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自己都有些无奈。
隋回舟低低笑出声,“这些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话语中带了点不屑。
他很不在乎隋河阳的想法是什么。
付佳长叹之后又说:“但是你既然决定要和一真在一起,不管你想不想参与这些污糟事情里来,你都害她和你一起掺和进来。”
“更何况你有可能会连累到一真。”她加重语气,使隋回舟望了过来。
隋回舟张了张嘴,想要去否定什么,说他会好好保护她。但就算保护她也还会使她受到影响,最好就是连影响也不会有。
而付佳像是看透了一切,直接质问:“隋家意味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不要,但你的身份在下一任隋家掌权人眼里永远都是眼中钉。而你的家人就会成为你的软肋,替你承受别人的冷箭。”
“一真虽然身份特殊,也会有人保护,但我希望你明白,你处理不好的话总会被别人钻了空子。”
她的语气中不乏担忧,这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不是因为他姓隋只是因为他是她最喜欢的学生的爱人。
“我希望你能明白,如果你放弃了一切,你的父亲选定了继承人。”语气骤然一顿,她像是看透了什么,“那你又能活多久?你不是也很清楚?”
隋回舟脸色渐渐不像刚才那般轻松,眼神也变得晦暗如墨。耳钉泛着妖异的光芒,明明很成熟的人,但右耳上的耳钉总不见摘下。
付佳笑了起来,“你不会想说你现在的资产已经要胜于隋氏了吧?但你要清楚隋氏的百年基业,再加上你母亲的外家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而且你就甘心将你的母亲也拱手让与他人吗?”
隋回舟听完付佳所说的话,发问:“所以奶奶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他疑惑地问了一个,“难不成要修复我和爷爷两个人的关系?”
说到最后笑出了声,笑声中夹杂了点戾气。
“这不需要,而且你们本来也没什么大矛盾,不过就是两个倔强的人都不低头而已。”付佳看着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种方式的隋回舟,她微微一笑,“其实这个老爷子很喜欢一真。”
“为什么?”隋回舟抬眼望了望好像都在她掌握中的付佳,眼神里有些不解,他出声说:“如果一真不喜欢这里,我不会强迫她在这里生活。”
付佳脸上有种无可奈何的情绪在,往后一躺,手中的拐杖被放在一旁,“我都说了你不用做什么,只需要表露出你想要的这种想法,你的父亲只认你一个儿子。”她说完,看了一眼眉骨都透露着不逊的隋回舟,“你们祖孙三代还真是像,而且我怎么发现你们隋家人一点都不了解你们家那位老爷子。”
付佳很是了解隋河阳,无不苦恼地开口,“我这个老友生性倔强,一旦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倔得像头驴。他以前也做过错事,就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他大概也不会认为自己错了。”
隋回舟没说话,而付佳也没勉强他说话,而是自顾自地说起来。
隋河阳这个老爷子有点怪癖,他特别崇拜这些搞科研的人,打个比方,现在小孩喜欢追星,他追的是科学家,而他从少年起就喜欢追科学家,付佳当时一直是他的偶像。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和付佳成为多年好友的原因。
而许一真其实是隋河阳近年来崇拜的人,他从付佳、一些科研圈里的人以及一些资料中得知了这么个生物圈里的少年天才。
一直以来都很期待能见到他。他昨天生气不止是隋盛君自作主张,插手老宅的事,还因为许一真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差。
但老爷子骄傲惯了,你要说他错了,他一定是死也不承认。所以当时才会直接冲隋盛君发脾气。
除了这,付佳还说了一件事,也是她为什么知道隋河阳会特别喜欢许一真的另一个原因。
她曾经被隋河阳介绍过给隋河阳的弟弟,但两人谁都看不上谁,最终还是没看对眼。
做这件事的原因是他一直耿耿于怀于能让隋家人有一个搞科研的人那该是一件多么大的好事,可隋家的子孙经商都很有能耐就没有一个搞这个的。
等到他父亲那一辈,他就期望父亲能娶个女科学家回家,然而父亲和大学初恋分手后,隋河阳就张罗着让付佳给父亲介绍对象。
刚介绍一个,就得知隋鲁堰竟然和世家相当的千金偷偷领证,而那时候又值隋家危机之时,隋河阳也就没反对。
隋河阳和裴枝的初始矛盾也源于此,而后来,则是因为两人性格以及大学初恋的搅局,导致隋家变得鸡飞狗跳起来。这也是为什么老爷子不喜欢裴枝的原因,她太强势。
隋回舟当时听着她说的一切,有的他知道,有的并不知道。
他也从来没听说过老爷子是这么一个热爱科研的人。
估计整个隋家没多少人知道。
他只问:“然后呢?”
