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淳风瞧着案上棋盘良久,突然拍手一喝,喜道:「便是如此了。」阿好歪着头,问道:「可是想出什么解决之法么?王姨想了那么久的事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是你这小子想到了?」
姑娘年纪比玉淳风来的小,却唤他小子,着实不好。可玉淳风正在兴头上,不计较这个,他道:「自然,有什么是难倒我风公子的?」他正要伸手去移棋盘上的黑子,突然停到半空中,似乎在想什么。阿好以为他想错了,笑道:「怎么啦风公子,您是不是想错啦?」玉淳风摇摇头,收回手,道:「我若解了,不就坏了原本下这盘棋的人的乐趣?这样好了,若这盘棋的主人还是想不到方法,你就告诉他『取捨之道,进退有度』。」阿好不懂下棋,更不懂棋上局势。只是默默将那八字真言记下,嘴里喃喃背诵,而玉淳风则是去找兆永,看他要做什么。
只听兆永对一位姑娘说道:「那便说好,明日午时换防之际,我们在直楠村会合。」原来兆永来翡翠屏的主要目的是要托他们护送离城,一路惊险,有人护着还是好的。
玉淳风见他们事情谈完,说道:「我能请你们帮忙一件事么?」原先与兆永对谈的姑娘微笑道:「请讲。」玉淳风道:「我想请你们帮我救两个人,他们目前被少城主抓住,我怕他们撑不住。」那姑娘点头,道:「行,您是兆公子的朋友,我翡翠屏自然是要帮您这个忙的。只不过有件事必须告知公子,我们只为兆家效劳,一旦关乎性命,恕我们即刻停手。」
玉淳风点点头,道:「麻烦了,谢谢啊!」待玉淳风向那位姑娘详细说明状况后,他转身朝向兆永,准备一同回去,便见兆永手抓领口,面色微微苍白,似乎很是难受的样子。他站在角落,此举并没有太吸引他人注意,玉淳风怕他旧伤犯了,赶紧上前询问,可当他靠近时,兆永又是一副无事的模样,玉淳风心有疑虑,却还是没多说什么,道:「回去吧!」
玉淳风除了暗中观察四周有无玉家之人,还注意到了兆永,他向来步伐矫健,此时却好如迈不开脚步,在憋忍什么似的。玉淳风忍不住问道:「兆恆之,你还好么?」兆永摇摇头,道:「没事,旧伤犯了而已,回去躺一下便是。」玉淳风依旧担心,他问道:「若是不行,不然耽搁一天罢!」
兆永咬牙说道:「不必,躲在这里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们还是儘快回去。」隔了一会儿,兆永似乎想起什么,问道:「你还记得当初为我诊治的医生么?」
玉淳风想了想,点头称是,道:「蓝姑娘说他是你们兆家的管家,还会些医术,这些日子都是他给你看病上药的。」兆永又问:「你可知药单里头写了什么?」玉淳风想了片刻,答道:「取药煎药的都是下人在处理,我也没多管,无非是疗伤的药罢!对了,我曾看过他拿着一颗药丸,灰色的,还有香味,压碎了往你嘴巴倒。」兆永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呵了一口气,无奈说道:「没事,走吧。」
不久前见到沉勿卓时,他也拿了一颗灰色有香味的药丸要兆永吃下,兆永当时怀疑他下毒,趁他离去赶紧吐掉。哪知沉勿卓却喂他毒药已有多时,怕是毒药已经发作,也不知这毒药究竟为何,该如何解。
时间落到了隔天正午,四人来到直楠村口,见有几匹马和马车在那,还有几个人在那候着。兆永一行人见着熟识的,加快了脚步,一行女子向他们福了个礼,双方碰头,皆是小心谨慎,顾及左右。为首的姑娘道:「昨日风公子要我们探查的子癸辰庚两位公子,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我们已尽力去寻,待救到再遣书信告知。」
玉淳风心虽担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应了声好,便准备上马车。远处马蹄声渐近,听那阵势,似有百匹马奔驰而来,可定睛一看,马十几匹有,人却寥寥无几。皆是朝兆永他们靠近。几人心里渐生不好的预感,兆永说道:「快上车,莫要被他们追上了。」
