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叫查拉盘那寨,曾经发生过一起奇葩战争。”殷述看着资料说道:“当地的文献资料记载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是——”
“几百年前此地以山为界,是两个东南亚古国的交界处,后来两国打仗,从北到南一路硝烟不断,最后还剩这一处战场没能分出胜负。”
“多年的战争让两国国库贫乏,据说山中战场战死将士十几万也没能有个输赢,山区传递消息又慢,久而久之两边都以为派出去的人死绝了,于是渐渐粮草也不输送了,两边军队不明所以,断了粮就自己种,没肉吃就自己养,最后干脆扎营驻寨,种田养猪。”
“两个军队隔着一条河各自畜牧种田,就这么种了半年地,偶尔还互相串门喝酒唠唠嗑。”
裴洺无语道:“你看的会不会是什么野史,野史那玩意儿的节操是没有下限的。”
殷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最后两边的人干脆合成了一家,在山里盖房开垦定居下来了。”
裴洺:“······桥都麻袋,军队里应该全是男的吧?这样下去是要灭绝的吧?”
相里荼道:“像我们大宋的军营里是有女人的,三品以上将军的妻室是可以随军的,另外还有战俘、流民之类的,里面都可能有女人,只不过数量不多罢了,我想同是军营,可能情况相似。”
殷述点点头:“正是,军营里有为数不多的女人,尽管男人太多导致最后人口数量锐减,但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个迷你小国的基本人口,在此地繁衍生存下来,因一开始男人实在太多,是以此地民风也极为彪悍,男男相恋就和男女相恋一样常见,除了大祭司这种特殊的人不可染指之外,见到什么样的家庭组成都不奇怪。”
“我推算了年历,当地文献所记录这场战争的日期于我们来算恰好是明代初时,是世道开始太平的时候。我想应该是当年轮回的邪神再度落败,两国军队杀伐之气渐消,邪神急需休养生息,便选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蛰伏了起来,等待再度崛起。”
“不用多说了。”相里荼道:“十有八九就是查拉盘那寨了,只要到了附近我就能感觉到。”
袁杭凯:“什么时候出发?”
“午时出发进山探方位,探准方位后第二小队开国际航线空降。”殷述道:“阿凯和戚霄现在出去采买进山的装备,上山下地的都要买,别邪神没见到,先把自己摔下山了。”
袁杭凯和戚霄应下,他俩上山下地已经很熟练了,知道殷述需要哪些东西。
等到中午太阳高照,几人要出发的时候,小卓却还没有醒。
“看给你急的。”裴洺解释道:“述哥给他吃了定魂丹,补充他这几天流失的血液精气,没那么快醒。”
“这种小事就不要解释了。”戚霄说道:“没醒也要搬走啊,谁来搬?我可不敢!”
袁杭凯立刻连退三步:“我也不敢。”
殷述回头道:“别看我,搬道具这种事我不管。”
裴洺看了看“道具”又看了看眼巴巴的相里荼,上前一步:“那我来吧。”
相里荼:“要不让我来吧。”
裴洺:“渣男,离他远点。”
相里荼要抽过去了:“刚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现在又叫我渣男?”
裴洺扛起小卓:“是的亲,男人就是这么善变,不服憋着。”
相里荼:“······”
这片丘陵山区群山层层叠叠,苍茫巍峨,青翠的山峰被朦胧的雾霭笼罩,仙气腾腾,阳光从云雾层中透过时形成一圈美丽的彩虹。午时的阳光穿透到山涧最底端,山底常年人迹罕至,郁郁葱葱的绿植与冷空气相遇也形成了形似山顶云雾的潮气,草地藤蔓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轻纱,神秘原始,车辆从盘山公路开过时惊起鸟儿展翅掠过,直冲云端。
殷述坐在前排看着地图导航找进寨子的方位,查拉盘那寨如今早已通路通车,他们只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就发现了人烟——快要到了。
袁杭凯开着车轰轰烈烈一路往前,开过一个石头门牌的时候忽然被裴洺喊住:“等一等!”
袁杭凯一脚急刹,相里荼正在走神没防备,惯性扑上前差点和正好回头的袁杭凯啵了个嘴儿。
相里荼怒道:“你喊魂啊你!”
裴洺:“好啊你凶我?你死定了等小卓醒了我就让他跟你分手。”
相里荼爆粗了:“分手?还有这种好事?你他妈搞搞清楚现在只是分手的事儿吗?!”
