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楼允和楼宗满心焦虑的时候,第三日早朝时,皇上宣布由刑部左侍郎元洪和户部右侍郎董青分别为新的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这任命一下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楼逸的脸色当场就惨白了下来,因为这两个人都不是他曾向皇上推荐的人,皇上在问了他的意见后却完全没有用他的人,这让楼逸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的太子之位,的确已经摇摇欲坠了。
“听说他在书房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笔墨纸砚被他砸得满地都是,书房里两个伺候的小厮也跟着倒了霉,洛音凡挺着大肚子去劝,都没能劝住。”回到青山院后,楼允便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柳银雪,见柳银雪脸上露出笑来,他心头便也有几分欢喜。
柳银雪恍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将冷茶倒掉,重新添上热茶,对楼允道:“楼逸不是还推荐了两个人吗?那两个人呢?皇上没动?”
“没有,谁也猜不准皇上什么意思。”楼允道。
柳银雪“嗯”了声,继续道:“楼逸一下子折了两个人,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闹事了,他只怕要安静一段时间,直到洛音凡将孩子生下来,你和成王是怎么打算的?”
楼允凝着柳银雪的神色,慢慢道:“这条路本就漫长,我们也不敢有过多的动作,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倘若楼逸真的要等到洛音凡生了孩子才有所动作,我们也只能陪他等。”
柳银雪声音有点冷:“那就等吧。”
她转头望着窗外新开的茶花,说话时语气漫不经心的:“正反,最迟也就是那个时候了。”
如柳银雪所料,楼逸果然安静下来,楼允和成王不好有所动作,皆纷纷沉默,值得庆幸的是,皇上似乎对成王越发看重,总是让成王东奔西走地办事。
成王争气,差事办得漂亮,也越发得朝中各大臣刮目相看。
时间过得飞快,晃眼就到了六月中旬,天气日渐热了起来,青山院的屋里已经准备了冰块降暑,沉鱼昨夜没有睡好,此时坐在柳银雪的身边,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懒洋洋的。
府里到处都开了花,满院都是花香,柳银雪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修剪花枝。
落雁端着刚熬好的银耳汤走进来,笑道:“奴婢看王妃这些时日好像养了些肉的样子,脸上红润得很,再继续养下去,得越发圆润好看了。”
柳银雪眉梢微挑:“你在说我胖吗?”
“您哪里胖了,您就是太瘦了,奴婢瞧着,要再长些肉才更好看呢。”沉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摇扇子的动作越发缓慢了些。
柳银雪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她将茶花插到花瓶里,语气漫不经心的:“这日子过得的确舒畅,就是□□静了些。”
“安静不好吗?”落雁不明白。
柳银雪喜欢的不就是安静且安稳的生活吗,这也是她一直所追求的。
“就是□□静了,”柳银雪揉了揉额角,“安静得有些不寻常,安静得让人恐慌,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明白,楼允人呢?”
“午膳后就出门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王妃找王爷有事的话,奴婢派人去外院说一声,待王爷一回来就请王爷来见您。”落雁道。
“不必了,我就是随口问问。”只是忽然有点不安,随口问问,柳银雪暗想。
过了会儿,她又问:“给皇后娘娘的君子兰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明日您进宫的时候直接搬上马车就是,明日还是让奴婢陪您一道进宫吧。”落雁道,近两月,柳银雪被皇后召进皇宫了两三次,每次落雁都陪着。
柳银雪点了点头。
楼允回来时已是晚上,柳银雪已经用过晚膳了,早已躺在床上看书,房间里亮着一盏油灯,烛火昏黄,火光映在柳银雪的眼里,有种近乎妖艳的美,看得楼允心脏砰然一跳。
“怎么现在才回来?”柳银雪从书中抬起头,她看书有点久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慵懒,好像已经快要睡着了。
“去了一趟摘星楼,最近□□静了些,总觉得不寻常。”楼允道。
第 120 章
柳银雪打了个哈欠:“结果呢?”
“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楼允转身进浴房洗浴,出来时问道:“你明日要进宫吧?”
