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嫀(qín)容嫀容amp;张垚(yáo)佑
【女非男C、夺人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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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嫀容是个普通的世家宗妇。
她出身一个清流簪缨世族苏氏,自幼受到家族精细的教养,在十六岁那年又中规中矩地嫁给了与苏氏交好的一个贵胄之家的子弟。
在大魏那偌大的皇城中,她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
在她所能认知到的人生规划里,往后,大约她都会和那个男人一起生活,不论那个男人是好是坏,她都会和他一起养育儿女,为他主理中馈,她会好好地相夫教子、约束婢妾奴仆,同丈夫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
可是很多很多年后,当她偶尔从女儿的身上回想起她女儿的生父、也就是她的第一任丈夫时,其实她的内心也再难兴起一点波澜了。
那个男人说好绝对算不上好,他也有世族子弟都有的各种通病,目空一切,骄矜自傲,还沾着好色好酒的风气,时常和他的兄弟、同僚们流连在烟花之地,狎妓玩宠,都是她婚后习惯了的那个男人的作风。
但是若说真的有多坏,那倒也并不至于。
他对她并不曾有虐待、苛刻。
她是他的妻子,他在家里也给了她身为妻子应得到的尊重,对她说话时大多都是温声细语,虽则她已同他成婚,但他仍旧拿她当个娇娇小姐捧着。
偶尔他宿醉从酒桌上下来,竟然还能想得起来从外面给她带几样时兴的吃食糕点讨她欢心。
虽则后来他也不可避免地添置了几房通房妾室,也仍旧不会让任何人越过她的头上、冒犯她的尊严。
——他也是这个时代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贵族子弟罢了。
不算好,也不算太坏。
所以,婚后不久,在嫀容因为丈夫的花心而偷偷回娘家哭诉了几场之后,面对娘家母亲、姑婶们的轮番宽慰,她也渐渐麻木了、妥协了。
母亲她们都说:“女人的日子不就是这样过下来的?女婿虽然在外头也玩得花了些,可到底他还拿你当个主母敬着。而且他又得齐王殿下器重,前程也在往上走,你婆家本也就是那样的大族,这婚事哪里不美满齐全了,你还有什么可哭的?若连你都还要哭,外面那么多女人,她们比你还不如,难道她们的日子就不过了吗?”
正如母亲她们所期盼的那样,当时中宫皇后朱皇后所生的齐王殿下越发得势,眼看着日后要登临宝座,而嫀容的丈夫又是齐王的心腹,只等齐王一朝得势,大封心腹功臣,嫀容眼看着也要沾丈夫的光,成了个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了,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于是嫀容后来也就不哭了,只能对丈夫体贴照顾,在他宿醉之时给他在家中备好醒酒汤,在他在青楼胡混之后给他熬煮些补身的膳食,日常只一心一意打理着丈夫的饮食起居,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概不问——她也不敢问。
她的丈夫见自己妻子如此温顺和婉,从酒桌青楼里归了家后,待她当然也是极好的。
母亲和婆母她们都盛赞嫀容是个大方得体、最贤淑贤良的好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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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一次他在酒桌上气性过剩动手打了人,险些将对方给打死,也是嫀容亲自过去接他归家,又连夜四处找人将此事摆平下来,免得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后,会让她的丈夫在御史台那里受人弹劾。
