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告诉你。”嘉月合上书本,站起来看着她:“因为你很婊。”
婊?
“你毫不费力就可以考到最高分,做什么都轻轻松松,连贺云楷这样的人都主动追你,其实你很得意吧,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作很苦恼。”
轻轻松松,茉莉没想到这个词有天会被用来形容她的生活,她沉默了。
“你太喜欢装无辜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考这么高,我上课在睡觉,多看看书就行了吧……这样说话太恶心了。”
让别人的努力看上去不值一提,又笨又蠢,十分糟糕。
嘉月才十五岁,年龄太小了,还不懂得旁人只是一面镜子。
她所讨厌的一切,都只是自我的投射。
嘉月说话声音小,但坚决:“请你以后别再更正我的试卷了,那样是在侮辱我。”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茉莉看见嘉月掉金豆豆了,默默把她的试卷拿过来订正,解题思路全写了上去。
后来一次数学小测,她也这样做了,她只是希望能帮到她。
尽管茉莉比嘉月聪明许多,心智成熟许多,思想开阔许多,但一时也忍不住难受,忍不住自我怀疑:
她真的是个令人讨厌的人吗?
无论如何,她不会向朋友口出恶言。
嘉月攻击了她,但她看上去轻松了吗,没有,反而更加痛苦了。
嘉月讨厌她什么?讨厌她轻松考了高分,讨厌她被贺云楷喜欢,讨厌她帮她订正了试卷……
“你这叫嫉妒,许嘉月。你讨厌我的地方,没有一样是我的错。”茉莉也有孩子气,直戳对方心窝子。
嘉月的团子脸涨红了,被踩中小尾巴,气哄哄地:“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茉莉拦住她的路:“那你恐怕不能如愿,因为我们在一个班。”
“你要让贺云楷把我赶出去吗?”不怪嘉月害怕,而是贺云楷他们真干过这种事情。
在她眼里,茉莉和贺云楷关系已然特殊。
茉莉真想揪她耳朵,“许嘉月,你以为就你会嫉妒吗,我也会。”
“很早之前我就嫉妒你,我嫉妒你的家庭,嫉妒你会弹钢琴,嫉妒你每天都带好吃的便当。你每次分给我,我都没有同等的还给你。”
“我嫉妒你认识许多人,嫉妒你特别容易交到朋友。”
嘉月觉得许茉不是在骂她,而是在表扬她,可是……她并没有那样好。
“你嫉妒我,怎么可能,你根本就不了解罢了。”
茉莉点头:“对啊,你讨厌我,怎么可能,你根本就不了解罢了。”
多看看自己的闪光点啊,许嘉月。
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只盯着别人碗里的糖。
“你讨厌我,但最不开心的却是你自己。你只是在生你自己的气,不要这样做,你已经很棒了嘉月。”
茉莉的声音放得好温柔好温柔,像一缕春风漫漫吹拂。
她知事甚早,从小被教导“要惜物”。所以她会格外珍惜身边的一切,特别是亲人朋友。
她总是初识时冷漠,却又在被打动之后暗自长情。
是的,她还想和嘉月和好。
尽管她骂了她,那让她很难过。
可是她总会记得,开学第一天,嘉月冒着星星眼自来熟地拉着她讲八卦的样子,那给了她许多温暖和留在北宸的勇气。
“让开,我不想再和你说话。”嘉月虽然心里认同了,但越这样,越对比,她越觉得自己糟糕,她无法面对。
茉莉终于忍不住骂她了:“许嘉月,你幼稚死了,你回去读幼儿园吧。”
嘉月梗着脖子,气鼓鼓地抱着自己的书,撞开她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像没办法挽回了。
茉莉看着她远去背影,深感挫败难过。
生物书上说,人体有一种自我调节机能,叫作代偿心理。
当身体某个器官发生病变时,会由其它器官来代替补偿它的功能。
情绪和感受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存在于人的大脑和心脏中,它们是人类的隐形器官。
它们也会进行代偿。
茉莉漫无目的地绕着操场走了一圈,最后脚步停在了篮球场外。
没有靠近中心区域,坐在场边的长凳上,一棵高大的榕木遮住了阳光,一片阴凉,适宜休息。
周围的长凳上都没人,放着许多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歪歪倒倒地,和她一起安安静静地听着场内的欢呼。
没有看到贺云楷的身影,娇娇上场去打球了,李寄舒防守她。
她扎着双马尾,穿着粉白纯色泡泡裙,跑动的时候裙摆被风撑起来,像水族馆里漂亮的水母精灵划过篮球场。
娇娇左手挡在前,右手警惕地拍着球,要往二分线内冲。
李寄舒张着手臂,一会儿一个假动作,高声吓唬她。
终于娇娇进球了,开心得蹦起来大叫:“我赢了我赢了!YES!”
李寄舒就在后面看着她宠溺地笑,他耳畔有颗耳钉,闪烁着十字形的光。
那点光和某个夜晚小花园的路灯重迭了,茉莉想起了李寄舒和池双缠绵的那一幕。
池双,人没在篮球场。
估计跟贺云楷一起走了吧。
….茉莉心底划过一丝轻怨,真混乱,她对他们这群人有了偏见,包括贺云楷。
正想着,一件衣服飞过来,盖在了她的头上,轻微的冲击力让她的身体往右晃了晃,视野尽失。
她扯下衣服来,贺云楷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站在她面前,身后浓绿的榕树叶以湛蓝天空为底,定格了一帧清朗清新的好天气。
贺云楷眉眼带笑地指了指校服,对她说:“帮我拿着。”
茉莉点头,无聊抻了抻,顺手迭成了方块。
她给迭成了方块。
方块。
她当军训整理内务吗?
贺云楷看傻了,她到底知不知道,在篮球场给男孩子拿衣服代表着喜欢啊?
这是学生间众所周知的暧昧方式。
茉莉迭好了,整理了褶皱,双手捧着向他展颜一笑。
她好像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