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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裹着一件男士外套站在医院门口,面色苍白,步伐紊乱。
  苏逡就在医院里,他是死是活我不知道。
  我不敢走进去。
  我害怕,害怕现实。
  我杀过人,我杀那些该死的人,我的灵魂深处是快乐的。
  可是那份快乐绝不是出现在开枪打苏逡身上。
  苏逡是一个烂人,差劲的,糟糕的人。
  我都知道。
  我可以一直对他冷脸,对他爱搭不理。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想杀了他,他怎么能死,怎么能死在我的手中呢?
  我的头脑越来越混乱,此时此刻我一直在想的是过去。
  我和苏逡的第一次见面,和苏逡第一次出去玩,做游戏,想到我们互相依赖,想到我们我们初中时的水乳交融。
  想到他后来给我带来的痛苦,想到他说爱我时的温柔。
  痛苦,悔恨,怀念。
  我没办法接受现状是苏逡胸口挨了一枪,躺在医院里不知死活。
  我想到他之前说他快死的时候一直在想我,想着没有完成我的心愿,他不能死。
  他说了很多话,想告诉我,他很在意我,一直在证明他的爱。
  当时的我只是冷冰冰地想着,不够,我在挑剔一份炽热的感情,要去查找每一分他对我不好的证据。
  我在追求不存在的没有毛病的爱。
  “姜月,你好自私啊。”
  我贪婪地吞噬着我心中所认为的爱,一旦不符合标准我就要随意打击忽视它们。
  可是……爱是建立在人的基础上,伤害也好,无痛也好,每个人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无法接受有一丝丝毛病和缺陷的感情的我就像是在追求镜花水月,追求虚幻的东西。
  我在寻求一种不存在的凭证,对别人向我投递感情后产生厌恶也是在一次次割裂自己。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
  我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而不是逼着别人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之前种种不过是……我的灵魂是模糊的,好像只要完美了一切都好了,人也是,感情也是。
  强大没有尽头,苦难无法避免,绝对没有一个人百分百按照自己的幻想去爱你。
  有的话,那也只是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样的心态永远无法体会被爱。
  我的大脑被胡思乱想的念头填满,顾酩从医院大快步走出来了。
  “姜月,外面那么冷你怎么不进去。”
  “我不想。”
  我看着顾酩一脸担心和焦急,我想到躺到病床上死活不明的苏逡。
  我想问问顾酩。
  可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眼,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酩通过我的眼神看出来了什么,他的嘴角半耷,皱着眉头有点严肃的开口。
  “姜月,苏逡的情况很不好。”
  下一秒,我双手用尽全力攥紧顾酩的两个小臂,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有点失控的架势。
  “苏逡他……因为心脏那一块受伤严重加上之前的旧伤,很有可能他活不过今晚了。”
  “什……什么。”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顾酩,你在骗我。”
  顾酩却不说话了,他将我拽入怀中紧紧拥住我。
  可是我觉得好冷,冷空气似乎能穿透层层衣服深入到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里,我的大脑变得神志不清了。
  当我再醒来时,是在一张纯白的大床上。
  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床边椅子上的顾酩也跟着睁开眼睛看着我。
  他的眼下有重重的黑眼圈,看上去有点颓靡不振,像是没休息好。
  不过我并没有在意这些,“苏逡呢?他,他怎么样?”一紧张,我有些结巴了。
  “没死。”
  顾酩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脑袋,试图安抚我。“冷静一点,姜月,他没死。”
  但是我瞧着顾酩的表情那样凝重,内心有不详的预感。
  “苏逡变成植物人了。”
  刚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的我猛地顿住,植物人?
  “苏逡……他变成植物人了?”
  “对,医生说可能他以后都是这样了,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捂住心脏,我的心脏跳的好好的,平稳有力。
  上一次见到活蹦乱跳的苏逡还间隔不到一个月,现在……他已经成了植物人了。
  我好像真的失聪了,我默默地坐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一摊瘀血堵住喉口。
  如果说苏逡这件事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猝不及防的劈到人身上,那么这一天后来发生的的事情几乎要完全摧毁了我。
  在医院看了躺在病床上安静的仿佛一副睡美人的苏逡后,他的样貌不曾有一丝折损,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儿让我想到死亡。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
  心情低沉的重新回到酒店,结果被前台告知有人寄给我一份包裹。
  这时候了,怎么会有人送包裹?
