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风很大,一阵阵刮过来就像是星星点点的沙质冰雹砸的人浑身发凉。
我看着顾钥站在悬崖边上,他仅仅穿了一个白色衬衣,裤脚被风打的飒飒乱动。
我连鞋子都没给他。
他光着脚,灰白脚背上青紫色的血管一动不动。
顾钥的发型很乱,他似乎被风吹弯了腰,好似一个暮年老人呆呆望着不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
被我关起来足足两个个月了,不见天日。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见室外风景。
现在他见到了,不过他马上就要死了。
“顾钥,你要跳海还是吞枪自杀。”
“你跳海的话可能会被海底生物吞食掉,自杀还能保个全尸。”
顾钥突然扭头,眼神平和地看着我轻声道。
“我都要死了,姜月,让我先安静一会儿。”
我不再说话,好像保镖一样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盯梢着一举一动。
现在的顾钥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世上在没有任何期待,顾家集团全部覆灭,在人类世界的“顾钥”也是个死人了。
他的身份,他的财产什么都没有了。
过了很久顾钥突然喊我名字,我慢慢走过去。
“给我吧。”
银白色的手枪,我第一次杀人用的这把枪,现在正稳稳地落在顾钥手里。
他低头看着枪,叹了一口气。
“结束了。”
“失败者—顾钥。”
他自言自语道。
手枪被他放入口腔,我捂好耳朵。
下一秒枪声响起,噗通一声顾钥后脑勺砸地再没半点动静。
“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顾钥倒下我不放心地对着他的脑袋打了两枪,然后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扔到大海里。
顾钥对我做过的事 ,他连全尸都不配拥有。
然后我就回到家里继续休息,我的抽屉里放好了一份档案,只要我想我可以随时交给易临析,他举报后把顾酩被送到监狱里后起码也是个死刑起步。
这是我和顾酩相处友好的几个月里我觉得最有价值的东西。
这么久以来,我对阶级的认识在不断刷新,我一直想啊,如果我也是有身份的人就好了,我就不用受到那些精神折磨。
可是我发现当真的有一份权势摆在我面前时,我却觉得心情很复杂。
或许是我眼光太狭隘了,我只想结束这一切。
远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的叁观不断被颠覆,我时常处于光明与黑暗交界的地方。
痛苦,煎熬,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当片刻休憩后再次睁眼时,我的床边留下一份白色的纸张,上面还垫了一只玫瑰花。
“姜月,我早知道这一天会来。
其实我更想死在你手里的,不过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想见吧?
所以我去死好了。
你可以帮我收尸吗?
最起码让我的身体最后一次感受到你的温度。”
看完后,我大脑一片空白。
顾酩在我睡着的时候来过了?
我想到今天早上顾酩特地来找我,说想看看顾钥怎么死的,他又说他突然很想抱抱我。
当时站在门口的顾酩红了眼眶,看上去易碎而柔软,我只是把门反手摔上,拒绝了他的恳求。
现在看来,他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或者更早?
属于姜月的审判早晚会落下。
我捏着那张白纸来到顾酩在纸张背后写好的地方,也是一片海。
还挺远的,我坐了四个小时动车,横跨几个城市后到了。
这里又很偏僻,明明是下午,橘黄色的夕阳洒在海面上,一时之间,眼前的风景完全吸引了我。
我脱下鞋子往海边走去。
很快, 我就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是顾酩的尸体。
他被起伏的海浪一推一推,似乎才刚刚死去,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他今天甚至穿了一身浅色休闲装。
他好像睡着了,可是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额头有个清晰的红黑色弹孔。
顾酩,彻底的死去了。
我闻着海风吹来的大海味道扑面而来,忍不住顺着大海的方向慢慢走去。
自由的气息和味道。
这么久了。
总算,都结束了。
爱也好恨也好,痛苦也好,自省也罢,都离得我很远很远。
我似乎变成一只轻快的海鸟在海边在沙滩上踱步,再没有哪一刻让我这么轻松,从灵魂到每根毛孔,都是轻松自在的。
至于那个方秉玉,那天我通过跟方梓夜打了整整一天电话,成功了离间那两个人。
方家的继承人也死了,方梓夜和方秉玉正对打的火热。
而我早已处理得很妥善了,方秉玉绝对怀疑不到我头上。
这是这么久以来经历种种事端后的自信。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备注着“王医生”地号码一直在闪动,我连忙接起来。
是苏逡怎么了?
紧张,期待,喜悦和害怕的情绪被海风吹的很淡。
“喂,姜月,你快来,苏逡现在情况不对劲。”
“怎么了?”
“他一睁眼就要嚷嚷着找你,我们说你等会儿就来,他已经光着脚跑了。”
“苏逡疯了?”我忍不住,开口惊讶地问道。
“不是,他好像是太高兴了。”
“哈哈哈。”
对着电话近一年来我第一次开怀大笑。
一阵风掠过,尘归尘,土归土。
属于姜月的噩梦永远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