“噢,歹势,”裴洺诚恳道歉:“是和你老死不相往来。”
殷述打断她俩:“别贫了,什么事儿?”
裴洺指着刚才开过去的那个石头的门牌道:“我感觉那个牌坊的石墩子上好像雕着腾蛇的图腾,只是风化得比较厉害了。”
殷述闻言看向裴洺所说的石头牌坊,果然见石柱上凹凸不平,但被风蚀剥落后依然可以看得出上面盘着一条蛇状的物体。
第132章
车子继续往前迈进,又过了一段后路况开始颠簸起来,所有人都被颠得一愣一愣,连小卓都被颠醒了。
他揉着被撞到的头问道:“怎么回事?”
袁杭凯神色严肃地放慢了车速:“我觉得可能停下来换雪胎比较好,这里有泥路,山上又自成一套天气系统,这么潮湿不下雨也打滑,谁知道接下去是什么路况呢。”
殷述眺望着远处依稀可以看见房顶的村落:“换吧,现在是要登高看风水走势。”
于是袁杭凯给车换了车胎又绑了防滑链,几人继续上山。
结果这样一来,车子更颠了,等袁杭凯开到卫星锁定的最佳看地势走形的点上时,裴洺一下车就吐了。
“怀了就生吧,我们老大养得起。”戚霄拍拍他的肩。
裴洺吐得死去活来,他浑身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他刚想回敬戚霄几句,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连忙跑到树底下继续吐:“呕——”
“指定怀了,准备起啥名啊?”袁杭凯嘲笑道:“跟谁姓商量好了吗?”
殷述上前给他一瓶水漱口又替他擦了嘴:“好点没?”
吐出来就舒服多了,裴洺站起来刚说了句没事,结果眼角瞥见小卓的脸色极差,于是走过去关切道:“怎么了?你也晕车?述哥,鬼会晕车吗?”
小卓别开头,声音低哑:“我没事。”
“是阿凯哪句话说得不对还是相里荼欺负你了?没事你说。”
小卓被他追着关怀,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只好扭回头说道:“真的不要紧,我只是还没完全恢复。”
他这么说,裴洺只好放他一个人呆着去了,转而和殷述站在山巅研究起底下的村落来。
查拉盘那寨大约七十到八十平方公里的面积,收入眼帘的都是木质吊脚楼结构,很典型的热带建筑。能看见东南角上有一片房屋是砖瓦的材质,也许是寨子里生活条件比较好的一批人,除此之外在寨子的正中间有一个高高的塔楼,砖瓦砌成,像是什么要紧的地方。
“此地盘龙卧水,巽属阴木,离属阴火,坎属阳水,本是不适宜居住的风水,恰好背山的那条山脉绵延不绝竟无一丝漏风,使得这本来不聚气的地方阴错阳差成了存气的所在,”殷述分析道:“现在已经过了正午,寨子顶上云中带着黑色尸气,风中却没有呜呼鬼号之声,说明确有什么东西吸收了此地古战场战死士兵的怨念,但它不靠啃噬尸体为食,所以只余尸气没有鬼气。”
袁杭凯和戚霄都没有阴阳眼,是看不见云中的黑色尸气的,但在裴洺和相里荼眼里,那片云中黑气翻滚,宛如将死之人的咆哮。
相里荼说道:“我能感觉到邪神的气息已经很接近了,它会不会被供奉在那座塔里?”
裴洺摇摇头:“不太会,怨念和阴气都是阴冷的东西,是往地下沉的,邪神供奉在高台,不接地气就无法大量吸收养分,像当初谈宏湄供奉的那个一样,接不上地气必须要靠鲜血供奉才能维持力量,在东南亚这种地方,本身就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邪术蛊术,一个人的血连通他的精气神,村民都是很忌讳见血的。”
殷述点头:“这地方很像禾木白哈巴那样的村寨,虽然房屋建筑都是木头的,但实际家家户户都有电,村里也通网了,东北角那片木屋里有几间是小卖部,肯定有给外人住的招待所,戚霄先把村寨的地图绘制下来做成参考图每个人一份,大家全都把地图记在脑子里背出来,然后一会儿天黑了我们到村里去投宿。”
袁杭凯给局里发了定位,太阳下山之前戚霄恰好把地图做了出来,几个人背上装备便弃车徒步下山。
下了山以后,村寨果然和殷述说得一样,村口就有正在栓马的人抽着烟跟人聊天,一看来了六个样貌个顶个出挑的人,登时眼都直了。
“#@%!%##…*…@%#???”