隋回舟这个时候已经隐隐约约知道她的意思了。
付佳朝旁边看了一眼,她轻轻一笑又说:“河阳这种的心思其实一直没灭下来,尤其在知道贺家的小儿子跑去搞学术了,心里更是不得劲。其实说白了就是有点虚荣。”
“按理说在他这个年纪应该经历的事多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可他偏不,还是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一直想让家里的小孩儿找一个搞科研之类的。然后就今天跟这个有点关系的元和家的,他也愿意。”
“可现在他有可能有一个厉害的孙媳妇,而且还是科研圈的大人物,就贺家那个小儿子拍十匹马也追不上,他自然会喜欢。”
“所以你只要不反感就行。”
隋回舟耳边闪过付佳在最后说过的话,将手中的蜂蜜攥得更紧,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回走。
朝日缓缓升起,渲染出东方一片红白,红白交织,吸引许一真走过去。
她放下书,走到窗台,双手向外推打开窗户,低头看向一盆紫色的小雏菊,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上面的花露,它一抖,被打破了寂静,于是露水滴到手上,凉凉的,加之扑面而来的寒风可以使早上醒来的人脱离睡眼惺忪的状态,清醒起来。
许一真目光动了动,往下一看就看到在楼下走着的隋回舟,露出早上第一个笑容,她伸出双手探出半个腰来,“回舟,回舟。”为了让他看到她,她挥了挥手,并说:“往上看。”
第87章 第八十七颗珍珠 她是软肋
“你不要往外探。”隋回舟仰头看到她的动作后连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
许一真不在意地朝他一笑, 但听了他的话,还是往后退了些,问:“你去哪了?”
隋回舟没回答她, 而是接着说:“你不要动, 在那好好等着我。”
说完就快步往屋内走。
许一真也就真的听他的话一直没有动。
二楼朝下喊的声音并不小, 正好好能让在不远处正喝茶的人依稀听见些声音。
何佳在和隋回舟说完后就来到这里。两位老人在晨练之后坐在不甚炙热的太阳下喝着早茶。
两人在听到他们些许声音后, 付佳露出一抹带着羡意的微笑,感叹了句, “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隋河阳没吭声,小声地哼了哼, 他从早上开始就阴阳怪气起来,好像哪里不得劲似的。
何佳朝坐着的靠椅一趟, 伸展着手臂, 舒服地噫一口气, 一双显老却又透着睿智的眼眸望了望对方, “怎么了?”
他嗤了一声,语气中好像是有些不满道:“这两个小孩儿昨天连在走廊上也不知收敛, 今天还是这样, 真是。”
摇了摇头,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就是不知说的哪个是铁。
何佳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笑着说:“难道不是你故意听别人说话?”隋河阳不语, 同样也不肯承认, 她轻押一口茶,“哼,我还不知道你,你心里怎么想, 我一清二楚。既然你的心愿只要你愿意低头就可以完成,怎么,你难道不愿意吗?而且这也说不上是低头。”
隋河阳不说话,心里却是清楚得很,他因为他的母亲而不喜欢他这个孩子,可他身上的确留着隋家的血。而他的儿子也是认定了这个孩子,在他眼里他就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
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和儿子相争,也拗不过他。
而且隋河阳心底也很清楚隋鲁堰当说得很对,盛君这孩子表上看着温顺恭谦实际上心胸狭窄,见识短浅,有几分小聪明但实在是不堪大用。
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拎不清的母亲。
同样,他虽然偏心但也懂得这个道理,隋盛君没那个能力来继承隋氏,他来继承隋家,隋家只会走下坡路。
但芥蒂已经形成,小舟那孩子根本不想要隋氏。不仅如此,他的儿子现在翅膀也硬了,说是谁闹成今天的局面谁去弥补。
其实他这次叫隋回舟来的本意就是消除两人以往的芥蒂,然而事与愿违,一看到这臭小子一副自傲的样子他就忍不住让他受一点挫。
想到这,隋河阳叹了一口气,面庞显得愈发苍老,哼声问旁边的人,“凭什么要我低头?我可是他长辈,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脸上带了些怒意,但习惯性的不会向她爆发出来,猛地往口中灌了一口水,来平复心中被她激起的不快。