——听说是当时酒楼里隔壁桌一个姓张的小武官,不慎将酒水洒在了她丈夫的衣袍上,污了她丈夫的锦衣,这人又是和齐王不大对付的辽王的幕下,她丈夫存心折辱对方一番,故意把事情闹大,仗着自己官阶比对方更大,又是酒后气盛,就在同僚的起哄之下硬逼着那人向他下跪叩首道歉。
那个张姓武官自是不愿,所以情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被他险些打死。
嫀容赶到酒楼里,叫两个小厮把酒醉得浑身瘫软的丈夫搀扶进马车带回了家,又拿出银钱来,把酒楼上下看见此事的跑腿小厮们全都赏了一遍,换得他们日后封口不提此事。
而后她又亲自去向那个张姓武将道了歉,命人去采买了上好的伤药来送给对方,一再替自己的丈夫解释,请求对方也莫将此事闹得太大,否则彼此面上都不好看。
那位张姓武将瞥了她一眼,漠然地擦了擦面上的血痕,哑声道了个“好”字,叫嫀容总算放心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等嫀容的丈夫第二日醒来后,自然也后悔昨日作为,害怕对方拿此事作筏子弹劾攻讦他,然而听到嫀容说她已打点好那张姓武将的嘴巴之后,丈夫面上又有了笑意,亲昵地拍着嫀容的肩,说她真得他的心意,实在是体贴极了。
这件事无声无息地从嫀容的生活中翻过了篇,她也再不记得那个张姓武将的姓名容貌了,早已将他抛之脑后。
婚后两年,当时的天子越发可见苍老不济,眼看着就快要升天了,而嫀容也在这时终于有了身孕,和丈夫的关系越发亲密起来。
嫀容的丈夫十分得意,一面是皇帝死后、齐王登基之时,他肉眼可见的前程坦荡,另一面,是妻子有孕,替他开枝散叶,两厢都是大喜之事。
十月怀胎后,嫀容生下一女。
嫀容生产之后,她的丈夫时隔数日才踏足她的产房,开口意兴阑珊地走个过场一般,关怀几句,问她身子恢复得如何了,而后就是长久的沉默不语。
她的婆家娘家都有些不悦,在她生完孩子后的整个月子里,来看望她的人,他们都是面色沉沉的。
因为她知道,所有人都盼望着她可以为自己的丈夫生下男嗣。
他们这般的期待,最后却得了个女儿,难免所有人都不快。
所有人都不高兴,只有嫀容一个人偷偷地在为初为人母的自己和初初降临到这人世的女儿感到欢喜。
生完了孩子,才知道自己真的嫁到了一个什么人家,才知道自己真的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丈夫,什么样的男人。
一个女人的成长里,总是夹杂着这样无法宣之于口的苦涩和委屈,只能由她自己含笑咽下泪水。
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不喜欢女儿,也不会拿到面上去说的,婆家人仍旧好好地给嫀容的女儿办了满月酒,宴请宾客。
嫀容收到了一个张姓武将送来的贺礼,是一些专门给产后妇人调养身体的人参和灵芝之类的贵重药材,算得上是重礼了。
这个送礼物的人她记不得是谁,也不知道是否是她丈夫的什么朋友,只是这份送礼的心意,倒是让她感到一阵心头温软,竟有种热泪盈眶般的感动。
毕竟,在她产后,别人能高看她生下的女儿一眼就算是难得了,所送的礼物,也只是和孩子有关,甚至还有人干脆送了各种开过光的送子观音像,说要祝她再举得男,下一胎一定生下男嗣。
——谁会记得她这个刚刚生产完的母亲的身体呢?
居然还会有人惦记着让她调养好自己的身体,补充元气。
可是嫀容这点微妙的感动并没能持续太久,她的丈夫怒气冲冲地命人把这份贺礼给退了回去,又叫骂道:
“他张垚佑算什么东西?辽王的一条走狗,胡乱巴结人也敢巴结到我们府上来了?他自己的主子知道么?”
嫀容这时才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叫张垚佑。
就是之前被她丈夫刁难殴打过的那个小武将,也是辽王的人。
如今天子病重,眼看着她丈夫一派所要追随的齐王就要登基,那跟着辽王他们的人,可不是就要倒霉了么?
难怪这个人要来给他们送礼,只怕是他自己也觉得辽王就要不中用了,想着提前给自己找好下家,从辽王那艘船上下来,免得届时祸及自身吧?
