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现界许多的企业一样,为了「组织进步」,彼界也会定期召开会议。
坐落在彼界正中央,是一座巨大、华丽的欧式建筑。
此处即为彼界的命脉所在,是彼界三大部门的办事处。
所有在现界的灵魂都会被送至此地,进行最初的身分验证、分发等等事项。
今日,除了一向大排长龙的灵魂队伍之外,还多了个额外风景。
一群引航人们鱼贯走入建筑,脸上表情说有多臭就有多臭。
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为「组织进步」贡献一份心力。
进入会议大厅,这是一个内部极大的空间。有着超长的会议桌跟一大群老大不乐意出现在这里的引航人们。
一名身穿西装,戴着眼镜的灰发男子走到会议桌前。然后在主席的位置上坐下。
这名男子是引航部门的总负责人,名叫怀特。
「那么,例行会议开始。」男子说:「首先我要感谢各位引航人愿意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与本次会议──虽然自从首次会议开始,现役成员的出席率从来不超过五成。」
会议室没有任何人回男子话,顶多是低声咕噥些听不清楚的内容。
但男子并没有在意,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我在这次会议中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多格先生?我还真没想到您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干嘛?狗不能参加会议是吗?」坐在椅子上的黑狗问道。
「当然不是。」男子说:「我们总是欢迎所有人都能来到这里讨论各位在平日中所遇见的问题。」
「是吗?那要不要先来检讨一下纽特的事?」
一名引航人率先开口。
「纽特的事情我们感到相当遗憾。但这一切都是在纽特本人的意愿下才做出的决定。」
「对,随便啦。」另一名身材魁梧的引航人说:「反正他都走了。你们想怎么说都行。」
几名引航人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很遗憾没有办法继续跟您深入讨论这个话题。莫里森先生。」怀特说:「因为在纽特之前,我们有更加需要解决的事情。」
「甚么?有什么比一个传奇引航人退役还要严重?」一名引航人问道。
「这是我们本次会议的唯一一个议题。」男子说:「根据行政部门回报的数据显示。在这半年以来报到的灵魂数量正在逐渐减少,得益于现界的医疗系统与科技的进步。」
「但即使减少了灵魂数量,行政部门依然告知我们在报到的灵魂当中有将近四成灵魂在到达行政部门时是处于意识不清、胡言乱语、情绪失控的情况。我能向各位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怀特问道。
在会议室内的多数引航人直接选择装死,或是把视线转开。
「各位先生。」男子说:「当然还有各位女士。就算生命轨跡已经结束,但这并不代表各位可以??????呃,对灵魂施予暴行。我说的对吗?诺曼先生?」
被点名的黑衣青年一摊手,说道:「我也很希望我可以不用这么做。但我那个案例是因为他已经太过火了好吗?我是说,他从学校里面偷了一瓶强酸泼到别人脸上欸。」
「但你可以用讲的啊。而不是直接往对方脸上来一拳。」怀特说:「而且报告显示那位少年到达行政部门时还在说着:『我没有害他、我没有害死其他人』之类的话。」
「靠,你跟他说了甚么?」坐在诺曼旁边的引航人问他。
「好啦,我承认我说话有点重。那时候我心态有点崩了好吗?」诺曼说:「这很难完全中立。我也很难受欸,有没有谁来关心我一下?」
「就算撇开诺曼先生的案例不谈。」男子摆了摆手,示意此事不必继续深入追究,说:「我相信不是每一位案例都跟这名少年一样。但我不太能了解各位採取激进手段的理由。」
「听着,怀特。」一名黑人男子开口:「如果只是单纯用说的就可以顺利引航,那么谁都不会用激进手段。」