  我难以理解,虽然困惑但还是取走了。
  刚回到房间我就开始打包裹上的号码,是空号。
  而寄出地址也完全被隐藏了。
  拆开包裹,里面掉出了一封信。
  一瞬间,我的呼吸几乎停滞。
  信?
  莫名地,我的手开始发抖,艰难万分地打开。
  “姜月,我的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已经离开人间了。
  哎。
  我的一生短暂而乏味,没什么……好写的。
  就谈谈我们的感情吧。
  姜月,这可能是妈妈最后一次给你对话了。
  我想说一句,对不起。也不是什么人之将死所言其善,回想这么多年,你遇到我们,你太倒霉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用妈妈这个称呼过于给你套近乎?哎,这一次单方面的谈心反正是最后一次,多多包容。
  我觉得我不能欺骗你,我和你爸爸没有爱情。
  对不起,在没有爱的结合下生下了不幸的你。
  妈妈我啊,年轻的时候也是想着要潇洒一生,我觉得身边的人过的都很很没意思。
  但是…你姥姥病了,她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告诉我我要嫁人,要有个孩子。
  我……我没办法拒绝她。
  结婚那天是我一生心情最复杂的一天,我看着你爸爸穿的整齐亮堂,他微笑着拉着我手那一刻,我觉得……或许结婚也没那么差吧。
  可是也就只堪堪过了五年,我和你爸相看两厌,本就是勉强来的婚姻哪里会有真正的幸福。
  因为我们的莽撞,婚姻草率开始,之后尽是谎言和虚伪。
  我出轨也不是我喜欢谁,我只感觉奇怪,我一次次拿出抽屉里的结婚证,我却没办法对你爸说出离婚两字。
  他也从没主动提过。
  你爸爸在旁边点头,说他的想法和我一样。
  或许正是这种犹豫不决导致已经烂透的婚姻关系,摇摇欲坠,不能遮风避雨,反倒是伤害着幼小的你。
  或许是我们不是合适的夫妻,倒是适合成为朋友吧。
  说这么多,姜月,我们还是要给你道歉。
  对不起,爸妈辜负了你。
  你的成长,你所需要的关爱和陪伴我们都没有给到位。
  我们自己被婚姻所困,郁郁寡欢,却一度要求你以物质为主,忽略你的个人意愿,对不起。
  不过以后姜月你啊就自由了。
  不要太难过。
  不要难过。
  我们是失败的父母。不值得你难过。
  妈妈没文化,实在不知道该说啥了,姜月,活下去,要开开心心的活着。
  人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若有来生,希望我们不是父母子女关系。
  这一世对你没有多少亲情,对不起。
  要好好活下去,开开心心的。
  再见。”
  我不信邪把包裹套的干干净净,只摸出一张照片,我的父母被绑在椅子上,画面里出现一只手拿着手枪对准他们。
  麻绳专挑细处断,如果说苏逡变成植物人这样的结果我还能缓过来一口气的话,面前这封信这份照片彻底毁灭了我的意志。
  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顾钥,你去死!!!
  去死!
  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究竟招惹了谁!!!
  我完全没办法平息我现在此刻的怒火,我打开手机找出那个备注顾钥的号码打过去。
  “姜月,有什么事?”
  冷冰冰的仿佛陌生人的语气 。
  “顾钥,你最好祈祷有一天你不要落在我的手里,我会让你体验到什么叫做地狱。”
  “呵。”
  那边发出一声冷笑,电话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对方已挂断。
  当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我被巨大的怪物吞噬了。
  我跑到床上,雪白的被子裹紧了我。
  室内的温度很高,很快我就满脸是汗,但是我不想放开被子。
  好热。
  好冷。
  一时之间我像忘记了什么东西,觉得有点困,嘴巴很干,但此刻下床拿瓶水的勇气都没有。
  把我也带走吧,不要掀开我的被子。
  不要看到我。
  直到外面夕阳西下,夜晚的味道从室外传进来。
  我发现我竟浑身然僵硬了,我没办法挪动我的一根手指头,眼睛只有酸到极限之后才能眨一下。
  我怎么了。
  我低着脑袋,动了动几个小时没动作变化的胳膊抱紧自己的腿。
  姜月,你没有家人了。
  你的苏逡也变成了植物人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
  要像妈妈在信里说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开开心心……
  我再也不愿回想任何一个字,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要在你们离开我之后给予我温存?
  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
  是我。
  我。
  我是个倒霉的孩子。
  果然,姜月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顾钥背锅,其实他还真干杀别人父母这样的事。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