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是刻意来找她的,今日这种场合,有薛家人在场,瞧在薛家面子上,谁也不会刻意冷落她。这些日子她求助无门,只能凭借这种法子来撞运气,努力去和那些贵勋夫人们说上话。
“亲家太太,怎么今儿来也没事先说声,早知道咱们一块儿坐呀。咦,关夫人,秦夫人,好些日子没见了,真巧,竟在这儿遇见您二位。”
既遇上了,自然不好当众撂脸子,林太太跟随众人一道往禅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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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避着人群朝后院走,今日香客颇多,实在不是合适的约见之时,她不知道道允究竟有何急事,一路偷偷摸摸的潜过来,耗费了她不知多少心神。来到相约好的禅院时,林氏是有些气急败坏的。
二人相处以来,一向任何事都是道允事先安排好,林氏只需耐心等待,他自然会想尽法子找上来。林氏被服侍奉承惯了,她实在很不喜欢今日这种做贼般的感觉。
“道允,到底什么事这样急?”
她推门走进去,命胡萍和半夏在外守着。
房间里很暗,门窗紧闭着,能听见帐子里传来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见他不露面不答话,林氏不快地走进去撩起帘子,“你到底……”
话没说完,在见到道允面容的一瞬,她完全呆住了。
男人不复往日斯文儒雅的模样,他身上的僧袍被汗湿透了,前襟狼狈地敞开着,素来温柔多情的眼睛此时赤红潮湿。
骤然被打开帘幕,投进来的微弱光线令他下意识抬手遮住了眼睛。
林氏骇了一跳,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质疑他到底喊自己来做什么,他的样子不对劲,很不对劲。
“你这是怎么了?”她坐过去,抓住男人的手,“你的样子似乎很辛苦,不舒服么?我命人去找郎中过来?”
手腕被男人翻手抓握住,他力道失控,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道允,你弄疼我了。你到底是怎么了?”她想收回手,可她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男人抓着她的手腕,朝内重重一带,她立时扑跌在床上。男人翻身压覆过来,不带一丝柔情地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林氏吓坏了,抬眼对上他赤红的双眸,悬殊的力量和体型差别,令她根本逃脱不开他的钳制。
“你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放开我,放开!”她被弄得又疼又难过,道允从没试过这么粗鲁的,他一向怜惜她,每回亲热都会用尽耐心哄她、在意她的感受。今日的他却彷佛一只毫无感情的野兽,一见面就如此无礼的求-欢,林氏新裁的留仙裙被他一把扯坏了,清晰的裂帛声令她心魂剧颤。
衣裳撕坏了,她还怎么出去见人?她拿什么理由搪塞?道允疯了不成?
她挣扎着坐起来,推开身上的男人,抬掌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
“你疯了!”
道允被打得偏过头去,粗重的呼吸为之一顿。
林氏难得挣开钳制,她跳下床趿着鞋飞快地朝外逃去。
一股大力从后袭来,男人撕扯掉身上碍事的衣衫,揪住林氏的长发将她拖回到自己身边。
林氏疼得尖叫出声,已经顾不上外头守着的人会不会发现自己的不伦恋情,她有种自己会死在道允手里的不祥预感,她要逃出去,她必须逃出去。
道允拖着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掼到床沿上,他浑身是汗,像被人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
药力已经完全掌控了他的思想,此刻什么柔情斯文理智全不在了,他已经熬了太久,忍了太久,眼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遵从身体的本能。
林氏的呼声像被掐断了尾巴的猫,在发出短促的一声后戛然而止。
林太太等人在屋中说话,薛芙儿和姜氏挽手在寺里漫步赏花。
今儿天色晴好,山寺间的桃花开了,引得不少香客敬香结束后在此流连。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隐约的喧闹声。
大殿里的小沙弥成群结队的抬着水桶水盆朝后山涌去。有人小声议论,说似乎后边的某个禅院出事了,不知哪个香客不小心将点着的火引子随意丢在禅院门口,惹得火星子燃了起来。
知客僧正忙着将人群疏散开,“各位施主,后山出了一点小状况,大家不要往后走了。”
姜氏把要跟着人群去瞧热闹的薛芙儿拦住,“起火不是小事,三妹妹不要去了,咱们不若先回娘那边去。”
话音刚落,薛芙儿就在人群里看见个熟悉的影子,“六嫂嫂,今儿五嫂嫂也来上香了吗?”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影子道:“你看,那不是五嫂嫂身边的胡萍吗?她怎么跑得那样快?”
后山是起火处,胡萍为什么不顾劝阻飞快朝后山跑?
姜氏顺着她指的方向瞧过去,只隐约看见个一闪而过的影子。薛芙儿道:“走,咱们也跟去瞧瞧。”
姜氏被她拖着手,强行挤开喧闹的人群朝后山走去。
“芙儿,这样不好,咱们还是先回去……”
到了后山,才发现火势已经很大了,滚滚浓烟升腾在半空中,火苗大部分被扑熄了,但禅院外围着火,木门首当其冲被烧得七零八落,小院里头是何情形从外根本瞧不出来,僧人几番朝里喊人都没得到回应。
胡萍挤开救火的小沙弥扑向院子,“救人呐,我们奶奶在里面,我们奶奶还在里面呢!”
在场主持大局的僧人吃了一惊,这禅院是道允的私人宿处,并非供香客栖息的厢房,怎么可能会有富家太太在这里头?