「但在我的常驻区块,那里的人有一半死于毒品过量、另外一半死于火拼跟流弹波及。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连话都不愿意好好说,直接就是往我们脸上来一拳;不然就是急着逃跑。我才不想因为这种烂理由而增加工作量好吗?当然是直接把对方打到整个人傻掉再送去行政部门啊。」
「但你们的行为已经大量增加了行政部门的工作量。」
怀特看着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自己遇过的任务有多么糟糕的引航人们,说着:
「肃静!」
所有引航人齐齐转头看向男子。
「无论你们要怎么找甚么藉口解释。行政部门的业务量增加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男子说:「就在昨天,行政部门正式向我们提出警告。如果诸位再继续无意义的增加灵魂到行政部门报告的难度,行政部门将会考虑将诸位的部分经费移至行政部门的加给费当中。」
此话一出,现场便开始哀声遍野。
「肃静!肃静!」怀特大喊:「这代表各位要是再次失手砸坏不夜酒吧的物品,将会要求各位引航人至自己的薪水中扣除维修费。如果各位再这么我行我素的话。」
「天啊,这日子还怎么过。」一名引航人说:「你是说我以后不能再拿酒杯砸新人的脑袋?」
「你『本来』就不应该拿东西砸别人脑袋。」怀特说道:「什么时候开始引航人变成一群愤世嫉俗的烂人集团了?」
「让我猜猜,大概是──我也不在乎?」另一名引航人说:「这就叫企业文化,老大。」
「待在一个没有娱乐设施的地方,你是多期待我们成为道德圣人?」
「讲到娱乐设施。」一名外貌相当年轻的引航人开口:「我可以理解我们不能把现界曾经存在过的东西带去现界。但为什么每当现界人自相残杀、把自己的文明跟歷史全部变成一堆废墟的时候。我们的科技也要跟他们一样倒退?」
「你看起来有很大的不满?」男子问。
「对啊,当然。」那名引航人说:「上次,我们距离那该死的扩增实境性爱已经差了最后一步、就那么一步。」
「然后一个该死的组织打着物化女性的标籤,竟然雇了整整三批杀手,就为了宰了那个开发者。」
「你知道我当时就在现场,有多么绝望吗?我甚至连个半成品都没看见。」
「顺带一提,在那之后大概半年,这些人就把自己的文明跟科技给毁得差不多了。然后我们又得重来一次。」
「告诉我,多格前辈。」那名引航人说:「你是最早一批的彼界居民。距离彼界成立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
「大约七千年。」黑狗肯定地回答。
「七千年。」那名引航人喃喃:「我资歷才三千年。但是这三千年,我已经看到现界重新进入文艺復兴时代整整三次!」
「我们上一次差点达成梦想是天杀的一千五百年前!」
「很遗憾。但这些规定不是我们规定的。」怀特说:「是比我们更高的长官单位所制定的。你也知道那群长官们的个性,他们就是喜欢看到现界人自相残杀、并以此赌博压注为乐。」
「不管怎样,各位需要把今天的事情好好地听进脑子里。」男子说:「不要再不把这当一回事。我已经厌倦当各位的专职保母,这是最后一次我好言相劝。下不为例。」
全场听着男子在最后明显认真起来的话语,纷纷收起了原本轻浮、嘻笑的心态、一个个正襟危坐。
态度最重要嘛。怀特老大最注重态度不是?
「每次一定要等到我丢出重话才能乖乖听话。你们是小孩子吗?」
怀特皱眉说道:「总之,拜託你们稍微注意一下下手轻重。又不是叫你们完全都不能动手,但至少让行政部门还能跟灵魂正常对谈不是?」
「遵命,怀特老大。怀特老大最威武了。」一名引航人说。
「我不需要你们的逢迎拍马,没给我一天到晚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男子说:「其馀的事项会透过纪录部门与终端与各位通知,散会。」
虽然说了散会,但位子上的引航人没一个敢动。
谁动谁倒楣,谁不怕就动个试试,死道友不死贫道。
灰发男子摇摇头,走出会议室、带上门之后。会议室才开始骚动起来。
「那群行政部门的叛徒们。」一名引航人开口:「竟然背刺我们?下次送去的灵魂除了讲话不清楚之外,我看乾脆在那些灵魂脸上画个乌龟算了。」
「住手吧,别真的拿灵魂开玩笑啊。」多格开口:「先不提灵魂有没有被恶意痛扁这件事。要是真在灵魂脸上涂涂写写可就违反规定了。」
「规定不就是拿来打破的?」一名引航人问。