柳银雪点头。
楼允沉了沉声音:“召你进宫的是皇后,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你还是要当心些, 若有不寻常之处, 不能在宫里逗留,立刻出宫来。”
柳银雪笑了笑:“能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楼允凝着她雪白的肌肤,一颗心柔软得像是湖水, 他温声道:“我放在东宫的暗探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出来,整座皇宫也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安静得近乎诡异, 就是过于安静了,所以让人觉得不安, 皇上还未废太子,总得防止他狗急跳墙。”
“你也觉得安静得诡异?”柳银雪道。
楼允想伸手抚摸她的发顶,然而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 他道:“所以你要当心些。”
柳银雪“嗯”了声:“我知道了。”
六月十六, 柳银雪起得早,盛装打扮后坐进马车,进宫给皇后娘娘送君子兰,她与皇后都是爱花惜花之人,相处起来就特别容易亲近。
皇后留柳银雪用午膳, 两人正聊得高兴时,有管事姑姑面色焦急地进来禀道:“娘娘,皇上在御书房忽然晕倒了。”
皇后大惊失色,蹭然站了起来,甚至来不及交代柳银雪一句什么,便急匆匆地朝御书房走去,被留下的柳银雪握紧了拳头。
楼星紧跟着就要去追皇后,被柳银雪一把拉住。
楼星回头,不明所以地望着柳银雪,她急得红了眼眶,泪盈于睫,哽咽道:“嫂嫂快放开我,我得去看看父皇。”
“皇上那里,现在定然守着许多人,你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得到,你莫急,先派人去通知成王,跟他说皇上病倒了,谨防宫变。”柳银雪道。
楼星被柳银雪的话吓了一跳:“宫变?什么宫变?”
柳银雪缓缓吸了口气,道:“公主,你要派一个你绝对信得过的人去,多的话也不要问了,先派人去吧。”
楼星想到楼宗夺嫡的事情,忙应下来,转头让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去通知成王。
柳银雪这才放开她:“我便不同你一道去了,你快去看皇上吧。”
楼星见她心中有事,可现下也不是多问的时候,她没再说什么,抬脚就往皇上的寝殿奔去,柳银雪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皇上突然病倒,是意外还是人为?
若是意外,这个时候太子、贵妃等应全都在往皇上的寝殿赶,若不是意外,宫中必有动静,这个时候,动静最大的应当属禁军。
不,她不能留在宫里,柳银雪抬脚就朝宫外走。
她步伐极快,落雁跟在她后头,完全能感觉到柳银雪的焦躁,柳银雪素来沉稳,极少有这等焦躁的时候,落雁忽然有点害怕。
她一声不敢吭,不敢打断柳银雪的思绪。
崇阳门已经近在眼前,柳银雪越发加快了步伐,然而,不知是谁忽然下了命令,崇阳门突然关上了,柳银雪被关在了崇阳门里。
她脚步猛地顿住。
“宫门怎么突然关上了?”落雁奇怪道。
柳银雪转身就往回走,落雁见她心事重重,也不敢多问,埋头紧紧地跟在柳银雪身后,忽然间,路过假山处,柳银雪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脚步停了下来。
“王妃?”落雁紧张地望着她。
“嘘——”柳银雪将食指放在唇边,朝落雁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再开口的时候,她声音已经十分平稳,她道:“我们两个人走在一起,太扎眼了,你不能再跟着我。”
落雁一听就慌了,恐惧地望着柳银雪。
柳银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知道为什么进宫我喜欢带你不喜欢带沉鱼吗?”
不等落雁回答,柳银雪继续道:“因为你比沉鱼稳重、冷静,现在宫里出了事情,我们暂时出不去,你跟我一起,只会被我所累,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分开走。”
“可这里是皇宫啊王妃,奴婢能去哪里?”落雁慌张道。
“去哪里都好,反正不能跟我一起,”柳银雪语速飞快地说,“你最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别轻易让别人找到,快……”
柳银雪最后一个“走”字还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大吼声:“抓住她,祁王妃在那里!”
柳银雪瞳孔一缩,对落雁道:“藏起来!”