“姑娘是不是弄错了?”他将胡萍让到一旁,低声道,“这是我们道允师父的禅修之所。”
两人说话声音夹杂在鼎沸的人声中,并不如何响亮,可胡萍焦急的模样瞧在众人眼里,大家纷纷猜测起来。
“不会错,不会错的!”胡萍跺着脚,急的大哭起来。“我不过离开了一小会儿,怎么会突然起火了?师父快进去瞧瞧,我们奶奶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必活着了。”
本来林氏命她与半夏在外守候,中途半夏肚子疼,院前就剩下她一个,片刻又有个老人家来问路,她一时好心,就引着那老妇走了半程。
不过才离开须臾,哪知道禅院会突然起火。此时林氏在内生死不明,由不得她不着急。至于这是谁的院子,林氏为什么进去,她根本一无所知。
“胡萍,你在这里干什么?”
胡萍正焦急的哀求僧人救人,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道尖利的嗓音。胡萍吓了一跳,回过头去,见林太太与几个相熟的太太一道正立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明显是听说起火特地来瞧热闹的。
胡萍正六神无主,一见林太太更是慌乱起来,“太太,我们奶奶她……”
“哗啦”,一大桶水泼向门梁上最后一簇火苗,小沙弥抹掉脸上的黑灰,朝领头的僧人道:“师叔,火扑灭了,还好没有引起大火,只是这烟瞧着吓人。”
林太太越众走向胡萍,“你们奶奶怎么了?你为什么在这儿?”
胡萍转头看了眼适才那僧人,又瞧了瞧房门紧闭的屋子,灵台中仿佛有一根弦,在这一刻被连通了。这是道允的禅房,林氏原不该走进去,但她走进去了,还把服侍的人撵在外面守门。此刻起了火,门窗紧闭内里没动静。——如果奶奶没有被火伤及,多半是碍于外头人多眼杂不敢出来……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替奶奶遮掩?该怎么答林太太的问话,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
不等她出言,几个小沙弥已经飞快冲进了浓烟滚滚的院子。
禅房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窗纸烧烂了,门也有些松动,但还好,内里不像是受过大火的模样。
“道允师叔!”小沙弥呼喊着,找棍棒来把反锁的门凿开。
众人目光落在那扇门上,小沙弥用湿帕捂住口鼻冲进去,片刻又在众目睽睽下神色怪异地冲出来。
“师师师叔,您快来看看吧。”
外头围了太多的人,他拿不定主意,不知该怎么处置才好。
领头的僧人神色凝重起来。
适才胡萍的话本就令他百般疑惑,此刻小沙弥的反应让他几乎立时笃定,——确实有个妇人在道允的房间里。
众人议论纷纷,小声猜测着里头究竟出了什么事。
僧人瞥了眼脸色发青的林太太和众人,摆摆手,命大家安静下来,“此间火已扑灭,众施主不必担忧。请随本座的弟子们前往休息……”
一部分香客被劝走了,仍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
“师父,里头烟气呛人,若是再不把人拖出来,只怕——”小沙弥还未从适才看见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但里头的人已经晕去一段时间,内里烟雾还没散,留人继续躺在里面,怕是真的会闹出人命来。
“胡萍,你刚才说,五嫂在里面?”薛芙儿越众走上前,她不知道为什么僧人们会迟疑,救火救人,都是顶要紧的事,如果林氏真的在里头,如何还能在此蹉跎时间?
姜氏扯了下她的袖子,薛芙儿没反应过来,“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救人呐?”
她挥了挥手,贴身跟着的两个婢女就要上前去帮忙。
僧人面露难色,他与薛家几位夫人都相熟,知道此间能做主的便是二太太,他犹豫地道:“还请二太太随老衲移步……”
林太太听说自家女儿在此,如何还能等?她一把抡开面前的小沙弥,提起裙摆头一个跨过灰屑纷飞的门槛。
薛芙儿等人跟在她身后,依次跟着走了进去。
屋中昏暗得没有一丝光,浓烟灰蒙蒙的笼在床帐里,内里没有起火,陈设物品摆放分明。
林太太一走进去,脚底就踩上了一片柔软的衣料。
她挥开烟雾,蹙眉看去。
绯红的裙摆,像一团热烈的火。
她整个人忽然被一种震慑心魂的恐惧紧攥住。
她震惊地望着那片衣料,呆滞的目光缓慢地移向里间,移向那张帐帘紧闭的床……
“亲家太太,你这是……”二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屋门敞开,大片的天光透进来。
适才小沙弥进来翻拣过幔帐,此时那帐子分开半片,露出两双交缠的脚。
地上散乱地丢着衣裳裙子甚至首饰,女人脚上还穿着一只大红色的绣鞋。
二太太回过身去,大声斥道:“不准进来!”
薛芙儿吓了一跳,连她身后一同挤过来看热闹的人都被惊住了。
二太太的反应令大家更好奇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太太喝道:“芝宁,带你妹妹离开!”
薛芙儿大声道:“为什么?我不过是担心五嫂……”
“什么五嫂,这里没有你的五嫂!”二太太立在门前,用身体遮住众人翘首看来的目光。
林太太脚一软,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适才同来的秦夫人等见状,如何猜不到里头发生了什么?秦夫人厌恶林太太的做派,适才被她缠了许久,心里早有怨言,当下给身边的婆子打个眼色,后者大惊小怪地嚷道:“哎哟,林太太这是怎么了?”
第55章
婆子上前搀扶,林太太被强行拖了起来。
“哎哟,这是谁啊?”
婆子一眼望见帐子里交缠的两个人,大声嚷了开。
这一嚷,无数的婆子媳妇闻声冲过人群挤到门前来瞧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