付佳摇了摇头,对这个老顽固真是难办,无奈开口,“谁说让你低头了,你只要谁也不搭理不就好了,收收你的偏心,也用不着低头。”
她说完将茶杯往下一放,与托盘发生敲击,响起清脆的声音,头也不回的离开,结束晨练。
留下隋河阳一个老爷子在那暗自琢磨,他以前就常常听到许一真的事迹,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有一天能成为隋家人。
他又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什么,隋河阳充满皱纹的脸上蓦然掺上些喜色,像是一朵枯败又逢生的花,刚才的苦恼恍若只是一夕的错觉。
“怎么不动?坐在那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于门前响起,许一真抬头向门口看去,拿起来的手机随手被放在一旁。
隋回舟一进来就看到许一真乖乖地盘腿坐在毯子上,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思绪。
外面的风也时不时朝屋内吹,将她的发丝吹到眼睫前,虚虚挡住目光,看不清前方的人。
许一真歪了歪头,两只眼睛弯成月牙,背着风笑,“你不是让我不要动吗?”话一出口,忽然张开手臂,隋回舟将手中的牛奶放到桌上,让她搂住自己,微微一弯腰便将人抱了起来。
许一真环住他的脖子,散落半扬的黑发也掉落在他身上,她将脸搁置在他的颈窝中,沉默得像是雨后的深夜,只剩下细听才可以听到的风声,万籁俱寂。
隋回舟抱紧她,脸颊上的凉侵入到皮肉中,“是不是傻?我说让你不动,是怕你做危险的事情,以后不要把身体往外探出去那么多知道没?”他将通往阳台的门关严,低头看了看安安分分待在怀里的人,问:“怎么了?是被风吹的不太舒服吗?”
“没有,你——”许一真摇摇头,双唇微张,像是想要说话,最后却只能感受到细细的呼气,除了这什么也没有。
许一真刚才接通了一通电话,她起先接通的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因为来电的号码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但一听他说什么就知道他是谁了。
邱越忱说了很多,大概的意思就是邱氏遭遇了很大的危机。最近的订单被接连截胡或者是突然打电话说不合作了,就来问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大抵也是知道这样很无缘由,于是说了这个原因,他们查到做这些事的人或多或少都和意回集团有关系,然后其中又有了隋氏掺一脚。而他又听贺揽说她现在正和隋氏的隋回舟在一起。
这么一连串下来就知道是因为她的缘故。
他又在电话里说,邱家和隋家老一辈的也都算认识,无冤无仇的,怎么会突然就针对他们。
于是就质问她,是不是她做了些什么,请她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之类的话。
许一真迟疑了会才回答说她不知道这些,因为是真的不知道,迟疑是因为她知道隋回舟很有可能会做这些。
她正思考这些时,隋回舟刚好回来。
隋回舟看向她,一双像是融进了散碎星光的眼睛里面满是他,他在后来又收集了很多颗珍珠,但没有一颗能比得上她的眼睛。
“那怎么了?我看到了哦。”他尾音微微上扬,“我看到你藏起了什么事,却不想告诉我。”
许一真目光游移,还真有点像被他看穿了的模样,扭过身捂住他的嘴,强制性的不许他说话,嘟囔道:“你看穿什么呀看穿。”
她面色平常,但眼神却不大对,隋回舟静静看她,没有非要刨根问底。她使他不能说话后,乖巧喝完隋回舟递过来的牛奶,再将杯子递给他。
目光这时才落到一直在等她说话的人。他在静静地等她说,不急也不燥。
许一真像是妥协了,靠着他道:“我刚刚接了一通电话。”她顿了一下,斟酌着总结了整个事情,“是邱越忱打过来,他让我放过他们一马,说是邱家接连受到打击,查到和你有些关系。”
“我其实不太明白。”
她轻叹一声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
隋回舟随着她说出的话,眼眸里的温和渐渐消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化为浓重的黑墨,藏着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