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河校场与其说是校场,其实更像将士入京修整的一个临时居所,苍翠繁茂的林海围出开阔的马场,荆河的一条支流蜿蜒其间,如银河飘带。
旌旗招展,校场中央竖立着一座石碑,上书“林海听涛,剑引长河”八个大字。
校场中已陆陆续续来了一堆人,有锦衣玉带的世家公子哥,有布衣麻衫的寒门学子,双方站成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其实在季柳看来更像是世家子弟在霸道地圈地排挤。
寒门那一边到的人更多,却被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不过他们的马少,应是多人同乘一匹赶来。
季柳其实本该是最早到的,但无奈中间和那两人耽搁了。
想到赵靖渊,她往人群中辨认了一番,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她牵着马在校场中绕了一会,发现赵靖渊正蹲在荆河边上,掬水清洗衣上的污迹。
莫非他是怕人看到他这副落魄的样子,所以躲在这?
旁边还有另外一人在洗马,看衣着,想来出自寒门,他感应到季柳的视线,回头朝她报以一笑——是个样貌普通的青年,但双肩却极为开阔,应是个挽弓的好手。
赵靖渊自然也发现她了,却傲娇地别过脸去,隔着八百里季柳都能感受到那鼓幽怨。
他起身上马,看都不看季柳一眼,转身就跑。
赵靖渊今天吃炸药了?
季柳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就由着他去了。
她没有打扰那个寒门青年,自己骑着马在草场上悠闲地晃悠,不时有学生从她身边经过。
季柳有些惊讶,寒门也就算了,毕竟走的不是一条路,但她发现学苑里到的人也都一身整洁。
来路上是有陷阱的,这群人这么厉害的吗?没有一个中。难道是赵靖渊拆掉了陷阱?
季柳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可能,赵靖渊没那么好心,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会再额外加一个陷阱。
公子哥那边已经开始抱怨了:“这什么时候能开始呀?早知道就慢点来了!”
“刚去问过了,说是礼部侍郎还没到,考官之一没来,自然不能开啰。”
“哎!再等会吧,说不定等会就来了。”
……
季柳不理会他们的抱怨,她在仔细地查看考场的布置。
场内悬满了木牌,密密麻麻,写着不同的字迹,有些却是空的,应是做误导之用。
风声萧萧,吹动木板击出了跌宕的韵律。
季柳心上却莫名觉得这位置布置得大为奇特。
她双手抬起,拟出个挽弓的姿势,视线聚于一点,仿佛正有只利箭蓄势待发。
她转动肩膀,无形的箭尖对准了看台上的箫铎。箫铎目光沉沉地朝她望来,猝不及防看进她眼里。
季柳愣住了,胸口处他指腹滑过的地方又刺痛起来。
若是此时真有支箭,季柳相信,只要她的手一松,箭就会挟势贯出,在男人收缩的瞳孔下,自其喉间穿过。
她武艺不行,算数与箭术却是实打实的一流。她可以在考核开始后,万箭齐发中,一箭射穿看台上任意一人的首级,并且因为场地布置的原因,没有会知道箭是从哪里射来的。
她不知道场上有没有其他人也能做到这一点。
季柳松手,无形的箭矢射出去了,她期待地屏住呼吸。
箫铎八风不动,丝毫不躲,在“箭”即将刺入脖颈的刹那,抬手握住了“箭柄”,留给她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唉!季柳心中叹气,若是箭真的存在,就是在他用手握住的那个位置。他完完全全从她的动作、位置和幅度中看出了箭的走势,连此时的风向都预判在内。
真不愧为兵部尚书!箫铎当年,应当也曾仗剑执戈,驰聘疆场吧?
季柳气馁地放下手。
箫铎嘴角勾起,指节摩挲,“箭”在手中碾成粉末。就像当年,初入疆场的银甲少年,当着敌人的面,骄傲又自信地宣告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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