然而嫀容的丈夫并不领这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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嫀容并不知道的是,当她下一次再看到这个张姓武将的时候,她已经是阶下之囚,罪臣女眷,跌下了枝头了。
就在她女儿的满月宴之后不久,辽王以雷霆之势忽然在宫城中发动了一场兵变,控制了整个皇城,幽禁了天子。
数日后,天子驾崩,崩逝前,立诏传位给辽王。
而齐王压根都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也没能做出任何及时的反应,这皇位,便就这样失之交臂了。
听说,在兵变的那日,辽王身边的一个张姓武将出了大力气,也是他一马当先,持剑在前,先行射杀了禁军的数位统领,一举夺得了内外局势的掌控权,甚至还护住辽王安危,替辽王挡下了一记暗箭。
辽王即位之后,先是追封、册封了自己身边的人,然后就开始忙着清算昔日的仇敌。
他的生母刘妃被追封德光皇后,同母胞弟被封为寿王,而像张垚佑这样的有功之臣,也得到了勋爵,被封为颍川侯。
一个二十来岁的武将,一朝得势,位列权臣,炽手可热,何等风光无二。
至于被清算的仇敌么……
首当其冲就是昔日那些站队齐王的人了。
比如嫀容的丈夫,她的婆家。
就在辽王——这位文寿皇帝登基后不久,许多齐王的故旧受到牵连,抄家灭族,流放充军,一片凄风苦雨都不足为道。
古往今来,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稀奇。
嫀容的婆家被抄家的那日,她只是紧紧抱着自己刚刚出生才几个月的女儿,将孩子牢牢护住,心如死灰之时,已经连哭泣都忘记了。
有人拔掉了她发间的金簪玉钗,褪下她腕间的玉镯,她一丁点的反抗也没有,顺从地任由旁人搜刮掉她身上所有的首饰财物,唯一不肯放手的,只有她的孩子。
而后,她们这些罪臣家眷都被没入牢狱之中,等待天子发落。
……大概率,她们往后的日子,会比最低贱的奴还要难熬的。
死是死不了,活也不能活得有丁点的体面和尊严。
脏污恶臭的地牢里,嫀容听到了那些和她一起被关来的人日复一日的嘶哑哭泣,只有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倘若是寻常的官宦之家犯了事,家眷被收监到牢中的话,只要外头的人愿意花钱,其实还是可以通融狱卒,让里头被关着的人日子好过一点的。
然而她们这次的情况却是非常不同。
她们的家人,都是天子从前的仇敌,都是天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谁还敢来沾她们的边?
谁敢来同情她们,就是和天子作对。
即便她们在外面还有什么家人亲眷,只怕眼下也不敢再来过问她们的境遇了。
嫀容很害怕自己稚嫩的女儿在这监牢里会熬不过去。
不过,出乎她预料的是,在她被关进监牢之后不久,就有狱卒给她单独送来了干净的被褥,干净精致的饭食茶水。
嫀容起先觉得意外,但是她还要哺育照养女儿,所以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好意”,她也只能糊里糊涂地接受,含着泪吞下饭食,养着充足的奶水喂大她的女儿。
就这样两叁日下来后,嫀容在牢狱中受到的单独优待令其他妇人都感到侧目。
终于有一日,一个老妇人蜷缩在地牢的一角,幽幽地开了口,向嫀容道:
“知道为什么他舍得对你这样好么?”
嫀容不明所以:“什么?谁?”
那老媪哼笑:“恐怕夫人这般的容貌身段,在外头是叫什么男人相中了吧,所以人家打点了你的吃食,叫你记着他的好,不几日,就要有男人来受用你的好处了。”
嫀容愣了愣,而后大脑轰然炸开,一下子明白了那老媪的话,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此处受到特殊的优待了。
——照这个老媪的说法,定是外面有什么位高权重的男人早就垂涎上了她的身体,如今正好趁着她受到夫家牵连、沦为罪臣女眷,所以那人舍得这样对她。
等她享受够了这份好处之后,幕后之人恐怕很快就要露面见她,然后暗示她乖乖献身侍奉,不然,就有的是她的苦头吃。
这样的权色交换、肮脏的交易,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司空见惯多了,更算不上什么稀奇。
在良久的屈辱感之后,嫀容望着怀中女儿懵懂无知的酣睡模样,心中的不甘也还是平复了下来。
事已至此了。
她已经到了这种地方,她还有的、还能利用的,也不过是这具身体。
只要能让她养活她的女儿,让她的女儿平平安安地长大,这身子伺候什么样的男人她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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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个老妇人所预料的那样,几日之后,果真有一个男人要来见苏氏。
苏嫀容听得有人要见自己,面不改色地将女儿放在榻上哄睡,而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面色平静地跟随狱卒走了出去。
在她走后,其余被关押在监牢里的女人不禁窃窃私语,议论起她来。
那些落在嫀容背后的目光,如细密的银针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刺着她的心。
有人议论道:“如今她苏氏女也要去做娼了么?也要去脱光了身子爬床伺候男人?”
而后又是一人的窃笑:“她丈夫昔年在外面没少得罪人,只怕多的是仇家要来寻仇的,现在她男人都被斩首了,外头的仇人只好再来淫一淫他的妇人,略解心中之恨罢。”
然而这样屈辱的命运,不止会降临在苏嫀容身上,也可能同样是她们的往后余生。
于是这些议论的声音很快也低低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