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刚过一星期的週五晚,借用工作室的人不多,纵是大四生,也约莫七、八点左右就离开,仅姜筠昭一人一如既往地留到十一点。
踏出公共工作室,没了隔音效果极好的墙阻拦,雨点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清晰入耳。
潭市的冬天总爱下雨,还时下时不下的,惹人心烦。
姜筠昭拉开背在肩上的帆布袋,将置于内里的手机与摺叠伞拿出来,一边向系馆门口走,一边点亮手机欲解锁。
屏幕亮起的同时,楚念笙的未接来电通知率先闯入视野里,上头显示的来电时间是二十分鐘前。
姜筠昭有点讶异,在系馆门口停下步伐,轻触屏幕回拨电话。
电话才响一声就被接起,那头的人却没如往常主动出声,仅是一片淅沥雨声。
「笙笙?」姜筠昭迟疑的喊了声。
各种念头在脑中闪过一轮,方听那端人哑着嗓唤了句「沉哥」。
姜筠昭第一反应是他感冒了,那声音哑得她心疼。
没等她出声关切,楚念笙沙哑着又开口了,「你能来接我吗?」
闻言,姜筠昭先是一怔,而后打开伞,迈步下了系馆阶梯,向着校门口走去,脑中闪过各种念头的同时嘴上仍不忘问他人在哪。
「川大门口,我——」
「好,你等我一下。」雨下得实在太大,楚念笙的声音又着实太小,姜筠昭只听清了前面四字就单方面结束通话。
那端,楚念笙无奈一笑,把手机握在手里背在身后,整个人又往警卫室那不大的屋簷下缩了缩。
姜筠昭抵达校门口时,瞧见的就是他浑身湿透、低头出神的模样。
川大并不在市区,这时间点学校附近也没什么人会经过,他一人孤伶伶的站在那,昏黄路灯映照下更显孤寂,显得他看上去略有些可怜。
来时想过的种种疑问在这会儿一句都问不出口。
她索性什么都不问了,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面纸,吃力的单手从中抽出一张,迈步到他面前。
雨声掩盖了脚步声,直到鞋子入眼,楚念笙才注意到有人来。
一抬首瞧见是姜筠昭,他当即笑了。
「沉哥。」
声音听来仍哑着,人看上去却精神十足,姜筠昭从接起电话便提着的心总算归位。
手中的伞被楚念笙接过,她一边替他擦拭脸上的雨水,一边心疼地问:「怎么不去超商躲雨?」
「手机快没电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忙完,怕你找不到我。」楚念笙笑得傻呼呼的,对于淋这么点雨丝毫不以为意。
姜筠昭正擦拭他脸颊的手一顿,随后换了个方向,屈指在他额上轻敲。
「你可以等手机没电了再过来。」
楚念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想着给你惊喜。」
「傻笙笙。」抬手在他的湿发上轻轻一揉,姜筠昭笑开来,伸手去拉他抓着手机的那隻手,轻轻晃了晃,「我带你回家?」
明知姜筠昭这话里并无甚特殊意思,楚念笙的耳根仍是悄悄红了。
他点点头,小声地说了个「好」。
将人带回住处,确认过楚念笙包里携带的换洗衣物都没湿后,姜筠昭把人赶进浴室洗漱,自己则进厨房煮了一小壶姜茶。
这个时节的潭市虽不如华都冷,但在雨中等了二十多分鐘绝对不算好受。
等待薑茶煮滚的时间,姜筠昭拿着手机倚在厨房门口回讯息。
逐一回覆过后,她下拉通知栏,欲删除仍留在上头的通知,却在瞧见那熟悉的id时手指微顿。
她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沉惜诺都能在无意间瞧见那些字眼,楚念笙待的这两天未必不会看见。
与其之后让他瞧了心疼心烦,倒不如别给他这机会。
总归也就这一两天而已。
人都在身旁了,也就没有刷友圈的必要了。
说服妥自己以后,姜筠昭没再犹豫,找到友圈的图标,长按后将之删除。
待薑茶煮滚,楚念笙也洗好了。
他推开浴室门时,恰好瞧见姜筠昭端着个杯子从厨房出来,没等他问一句杯中装得是什么,姜筠昭已将马克杯塞入他手里,逕自进房间找了条擦发巾出来盖在他一头湿发上。
「先喝点薑茶,别着凉了。」她一边替他擦拭湿发,一边示意他赶紧喝。
楚念笙没料到她会替自己擦头发,耳根悄悄泛红,整个人显得很不好意思,却又享受她的温柔,便一句话也不多说,听话地啜起杯中热呼呼的薑茶。
杯中热饮半杯入肚后,楚念笙拉下姜筠昭仍忙个不停的手,含笑劝道:「沉哥别忙了,你今天也很累了,先去洗澡,我自己可以。」
姜筠昭倒也没推辞,乾脆地松手道:「那你记得吹头发,吹风机我等下拿出来放。」
楚念笙点了下头,仍是那乖巧的模样,脸上扬着好看的笑,让姜筠昭尽管放心。
姜筠昭自是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好笑的捏了下楚念笙的脸颊,把吹风机放在餐桌上,又推着人到沙发上坐下,姜筠昭才拿着睡衣进浴室。
门应声闔上的瞬间,楚念笙一直扬着的笑像再撑不住似地敛起。
他面无表情的将馀下半杯薑茶喝完,起身进厨房洗净马克杯,拿过餐桌上的吹风机正欲吹乾湿发,就见姜筠昭随手搁在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
他侧头望了眼仍紧闭着的浴室门。
依稀记得进浴室前女孩子小声地唸叨了句今晚该洗头,她头发那般长,想来也不会太快出来。
楚念笙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犹豫一瞬后,方缓缓抬手去拿姜筠昭的手机。
姆指轻触感应扭,轻意便将手机解锁。
手机桌布映入眼中,他却迟迟没再有下一步,内心陷入极大的挣扎。
他知道这么做不好,是在侵犯她的隐私,可他就想确认自己的猜想,再假装自己是无意间发现的,好藉此机会询问她、安慰她,顺带向她道歉。
念头不起时还好,一起就难以遏止。
他咬咬牙,忽视手机里的其他内容,只一个劲的找友圈的图标。来回找过几轮仍找不着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竟是早已删除程式。
这下倒也不用他亲眼瞧见才能确认了。
那个曾笑着跟他说喜欢在友圈上刷他消息的姑娘,是不会无缘无故删掉程式的,她会删除,怕是被骚扰得难受了吧。
将手机重新搁回桌面,楚念笙闭了闭眼,待眼底的酸涩劲过去后方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