哪知一人大声呼叫,声音虽小,却还算清楚。他道:「你们是逃不了的,咱们今日追来也不是要抓了你们。通告你们一声,少城主口諭:那两名贱奴目前在翊翔台上吊着,下面是护城河,要是你们不心疼那两隻狗奴才,就等着他俩在河里抓交替罢!」
语毕,一群马被勒的叫了一声,各个停下脚步。兆永表情正经道:「他们如此作派,分明是要我们自行入网。」每人心知玉辙风多么兇狠残暴,子癸辰庚被抓在他们手里定是受到严重的伤害。玉淳风更是清楚不过,当时在逃跑时,他本想带着辰庚子癸一同逃离,可辰庚子癸二人不会功夫,必是耽搁不少时间,很快就被发现,子癸辰庚拼死护住玉淳风,要玉淳风先行离去。玉淳风虽然不愿,但终究是含泪逃离。
这两天想着子癸辰庚还在魔爪之中,心里便很是难受,如今听到他们被吊在翊翔台,下面又是深不可测的河水,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又悬得更高,他道:「我去救他们。」兆永立刻反驳,肃脸说道:「不可,此一去便是自投罗网,你们都会死的。」
玉淳风彻底急了,他道:「不然要怎么办?他们自小跟着我,陪着我,跟弟弟一样。如今他们有难,我却坐视不理,如此不义,我还是玉淳风么?」兆永见他激动,松了态度,道:「可是······」他没说完,可玉淳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没有什么可是。我知道我救了你,你心存感激,要护我周全,这些我都明白。可你是我的谁呀?凭什么我要受你决定,受你保护?我玉淳风是玉家人,就算我再怎么讨厌,我还姓玉。我们家里的事情就该由我来解决,跟你姓兆的一点关係也没有,你知道么?」
在他言语之时,那群通报少城主事情的人转身离去,便就剩他们几个。兆永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可你记得么?我曾说过以身许你的,所以······我们一起去救子癸还有辰庚。」他的眉目温柔似水,如此承诺玉淳风在玉淳风的眼里像是要陷进去般。玉淳风不懂得他是什么意思,也许他明白,只不过他不解兆永为何每次都这样的站在他的身边。他便这样愣愣的看着兆永,瞧他俊美如仙的面庞,面颊上的疤痕给他增加了一丝烟火气息,是迷人的,容易让人沦陷的。
兆永道:「只不过我们不能如此单枪匹马的闯去,必须分头行动。我先潜入里头观察状况如何,你去找找天穹山派的魏前辈,他此时应该还在城中。」玉淳风点了头,此时他的情绪已缓和下来,他道:「兆恆之,刚刚是我衝动了,对不起。」
兆永微微一笑,道:「我没怪你,」他凑到玉淳风耳边,轻声说道:「我叫兆永,永恆的永,你以后唤我这个名字吧。」他的气息轻轻吐在玉淳风的耳边,温温的,柔柔的,痒痒的,玉淳风的心又加速起来。
双方分头行动,原本说好午时前往东城门的事情也耽搁了,翡翠屏的人又受兆永之託,让他们护着兆鲤兆雁先在关家候着,若是明日后还未相遇,就不必等候,护送兆鲤兆雁前往七寒派。
兆永对南城门之路甚是了解,一路躲闪隐蔽,终是见到玉辙风所说的翊翔门,虽然不见子癸辰庚,不能得知他们是否在那,但是瞧他们有重兵把守,心里已有了底子,不敢贸然闯去。只好待在原地,瞧事情经过,再见机行事。
很快,一辆轿子被人抬了过来,两边一人一面大旗,皆是红莲麒麟图的模样,兆永心道:「终是来了么。」只见玉辙风不晓得骂了什么,下人们畏畏的应着,随后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以长木棍作为支架,披上印有红莲麒麟图示的大布,做成一个临时帐篷,并且搬运桌椅,铺上软垫,让玉辙风坐在里头,不被太阳晒,还舒适的坐在里面。