「规定是拿来鑽漏子用的,蠢货。」黑狗鄙视眾人,说:「本狗的原则很简单,只要规定没特别写的我就一律当没看见。规定的确有写不可以对任何一个灵魂做出冒犯、褻瀆之事。但没写灵魂报到时不能鼻青脸肿。」
「真的假的,有这规定?」
「废话,不信的人自己去大图书馆查去。有本三部门守则。」
「多格前辈你怎么会知道有这玩意?」
「因为长官们订立规定时本狗就站在一旁看着。」
「前辈威武。」
**
「诺曼?你竟然会跑来参加例行会议?」
黑衣青年走出会议室时,迎面走来两人,一名少年、一名青年。
年轻人颇为惊讶地说道:「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艾许、巴洛特。」诺曼笑道:「我好想念你们两个混帐。」
「混帐这个词不是很必要,但我们也是很想念你。」
巴洛特笑道,两人向青年互相握了手。
「你们两个怎么会来本部?」黑衣青年问。
「我们才刚从任务中回来。」巴洛特说,顺便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因为某人竟然花了两倍的时间引航完全部的灵魂。」
「我是一个负责的人,所以我承认是我办事不利。」艾许一脸大义凛然,好像这一切好像跟他没关係似的。
「你们是说哪里的战争?」黑衣青年问:「自从两百年前那场共和军与联盟军的战争之后,又有哪边打起来了吗?」
「也不算战争,只是中部地区的反叛军而已。」巴洛特说:「比起之前那个简单多了。」
「我在另外一洲的活动时间比较多。」诺曼说:「那边和平多了,但人心更复杂。」
「在战场上不会有那么多想法。」巴洛特说:「杀跟被杀,简单明瞭。就是数量多了点。」
「各有好坏嘛。」艾许说:「总之呢,因为我把任务搞得太晚。所以现在才回来,顺便请这个该死的傢伙喝酒。」
「真是为你感到惋惜。」
「去死啦你。」
「你要跟我们一起?」巴洛特问。
「在大白天到酒吧喝酒?不,算了。」
黑衣青年摆摆手,拒绝两人,说:「我应该等等就会回现界了。如果有遇到熟人帮我问好。」
「说到熟人。」艾许说:「你们不会觉得安洁有点消失太久了吗?那个疯女人早就该出来刷存在感了。」
「说不定她就在等你这么想。」诺曼说:「反正我们所有人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然后来一个盛大登场吗?的确很有她的风格。」
巴洛特笑道。
「总之,回头见。两位。」黑衣青年向两人告别。
「下次艾许会再请你喝酒。」
「我没这样说。」
「我记得了,谢了艾许。」
少年向着青年比出中指。青年也笑着比了回去,然后打开通道,消失不见。
两人便来到刚开门没多久的酒吧。
「欢迎两位。」酒保见到两人,说道:「我没想到连巴洛特先生也有大白天买醉的喜好?」
「有人得愿赌服输,对吧?」
青年看向少年。
「对啦,去你的。你说了算。」
少年坐下,说:「一杯『旅途』跟一杯『风信子』,谢了。」
「中部的状况如何?」酒保一边倒酒,一边问道。
「没多糟、没多好。」艾许说:「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死了一堆。政客跟军火商口袋装得满满的、路边每分每秒都有人饿死。」
「抱歉。他有点,呃,厌世。」巴洛特说:「在战场待太久了。」
「我了解。」酒保说道:「别担心,我们从来不会去批判顾客。」
「我谢谢你啊。」
「说到顾客。大概不久之前,一个挺可爱的少女来到酒吧。她说她叫汐月,有印象?」
「有,算是我们的学妹。之前在战场上认识的。」少年说。
「她有提到两位,说她现在正在努力和人群亲近。」
「至少她跑来酒吧了。这是好现象。」青年说。
「是的,但她一下子就跑了。」酒保笑笑说道:「而且还没付钱。」
「你认真?」艾许一脸不可置信:「她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我要帮她付钱。」
「因为你刚才说你是她学长啊。」酒保说道:「别担心,我只跟你要一半的钱。」
说着,将两杯酒推至两人面前。
「??????下次,那个女的被我碰到。如果她又要找我聊天,我要跟她收费。」
少年忿忿说道。
「有机会的话。」巴洛特说:「比谁先醉?」男子举杯。
「你一定输。」
屋内响起玻璃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