然后她转身就跑,落雁忽然意识到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反身就朝与柳银雪相反的方向跑去,那些人显然是冲柳银雪而来,根本不去管落雁这个丫鬟,毫不犹豫地尽数去追柳银雪。
柳银雪跑得飞快,她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双脚像是生了风,径直往坤宁宫而去。
然而,她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跑得过经过专业训练的禁军,很快就被禁军给抓住了,两个身穿铠甲的禁军扣住柳银雪的手臂,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你们干什么?”柳银雪涨红了脸,厉声责问。
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左边脸上有一道疤,他站到柳银雪的跟前,面无表情道:“请祁王妃跟我们走一趟。”
柳银雪咬了咬牙,她动了动手臂,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后,便不再挣扎,她道:“先放开我,你们一群人看着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还能飞了不成?”
那年轻的领头轻轻挥了挥手,柳银雪便感觉手臂一轻。
她甩了甩被捏得发麻的手臂,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丝毫看不出慌张,她道:“走吧。”
柳银雪的心一片冷然,皇宫显然已经被禁军控制了,看来皇上突然倒下,兴许也并非偶然,而是人为,只是能控制禁军,还能专程来找她麻烦的,怕是只有楼逸。
她紧了紧拳头,一颗心沉入湖底。
而另一头,落雁虽然跟着柳银雪来过皇宫几次,但是对森严的皇宫到底不熟悉,要她找个安稳的地方藏起来不被发现,实在是太难,落雁没办法,只能向坤宁宫求助。
可是此时,皇后和公主都不在坤宁宫,坤宁宫里只有一个管事姑姑,管事姑姑见她去而复返,柳银雪却不在身边,忙上前关切地问:“落雁姑娘,可是王妃落了东西在这里?”
落雁福了福身:“我家王妃原本要出宫,但崇阳门突然关上了,我们根本出不去,后来又来了一群禁军,将我家王妃强行带走了。”
管事姑姑一听,脑壳顿时就大了三圈。
落雁着急得眼眶通红,立刻就朝管事姑姑跪了下去,叩首道:“姑姑,烦请姑姑想个法子,赶紧派人通知我家王爷,万不能让王妃有事啊。”
管事姑姑忙将落雁拉起来,朝殿内走去,一面道:“若真如你所言,整座皇宫必然已经被有心之人控制了,他们扣住王妃,想要对付的自然是祁王,可是崇阳门被关,宫门出不去,你让我想办法,我却是无能为力的。”
“那该怎么办是好?”落雁紧紧地抓住管事姑姑的衣袖,着急地问。
管事姑姑沉了沉气,缓缓道:“皇宫被控制,动静自然不小,就算我们不派人出去通风报信,祁王也很快就会知晓,你且先在这里藏起来,我去找皇后娘娘。”
“可是……”
“落雁姑娘,王妃被带走前,可是吩咐了你什么?”管事姑姑打算她的话。
落雁哽了哽声音:“王妃要我藏好。”
“那你便藏好就是,不要让自己被抓住,给王妃徒增烦恼和羁绊,这就是你所能做的极限,”管事姑姑将她领到内殿藏起来,“从现在起,你就在这里呆着,不要出来了。”
落雁不敢拖累柳银雪,可是她仍旧抓着最后一丝希冀地紧紧抓住管事姑姑的衣袖问:“姑姑,皇宫只有崇阳门一个出口吗?”
“自然不是,可崇阳门出不去,其他地方自然也是出不去的。”管事姑姑叹了口气,这皇宫的天怕是要变了,就是不知道谁胜谁败。
管事姑姑匆匆安顿好落雁就往重华殿走,然而,她人还未出坤宁宫的宫门,就看见大批禁军手持利刃,正朝坤宁宫赶来,姑姑心头一惊,不敢再往前走,转身折了回去。
重华殿内,太医还在给皇上诊脉。
各宫娘娘得知皇上忽然倒下的消息时,皆纷纷赶了过来,此时重华殿内娘娘们跪了一地,皇后和太后就守在皇上的床前,紧张地望着太医。
“如何?”待太医收回手后,皇后迫不及待地问。
太医眉目凝重,老半天没有回答皇后的话,太后着急地追问:“如何?你倒是说话啊!”
“皇上的身体脉象很正常啊,单看脉象,微臣瞧着并无怪异之处,但皇上却又面色发青,嘴唇发白,倒像是,像是……”太医吞吞吐吐,半晌没有说个所以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