兆永见玉辙风所带侍从甚多,且多是身带武器,兆永思忖一番,心里道:「他便是要等到淳风前来,必不会轻易杀了子癸还有辰庚,暂时不用担心。只不过敌多我寡,又势力悬殊,怕是打不过去。」他又左右观察一会儿,没有惹出动静,确认一番后便去了翡翠屏,等玉淳风带人过来。
其中他想了很多,想起那日父母遭沉勿卓杀害,想到兆墨书传给他的千叶莲剎功,又想起了那位要凑齐残卷的陈若元。他屏气凝神,将万物视于无物,将一切归于混沌,把那烂熟于心的神功在他体内运转,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半个时辰过去,体内舒畅许多,运起神功只感体内内力充沛。虽不过练神功之皮毛,但也是在短时间增长了不少。想到此处,兆永跃跃欲试,静坐冥想,将这招式一遍又一遍的在脑袋中演练起来,直到第七次时,耳边传来吵杂的声音。兆永回过神来,看向声音来源,竟见玉淳风、魏如风、李盛和其他乡亲朝他过来。
魏如风见到兆永,记得他的面貌,向他挥手,与李盛先后喊了一声「兆兄弟」,玉辙风则是兆恆之和兆永两个名字之间选择不定,最后叫他一声:「兆兄。」
双方碰头,纷纷行了江湖礼。魏如风率先说道:「这一路上我听了不少事情,兆兄弟此番探查如何?」
兆永肃脸说道:「来者甚多,目视有一两百兵。我在城内看不到城外,子癸辰庚是否在那无从得知。」眾人皆是一惊,抓了人用一两百个人守着,不知道者还以为抓得是什么旷世高手,一没有看住就会逃出生天。
兆永又说:「随侍也差不多有一百个人,瞧他们的步伐,都是好手。」如此威风,似是皇帝出驾。
玉淳风说道:「怕我们搬出前辈罢!怕是抓我不得才动用这么多人。」李盛哼道:「南怀城才几个人,找了两百人怕是疯了。」几个人在那边忿忿不平,兆永却见身后也差不多一两百人的阵势,很是疑惑,问道:「这群人?」
李盛答道:「玉兄弟在找我师兄的时候,我那师兄正在说着他去西洲的英雄事蹟呢!各个听得热血如沸,又听到玉兄弟说得那些事,大家便争先恐后要一同去救辰庚和子癸两个公子了。」话一说完,听李盛身后有一人道:「那是兆家的少爷么?」另一人道:「好像是,我见过他,长得如此绝伦错不了。」知道了是兆永后,所有人闹得更沸了,有人道:「竟是兆少爷,那天少城主闹着要找他和玉家公子时我还不信,如今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又有一人道:「玉城主对我们不管不顾,这些年来兆家对我们的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不分贫贱不分男女,我们誓死追随。」
兆永看着大家说着要誓死追随自己云云,想起之前眾人待兆家并不是这般态度,而是多了一些怨恨在里头,也不知如今是怎么一回事,却也眼眶一热,喊道:「好!既然如此,大家一同前往,莫要让玉家将人命视如草芥。」
兆永不得知的事,玉淳风那时劝说眾人时是花费多少口舌,但当事人不说,其他人也不能多说什么。
面前欢呼声一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翊翔门的方向前进,却止步于华明街。玉辙风本来还悠悠的吃着美人递的水果,看着玉淳风和兆永果真前来赴约,且帮手也只带两位高手,心里一笑,心道:「我这里高手那么多,暗藏的也有,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我们前来赴约,可否让我们见见被你吊在城门外的那两个人?」玉淳风朗声说道,字字清楚,玉辙风左手半举,有人见状大喊放人,一会儿的时间,便见有人扛着子癸和辰庚走了过来。
玉淳风看了急忙向前一步,却被兆永抓住手腕,玉淳风忍住性子,收回脚步。耳边听兆永言语道:「他如此轻易妥协,怕是有什么诡计。」玉淳风也知这个道理,又朗声问道:「我人已来,不知可否放人?」
玉辙风哈哈大笑,看着面前四人,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说道:「你有什么筹码跟我谈条件?」
