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安安伸出手要还要跟他抢。沈晏欢镇压了几次之后又被抓了一下,愤怒至极,干脆当着嵇安安将那壶酒喝下了肚。
嵇安安看上去还颇有些惋惜,过了半晌后抬起头傻傻地朝他笑。
十足的醉鬼模样。
这点酒怎么能让她醉成这样?
沈晏欢皱起一双秀气的眉头, 一边朝着嵇安安伸出手打算把她抱起来一边四处张望着有没有多余的空酒瓶。
然后他就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拉得栽倒在了嵇安安身上。
果然是装的。
沈晏欢暗自磨牙, 开口道:“你……”
后半句话他并不能说出口。
因为他的嘴唇被堵住了。
沈晏欢的瞳孔微微放大。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嘴里似乎被送进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颗……奶糖?
舌头还没品尝到些许奶味,尖锐的犬齿已经先行划破了奶糖的外壳, 酸涩的汁液登时流遍他的口腔。沈晏欢用力拧眉, 试图缓解这种酸到头皮发麻的感觉。
沈晏欢几乎立刻联想到嵇安安早上躲躲藏藏是在干什么了, 放松之余,差点被给她气笑。
多大了,嵇安安你多大年纪?怎么还在做这种恶作剧?
喝醉了的嵇安安显然报复心也很强。
沈晏欢原本不打算和醉鬼计较,但他察觉到贴着自己唇舌就要离开,一时恶劣性起,伸出手按住了嵇安安的头发。
“呜呜呜?”嵇安安自作自受,拼命想要推开沈晏欢,可等她真的推开的时候,两人口腔里的酸味都快没了。
嵇安安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脸颊,怒视沈晏欢。
沈晏欢心情却是好了不少,甚至大发慈悲的没有找嵇安安计较弄赃自己衣服的事情。
沈晏欢张开嘴,正要说点什么,却忽然被一阵轰鸣声打断。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沈晏欢来不及反应,迅速将自己的身体挡在嵇安安面前。
远处传来一连串咒骂声,紧接着,又是一阵过分吵闹的轰鸣声。
两个人相互对视,都愣了一下。
嵇安安懵逼的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歪起脑袋道:“店主姑娘好像说过最近有个烟花展。”
她下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烟花声打断了。
他们这次看来终于成功了。
绚丽的花火照亮了半片天空,他们现在的距离近得要命,所以嵇安安能看到沈晏欢的表情,自上而下,凝视着自己。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桃花眼,里头藏着水墨一样的漆黑瞳眸,他看向你的眼神认真而又缄默,百年之前是这样,现在看来过了百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所有花火都映照在他眼底,璀璨的世界完整的朝他展开,那是和你截然不同的世界,你早就明白,你和他的未来注定重合不到一起。
他也应当明白的。
可这一切好像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他还是会在一个肮脏的巷子里找到你,会一遍一遍把你护在身后,会永远像个傻瓜一样去追寻你,一次又一次。
就比如现在,他把喧嚣全都抛在身后,眼眸中,只藏了一个你。
嵇安安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抬起手,盖住了眼睛。
这实在是有点太不公平了。
她分明刚刚才接受自己的命运轨迹,才接受要一个人奔赴地狱的凄惨未来。
他怎么能来?
嵇安安吸了吸鼻子,开口小声道:“我可能要做一件让未来的我后悔的事情了。”
“什么?”烟火声太大,沈晏欢没听清,靠近了些。
嵇安安低低的笑了笑,俯到他耳边说:“我说——你听到我心跳声了吗?”
这么大的烟火声哪能听见什么心跳,沈晏欢还得应付醉鬼,嘴里哄了哄就想把她抱去酒店。
嵇安安却挣扎了一下,她就这烟火声,缓慢,而又鉴定的开口:
“它在说,我心悦你。”
下一轮烟花在沈晏欢身后炸开,那是一片巨大的烟花,一直升到顶点才爆裂开来,在空中划出一个个整齐的圆,再一点点消逝在无际的夜色里。
沈晏欢的动作就这样停了下来,他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嵇安安。
烟花照亮了她的脸颊,沈晏欢看见她的脸红彤彤的,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喝醉了才脸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可她正在看自己。
十岁,抱着暖炉的小姑娘俯下身,蹲在气息奄奄的小狐狸面前笑着伸出手:“你愿意做我师弟吗?”
