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铺着软垫的白色大理石所造的办公长椅上,他将寧寧安置在他身边,左手轻拍着寧寧的背,右手则翻起桌面上地府每日例行事务的卷轴,一页页仔细阅读着。
一页、两页、三页……何端的神情在翻到卷轴的五页之时,怔了一下,显然上头写着的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然而何端没有停下,继续将卷轴彻底翻看完成后,低着头沉思了会儿,俯身抱起身旁的寧寧,走出书斋,将寧寧交给了右卫,叮嘱他好生照料寧寧后,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后跟着负责保护他安危的左卫。
他穿过长长回廊,走出了弒魂队队长府邸,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一个偌大的华丽宅院前,何端自腰间取出玉色令牌后,向宅前的守卫笑了笑,守卫便弯身行了个礼,替他和左卫放行。
走进宅院中,何端见到了熟悉的锦鲤鱼塘、庭木造景,美丽的摆设和他脸上掛着的笑容相映着,却透着清冷。
「你待在这里等我。」何端对左卫说了句话后,便脱了鞋,踏上架高的木质地板,独自向左拉开了木造的拉门,不用说,和室的设计,整个地府也就冥王一家如此。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冥王坐在茶几旁的坐垫上,愜意的摇着九条火红色的尾巴,看着把门关上的何端,慢条斯理地开口说着。
「殿下。」何端微笑着准备对冥王行礼,却被冥王摆摆手,以一声「你我二人不必拘礼」给打断了。
何端笑着答应了冥王,便走到冥王对面地坐垫,坐了下来。
「别笑,你来找我,准没好事,说吧!我这几天哪里又坐不好了?」冥王拿起茶几上盘中的瓜子,嗑了起来,他早已经习惯何端的唸叨了。
虽然知道就算是以好友身分唸当,何端还是畏惧他的武力值,但他愿意听何端碎念,毕竟自从他当上冥王后,肯跟他谈天的朋友也就何端一人。
「不笑不就失礼了吗?殿下。」何端看着正在啃瓜子的冥王,淡然的说,脸上的笑容慢慢少了些。
「我真心朋友可就你一个,你也和我来笑脸盈盈这套?」冥王翻了个白眼后,满意的看着何端的表情从浅浅的笑,转成了满满的无奈。
「殿下大可不必担心,这回不是来说殿下的问题。」何端有些无言的看着冥王嗑下手中那颗瓜子后,漫不经心的「喔」了一声。
「那你来有何事?」冥王扭了扭脖子,舒松舒松下坚硬的筋骨后,拿起了那盘瓜子旁的茶杯,散漫的问道。
「缉魂队带的两个鬼魂,没有脸。」何端此刻的脸上已无他那逢人便展笑顏的脸色,取而代之的只是满满的担忧和紧张。
「喔?你说这事?确实有些古怪。」冥王喝了口茶后轻轻咳了声,缓缓的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何端所说。
「他们生前可都牵扯到了人命官司,可算是罪恶之人。」何端眉头紧锁,望着冥王,眼中泛着莫名的情绪。
「你怀疑是黑巫术?」冥王在茶几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手指在灰雾色的茶杯杯缘缓缓转着,看着何端在他问出问题后点了头,不置可否。
「这自然是该忧虑,但不及于这一时。」会黑巫术之人,人间少之又少,如今他们能想到的只有那个他们一直追捕不着的女人,但问题便在于,那个女人极为狡诈,几百年来,他们在明,她在暗,无论如何都会陷地府之人于险境,这是他所不乐见的。
吞食恶人之面以增进自己的魂力,这是普天下公认的禁术──黑巫术才能做到的事,毕竟食人之面所增的魂力必是混浊之气,一不小心便会坠魔。
坠魔之魂要比恶鬼可怕许多,魔之性情古怪无比,常以胡乱吞噬游魂恶鬼来壮大自己,一旦魔魂成长茁壮,一切将难以收拾。
「我只是奇怪,那个女人几百年来不见动静,如今寧寧身上有她的术法痕跡,人间也渐渐出现了一些黑巫术,只怕有什么事得要发生。」见何端心思忧虑此刻完全显现于脸上,冥王却只是从容的笑笑,自盘中拿出几粒瓜子递给何端。
「你不清楚她的目的,我却明白,你现在的忧虑是对的也是不对的,我只能跟你说,别着急,这次我们定能将她的势力连根拔起。」冥王笑看着何端,几百年来,他从未见过何端如此担忧甚至是害怕,果然,若是涉及匿跡者的事务,何端便会在意不已,毕竟是自己的属下,一个主子担忧情有可原,但若感情用事就不对了。
「唉,我懂殿下的意思,也必不会乱了方寸,请殿下放心。」何端无奈之下,长嘘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这事急不得,他便是担心旭雪会再次受到伤害。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现在更该担心你手下那两个冒失的匿跡者。」冥王见何端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又伸手去拿了把瓜子,一颗颗嗑了起来。
「这什么意思?」何端看着手中方才冥王递来的瓜子,拿起来啃了啃,疑惑的问道。
「你不知道吗?慕山守卫刚刚通报,旭雪和林墨羽进了慕山。」冥王淡淡的笑看着何端,在对方露出惊慌万分的神情后,拍了拍何端的肩。
「该死的,怎么会进那种地方?」何端几乎是可以说成爆跳起来了,手中的瓜子立刻散了满地,他却丝毫没有要捡起瓜子的意思,只急匆匆的朝拉门奔去。
「爱卿慢走啊!我就不送了。」冥王笑的无良,那狡猾的样子真正体现了他的狐狸身分,手一挥,一尘不染的地面上落下的几粒瓜子便安然置于盘内,彷彿从未在何端手中停留过。
听着何端快速离去的脚步声,冥王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沉。
「对不住啊!这事最终还是得由旭雪去解决,我无法不让她涉险,要怪就怪我无能吧!」冥王啜了口茶,脸上再无笑容。
解铃还需系铃人──有些事情,任是他们多想帮忙,也无法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