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你和若初去学务处拿一下手电筒!」
「你怕黑吗?那...我的手借你牵,这样也不怕走丢。」
那女孩主动挽起自己的手臂,顺着牵住自己的手,拉着她快速经过幽暗的楼梯间。
「不可怕吧!而且你抬头看。」她的眼眸反着月光,那道如新月般的笑容让她愣了好久,「今天的月亮没有被云遮住,很亮的。」
那笑容,让于慈恩不再害怕之后每一个漆黑的夜晚。
她开始会仰望着天空,甚至希望周围不要有任何的光线,这样她就能欣赏到那一晚的月亮,和那一晚令她心安的笑容。
「哇~你这次考得也不错呢~有心仪的大学吗?」
「没有,不过父母希望我读企管,尽量往商科走——」她拿着从她手中接过的成绩单,笑容浮现于唇角。
「那你加油,我先过去咯!」
「嗯...好。」
她只敢远远的望着,看着她和班上的另一群同学越来越好,于慈恩原本还能在下课和她搭上几句话,渐渐的,只能远远看向她在的方向,因为她的一顰一笑拨动着心弦。
究竟陈若初哪一点吸引着自己,她说不出来。或许是她看不惯班里同学间的小动作,而当眾揭穿;也或许是她总是热心助人,对任何人脸上总是堆满笑脸。
又或着,是她在桐希身边绽放的笑,比那晚更加的清澈,比那晚更加的温柔,比那晚更令于慈恩所嚮往。
所以,她曾一度满眼都是她,因为自己也想要那样的笑容洒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纯粹的,令人心动的情感,是于慈恩没有看过的。
想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塞进自己的脑海中,每一次的对话和巧遇,她都十分地珍惜。
但自己能靠过去吗?于慈恩害怕自己隐藏的另一面会被陈若初的温柔给击碎,她没有像桐希那般的阳光、惹人怜爱,没有办法让她在自己身边露出那样的微笑。
然后,她的太阳消失了,她的月亮不笑了。
陈若初不笑了,于慈恩感觉就像港口唯一亮着的明灯熄灭了。
她想成为她重拾起笑容的那个人。
「陈若初,今天我们是值日喔。」
「好。」
「若初。」
「嗯?」
「你让我抱一下好吗?」
「嗯?......好。」
陈若初张开双臂,迎接着她的拥抱。
或许是自己没那个能力,连自己的拥抱都无法让她在怀中哭泣,她见过自己的脆弱,自己却无法让她卸下偽装。
「好一点了吗?」陈若初在于慈恩耳边轻声问道,手抚上她的背由上而下安抚着。
于慈恩咬着唇紧紧抱着她,在她的颈窝摇了摇头,低喃道:「还没...你都没出力抱我。」努力止住随时会倾洩的泪水,忍住哽咽。
其实她只是想让陈若初能在自己身上寻求一点慰藉,说不定一个拥抱她就能释放一些,就像那抹笑,让她不再那么惧怕黑暗。
那段挨骂的日子,夜晚的不眠城,关上灯就止不住颤抖的身子,原来自己没办法成为照耀任何人的太阳。
收紧的手臂,只有短暂的数秒,陈若初最后松开时连带手臂一齐放下,她不解的看着于慈恩,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你不是说过,叔叔阿姨已经不强迫你考校排前几了,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我吗?」
「没事不能抱你吗,就因为我不是你们那群的就不行吗?」
我其实只是想安慰你,只是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
「没有啊,想就来——」
还没说完,她又抱住陈若初,不在乎她是否有抬起手,于慈恩紧抱着她,在心里默念着。
一、二、三、四......十。
放手,头也不回的走到黑板前,她拿起板擦红着脸,上一节课书写的字跡,被自己一扫而空。
如果那天的心动也能如此就好了。
那一天的阳光,从压克力薄版透进来,楼梯上有了大小不一的光圈在上面,于慈恩手里抱着厚重的书本和讲义,眼镜一直从鼻樑滑下来,她有些烦躁,脚步越来越沉。
课间休息十分鐘,她能看见国中部的学生在走廊奔跑着,她透着压克力板看,透着时光看。
于慈恩没有这种有趣的时光,她的国中生活只有读书、读书、读书,偶尔的家庭聚会是父母拿自己孩子出来较量的时刻。
不过那样于慈恩也无所谓了,只要能短暂逃离那用万张纸堆叠成的地狱,让她在大家面前诗朗诵也无所谓,反正幼稚园就做过了,现在只是羞耻心的问题。
她知道自己得一直鞭策着自己才能得到父母的讚许,可明明是自己在读着这些书,于慈恩却有种飘忽感,好像这些并不是为自己努力的,而是身后的父母。
当某天所有的事都达成了,那自己还能为何而努力,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为自己吗?
在为别人努力尽十八年的时间后,现在要于慈恩去想这个问题还真有些困难。
手上沉沉的书,一不留意就滑了出去,顺着阶梯摔到下一层梯面。
她愣愣地看着那散落一地的书和纸,迷失在日落和课后的梯间之中。
于慈恩不知道自己站在那愣了多久,身旁许多人擦肩而过,她试着清醒,脑袋却不停的跳出一道又一道的算式,和既定的标准答案。
好像所有的终点都有标准答案,只要过程错误就达不到,难道自己的人生也会是如此吗?
她该继续下去吗?
没有称讚,一昧的要求,曾经站在洗手台前,透过镜子凝视着自己的双眸,她总是轻声的对自己说:
「乖,先闯过这次的难关,然后考上大学就解脱了。」
站在镜子前,抬起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后脑,闭起眼睛,嘴里不停的为自己打气,直到有足够勇气能再次面对眼前的关卡。
『于慈恩?』
熟悉的声音唤醒了她,于慈恩抬头看向站在那堆凌乱之中的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就像那次她发现于慈恩在厕所的洗手台面前,听见她不停的在嘴里滴咕着什么而悄悄靠近。
那年,秋天来得特别早,抢走了一週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