二十岁,拎着剑的小姑娘气势汹汹地站在他洞府门口,插着腰下战书:“你等下可不要被我打得哭鼻子。”
三百岁,小姑娘垂头跪在小汤山前,听到动静,回眸迷茫地看着他,声音沙哑:“小狐狸,我没有家了。”
三百零一岁,浑身浴血的小姑娘这次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执着剑,走入了漫天雷光之中。
之后又三年,他在不丘山等了又等,却始终没等到他的小姑娘回来。
人们都说小姑娘以身殉道,求得人间界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说他在做无用功,所有人都在说她不会回来。
……
而现在,嵇安安靠在他的怀里,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他的耳畔。
对他说:“我心悦你。”
……
沈晏欢审视着嵇安安。
他分不清她的想法。
是喝醉后随口而出的戏语还是漫不经心的随意诱哄?还是又像之前那样在自己当真之后不负责任的跑掉,然后让自己苦苦寻觅三年一无所得?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张开。
他听不清嵇安安的心跳声,但是他能感知到在听到那句话之后自己的心跳。
火热,滚烫,似乎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当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
嵇安安被眼前人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
那一点伏特加给她的勇气似乎已经用完了,嵇安安甚至不用等到未来的自己苏醒,现在自己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已经后悔了。
嵇安安尴尬的笑了笑,打算开口掩饰住刚才自己多余的举动。
“我开玩……”
这次轮到她说不出下半句话了。
因为沈晏欢垂下头堵住了她的嘴唇。
……
烟花会确实十分好看,尤其是看烟火的时候,开始总是缓慢的,先是徐徐升起,慢慢的升到高处。
到天空中再疯狂的炸裂开来。
俄罗斯的夜晚是冷的,但是烟花却是火热的。
看烟花的人似乎也被这些璀璨的烟火迷惑住了眼,但是这烟花显然并不是普通的烟花,而是改良过的烟花,持续时间未免有些长了。
看烟花的人显然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看了一会儿就疲惫起来,奈何烟花展并没有结束,她不得不分出心神接着观看。
等到最后一朵烟花在天空中爆裂,四散开来之后,黎明已经近在眼前。
……
沈晏欢有点头疼,昨夜实在荒唐,他躺在酒店的床上,第一反应是去摸身旁的人。
身旁的位置是冷的,他的外袍被丢在地上,凌乱不堪。
不过赃是正常的。
巷子实在不干净,他只能把它垫在下面。
沈晏欢现在比昨天清醒不少,洁癖也跟着回来了,他只穿了里面的衣服,然后起身去看这件外袍。
但这外袍显然沾了不止泥土这些脏东西,他拎着这外袍沉默一会儿,干脆直接施术毁尸灭迹。
“你必须要把这件事报给公司。”
嵇安安的声音响在门外,沈晏欢揉了揉眉心,推门走了出去。
她和掠影他们坐在一起,不过气氛显然并不是很愉快。
掠影皱着眉头,审视着嵇安安。
两只影妖垂着头站在嵇安安的旁边,他们似乎怕极了,两个小团子挤在一起,愣是离她具有十米远。
沈晏欢张了张嘴打算开口:“我……”
“闭嘴。”嵇安安抬眸看了他一眼,直接打断了他的发言。
嵇安安向来霸道,但是也没有霸道到不让他说话的程度。
沈晏欢原本应当接腔讽刺回去,但是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做过的事情,摸了摸鼻子,破天荒得没有反驳。
确实过分一点点。
沈晏欢想了想,又心虚地摩挲了一下剑柄。
可能不止一点点。
嵇安安并不清楚沈晏欢在想什么,如果她清楚,现在高低得和他打上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