这时魏如风喊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少城主有没有兴趣听听?」玉辙风笑着看着他,似乎在说洗耳恭听,魏如风也不卖什么关子,直道:「我们各比一轮,其中一方输了便要给出代价。倒地不起输,杀人者输,使阴贱卑鄙者输,少城主有什么意见么?」
玉辙风心想这游戏有趣,问道:「那这要比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李盛这时回:「看看我们这里有多少人咯!怎么,不亏罢!我们的要求便只是让你放了他们两个一条生路,可我们若是输了,输者答应你一个条件。」玉辙风心想也是,就算自己暂时还打不过魏如风和李盛二人,可身边高手如云,再差也能比一个平手实在不亏。便应道:「如此甚好,那便开始罢!」
魏如风率先应战,并且报上自己名号,对方也派了一人前往应战,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人士,硕大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瞩目,头上束着的长辫粗似乎头轻轻一甩就会在别人的身上打出一条红印。他与魏如风站在一块儿,就显得魏如风矮小很多。男子抱拳道:「北国勇士,纲宝勒德。」
这纲宝勒德的事蹟魏如风有所耳闻,传闻他是北疆第一武士,力量奇大,为北国增添不少功劳,只不过他嗜酒成性,一次喝得太醉轻薄北国公主。那国王怒极,本来想要将他军法处置,只不过有人替他求情,道是他为北国下了不少功劳,北国国王这才饶他性命,让他三日后与公主完婚,然后给了一些理由让他离开北国。
这纲宝勒德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悔过,反而是觉得红顏祸水,时常伤害妻子,那妻子觉得忍无可忍,趁纲宝勒德不在写了一封和离书,并在上头写道:「今日去非我咎,来日方长,我们各安。」纲宝勒德见了怒极,四处去说那公主的坏话,他们的事蹟也因此在中原传开,连西疆都有所耳闻。
魏如风想起这些,嘿嘿一笑,拱手说道:「承让!」说着轻功一施,掠过纲宝勒德后面,纲宝勒德哼了一声,转身寻他,可魏如风身手哪会被他逮住,泥鰍一般在纲宝勒德转,弄得纲宝勒德眼花。李盛嘿嘿一笑,小声道:「师兄是个机敏的,莫要担心。」说着又大声喊道:「此人力量极大,使得都是硬功,师兄可要小心啊!」
魏如风呵呵笑着,二人不知不觉走过两百多招,不见胜负。纲宝勒德一掌一掌的击出,皆被魏如风闪避。魏如风长期追捕灵貂,耐力和速度训练的异于常人,可论力量却不及纲宝勒德,对方也稳得无懈可击,因此二人打了数百招,皆是平手。
魏如风突然大声喝道:「我已输了,停手罢!」纲宝勒德听了停下,不解的看着他。除了李盛,在场诸位皆是不解。玉辙风看着魏如风,不晓得他是在耍什么把戏,可此时赢了一把,心里不免高兴。
只听魏如风说道:「我自视武功极高,除了师父,秦老太太等当今宗师般的高手,无人能赢得了我。如今与纲宝勒德斗了三百馀招,竟连个上风也落不上,此局是我输了。」
兆永和玉淳风表示惋惜,又听魏如风说道:「照先前说的,我欠你一件事,少城主可有什么想法?」玉辙风笑道:「前辈客气,目前还未想到,先欠着罢!」魏如风退下,却听纲宝勒德说道:「我们分明平手,你说你输了还真是奇怪,改日再跟你比个高下!」魏如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接下来上场的是玉淳风,对战的是刚刚坐在玉辙风身边的女子。瞧她穿着打扮,胭脂浓抹,称不上难看,却也不耐看。她不知从何处寻来鞭子,摇曳生姿走上前。还道:「少爷呀!上次你打倒我的师兄,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