裴洺的下巴咔嚓一声,掉了。
殷述常年俊美且稳如狗的脸上也出现了绷不住的表情。
是的,他们听不懂。
没记错的话,世界上有五千六百五十一种语言,还不包括方言。
“没事没事,我有翻译器。”袁杭凯忙不迭掏出一个翻译机:“早上我和霄哥去采办东西的时候遇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买了翻译机,老大记得给我报销一下。”
翻译机还是好使的,连翻译带比划后,那个抽烟的牧民很快就知道了他们是想借宿,热情地给他们带路。
“老板,还好你们只要三间房,再多要一间都住不下了。”
殷述问道:“为什么?”
牧民道:“哎呀,你们这些大老板一看就是外面来的,我们这里和外面不一样,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子里面没有宾馆的,旅游线路也不往我们这儿过,只有一个办喜事的空房,里面劈了几间屋子,用来招待招待客人,你们要是来晚了还没有得住哩。”
裴洺闻言便从袁杭凯屁股兜里掏出一包华子殷情地递过去:“大哥,抽烟,今晚就麻烦你了。”
那牧民见了烟俩眼睛都直了,他是知道华子的滋味的,比集市上的烟草好太多,喜滋滋地接过来说道:“成,我晚上给你们烧几壶热水送过来!”
“那多谢你了!”裴洺又从袁杭凯另一个屁股兜里摸出剩下的那包华子塞给他:“我们打算住几天,还得劳驾多打点打点,不光有烟,我们也带钱了,只是忘在镇上了,明天就去取,一定少不了大哥你的好处!”
袁杭凯猝不及防损失两包华子,他此行也就带了这两包,简直是惊天噩耗欲哭无泪。
“你他妈好歹一根一根给,一给给两包,有这么败家的吗?”
小卓小声问道:“为什么不现在给钱?”
裴洺也小声道:“你们这些大明星小王子一看就没过过底层生活,穷山恶水出刁民是有一定道理的,最好是说有钱,但没在身上,不然运气不好的话,像述哥这种内裤都要穿爱马仕的人,走出寨子的时候还有没有内裤都很难说。”
殷述:“······我谢谢你了。”
裴洺:“不用谢,维护老公的内裤尊严是我应该做的。”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走到了那个住客人的招待处。
招待处一共隔开了十间屋子,环境相当一般,隔音也很差,袁杭凯和戚霄一间,殷述要给小卓定魂魄不能打扰,于是裴洺先和相里荼到另一间里去休息了。
“别愁眉苦脸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看着相里荼脸都快拧成一团了,裴洺终于忍不住宽慰他道:“小卓身上被人施了锁魂血痕,那是锁着鬼体不能去投胎的东西,二十七局也没有解法,你虽然没什么翻盘的机会,但好歹还有时间。”
相里荼皱着脸问道:“是有时间,那要怎么做呢?”
“先从改头换面做起吧。”裴洺掏出一把剪刀:“刚才一路进来我发现有好几个人在偷偷看你俩,这年头没人留这么长头发了,剪了吧。”
相里荼惊了:“这不行吧?”
裴洺咔咔合了合剪刀:“你这不是挺靓仔的吗,剪了也不会丑啊,配合一点亲,至少可以让小卓知道你正在做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不然光靠嘴巴说爱爱爱谁还信啊,拿出点实际行动好吗?”
相里荼只好从了,他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觉得裴洺说得有道理,他和小卓现在连话都说不上,小卓已经是鬼了根本不需要他保护,交流都没有,谈什么进展?也许剪头发能让他看到自己改头换面的决心。
“好吧,你剪吧!”
裴洺站起身:“行,你等着,我去找个罩衫和梳子来。”
方才路过走廊的时候,他看见角落里堆着一堆杂货,里面似乎有个可以充当理发罩衫的蛇皮袋。
天色已黑,走廊没有灯,他打着手机电筒穿过走廊,其他七间隔间里都住满了人,但不吵闹,裴洺只能依稀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与交谈,但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暂时无法判定是谁家的客人还是游客。
又走了几步,刚才看见的杂物堆就出现在了眼前,里面赫然有个废弃的蛇皮袋。
裴洺快步走过去翻找了起来。
黑影重重,古老村落的屋顶被天上像细碎钻石铺成的银河映得朦朦胧胧,温暖的晚风扬起裴洺翻找东西时的尘埃,屋子角落里有不知名的螽斯在幽幽叫唤。
以及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王昊明在黑暗中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