯癫了,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他蹭上前拉住隋子云的衣襟:“是那个杨、杨先生的……秘密!你饶了我,我就告、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仪姐:嬷嬷快给我打烂他的嘴
十七: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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