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院子外的泥巴路上传来人声。
“哟,青桑回来啦,你快去看看你家那小子,又在鸡窝旁边坐了一天,他是不是以为自己也能孵小鸡啊。”
洛惊禅打坐心无旁骛,对外界杂音充耳不闻。
“嗯,回来了。”一个轻柔娇软的女声响起,却犹如春雷一般在洛惊禅脑子里炸开,他连忙睁眼,结果就发现头有点儿沉,伸手一摸,竟是从头顶抓了只小鸡仔下来。
该死的鸡,居然敢用他的头做窝!他可是洛家世子,天骄榜上排名前十的天才~!
洛惊禅气得狠,手稍微用力,小黄鸡啾地叫了一声,旁边的老母鸡立刻扑腾翅膀,飞起来啄他的眼。吓得洛惊禅一蹦三尺高,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哪晓得踩了坨稀泥,直接飞扑出去摔了个狗啃屎。
他还想起来跟老母鸡大战三百回合,就听女子声音再次响起,“我儿想我,都跑摔了。苏婶子晚点儿聊,我先回家。”
她声音稍稍扬起,问:“禅儿,摔疼了没?”
本来追着洛惊禅啄的母鸡收了翅膀,雄赳赳地从洛惊禅后背踩过头顶,最后在院子口站住,冲家里的女主人咯咯地叫。
年轻女子便笑吟吟地道:“三花今天下了四个鸡蛋,等下娘给你做荷包蛋吃。”
洛惊禅:……
为何年轻女子能够跟母鸡交流,也是洛惊禅目前的疑问之一。明明就是咯咯咯一连串的声音,怎么就能听出来是四个蛋呢。
他正要爬起来,就听隔壁又出现一道男声,“桑桑,你现在,还好吗?”
桑桑?喊得可真亲热。
这声音听着有些不对味儿,总感觉那男人话中有话,像是藏着一份缠绵。
“你儿子都四岁了吧,还不会说话?”男人长叹一声,“你受苦了。”
洛惊禅看到一个穿着金线滚边长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下盘不稳,眼下有黑青,一幅纵欲过度的模样,看着就叫人倒胃口。
只见男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古青桑道:“我始终还是放心不下你。”
“桑桑……”他的手按住自己心口,“你一直占满我这里的位置。”
洛惊禅大惊,这小娘子胆儿挺肥,居然跟仇书生隔壁的男子有私情?
明明书生那般爱她!
不过看古青桑眉头都拧起来了,洛惊禅觉得,这男人应该是一厢情愿吧?但愿如此。
男子伸出手,像是想抓住古青桑的手:“只要你跟那穷书生和这傻儿子断了联系,我便接你去镇上享福好不好,穿金戴银住大宅子!”
旁边的中年女人一直给男人打眼色,见他没反应还急忙出手去阻拦,然而那男人根本不听劝,还埋怨中年妇人,“我这是为了她好。”
当年为了财富,他舍弃了幼时一见钟情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娶回家的古青桑,转头做了镇上大富人家的赘婿,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旧放不下这个女人。
这次回来,看到古青桑仍旧如娇花一般让人垂涎欲滴的脸,在想想家中那黄脸婆,他只觉不甘,便想把人哄到镇上,私下弄个宅子给养起来。
进门是不可能进门的,当妾都不行,只能瞒着家中的母老虎养在外面。
古青桑轻轻一笑,“你让我跟你走?”
见到古青桑笑,男人被迷得神魂颠倒,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洛惊禅只觉男人极其愚蠢,很明显,豆腐小娘这笑有点儿瘆人,等下肯定有不好的事发生。
她会不会给他一巴掌?
可她娇娇弱弱的,打不过怎么办?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弱女子被调戏还要被打,洛惊禅四下看了看,打算去捡个镰刀过来。
一边走,一边想事情。
他觉得年轻女人不会动心。
小两口很恩爱,过的是蜜里调油的日子。只不过人心难测,那种为了名利资源抛夫弃子的女修倒也不少,就连他们洛家……
洛惊禅心头冷笑了一下,他那小叔现在的妻子,不就是如此。唯一区别就是,她嫁过去的时候带上了那个拖油瓶儿子。
小叔把别人的儿子当自己亲儿子养,可见那女人手段了得。现在顶了他仙云书院名额的,就是那个拖油瓶洛今宵。
姓了洛,却不是真的洛家人。因此洛惊禅相信,老祖宗绝对不会让小叔抽自己的剑骨,给一个外人。
他正想着,就听到外面一声尖叫,“你,你,你想干什么!”
洛惊禅刚才摔了一脸泥,都有点儿看不清外面情况。
他用手把脸上的泥抹干净,眼前视线终于清明。然而,洛惊禅愣住,他用力揉了下眼睛,始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刚刚那还想摸古青桑手的男人竟然躺在地上,而他的双手……
都折了!
“疯婆娘、给脸不要脸!都生了个傻子了,还当自己黄花大闺女呢,搁我这儿装什么装!”男人躺在地上破口大骂,而古青桑,则是不紧不慢地走向两家人门外公用坝子中间的石磨盘。
她单手举起那个至少上百斤重的石磨盘,又走回男人面前,说:“你再说一遍?”
洛惊禅瞳孔地震:这忒么是书生口中那个娇滴滴比豆腐还嫩的小娘子!
“哎哟,青桑你别生气,千万别动怒。轻拿轻放,不然摔坏了先生问起来不好解释哈。”中年妇人紧张地道:“我这侄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他一般见识。”
古青桑将石磨盘轻轻抛起,又轻松接住,反复多次,依旧脸不红,气不喘。那一瞬间,洛惊禅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他忽然觉得,就算十多天后自己修为进入炼气期,估计也打不过面前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娘子。
她居然用一根手指撑起了石磨盘,还让石磨盘在她手指上滴溜溜地转。
洛惊禅心头盘算着,这等本事,至少得炼气中期才能有点儿胜算!
明明对方没有一点儿灵气修为啊。
豆腐小娘古青桑:“道歉。”声音依旧是细细的,然而磨盘在手,气势无敌。
那汉子明明怕得要死,却大男子心态作祟,愣是不愿低头,梗着脖子道:“我说错了什么?你就是个疯婆娘,所以才生了个傻儿子,他这么大了,可曾叫过你一声娘?”
“肯定是祖上作孽太多,才有这样的报应!”他一时气急,说出了最恶毒的泼皮话,“生儿子没屁眼儿!”
古青桑手里的石磨盘停止转动,她一字一顿地道:“我儿子不傻,他会说话的。”说这话时,古青桑还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
那眼神里含着心疼和关心,明明是温柔的目光,却像是长了刺一样,让洛惊禅心头不舒服得很。
“说话?”那男子不晓得哪儿来的底气,扯着嗓子喊:“他现在能说话,我立刻倒立吃屎。”
洛惊禅:“……”
这他娘的谁还能忍得住啊。
就算是个傻子,喊声娘也不过分吧?
于是洛惊禅嘴唇翕动两下,忽地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