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青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道:“若你真不想帮薛家姐姐担下这笔金钱债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你与薛家姐姐和离,你们两人解了夫妻关系,这笔钱自然怎么算也算不到你们蒋家头上,你觉着如何?”
薛家婆子一听差点没暴跳如雷——敢情这官夫人弯弯道道地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要为了让自家儿子和那妒妇和离?
“这……”薛灵丈夫面露难色,犹豫的性子一起,半天下不了决断。
就内心来说,他与薛灵可以说是一日夫妻白日恩,虽说如今因为这事有了不愉快,但也不能完全否定之前积累下来的感情。可如今若是为了留住薛灵,却要为她担上这天文数字的债务,待哪天徐曼青真心要追究起来,他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于是更是两头为难。
可还没等他回话,那蒋家婆子就跳出来骂道:“这事错不在我们,若不是她犯了妒忌在先,我又怎会对她动了家法?如今不休了她便已经是我们蒋家大仁大义,她又有什么资格跟我家儿子合和离?”
说来说去,这蒋家婆子并非是真心舍不得薛灵这个儿媳妇,只不过是不甘心和离之后薛灵将自己的陪嫁抬走,所以死咬着不肯放人罢了。
徐曼青哪能不知她那点小肚鸡肠的心思,便也道:“薛家姐姐是个心大的,虽说这次被你们动了私刑打伤了,但在我面前还是不断地提及你们蒋家的好。”
“薛姐姐说了,今日这事情闹到这份上,大家都不乐意看到。但夫妻缘分到了头也就尽了,她只求能好聚好散,别落下太多埋怨。”
“只要你们蒋家愿意和离,那些陪嫁她也不要了。她只求能留得个好名声,之于你们也并无损失,岂不是两全其美?”
徐曼青这话一出,蒋家婆子立刻动心了。
既然薛灵身后忽然出现了这么大个靠山,看样子就算硬顶她蒋家也是胳膊拐不过大腿的。
反正她也不喜薛灵,如今就算和离,薛家的陪嫁薛灵也带不走,她的儿子大可以再择贤另娶,也总好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都和这个闹心儿媳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于是还没等她儿子出声,蒋家婆子便立刻开口应下了。
徐曼青也不含糊,立刻让人写了和离的书契,并让在场的蒋家人都签字画押。完事之后,还特别麻利地将具结的文书给收了起来,让蒋家人想后悔都没有机会。
徐曼青拿到了和离文书,这才笑道:“既然你们已经签了和离书契,薛灵与蒋家就再也没了关系,这一千一百两银子的债务自然也不干你们的事,待她身体好些我便会差人将这书契拿到官府登记备案,日后你与薛灵的再娶再嫁,皆各不相干。”
听徐曼青说出这话,薛灵丈夫脸上明显闪过一抹落寞之色,但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大哥一脸如释重负的神情和自家娘亲沾沾自喜自以为占到了天大便宜的模样,最后也不过是砸吧了几下嘴皮子,再也没说什么。
等蒋家的人走了,徐曼青一反刚才气势十足的模样,拿着自己手中那份沉甸甸的和离书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对薛灵开口。
可刚走到侧厅,便一眼瞧见薛灵正被人扶着,站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里,看那样子似乎是站了有些时间,搞不好是把方才她与蒋家人的对话都如数听了进去。
徐曼青毕竟是在没有事先征得薛灵同意的情况下就擅自做主下了陷阱诱蒋家人同意和离之事,如今见当事的正主儿就立在一侧,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可刚想开口解释,便见薛灵屈膝就要朝自己跪了下来。
徐曼青赶紧上前将薛灵扶住。
“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灵抹着眼泪道:“若不是有妹妹你帮我出头,我这苦日子也不知道要捱到何时才算完……”
徐曼青见薛灵哭得悲切,登时也被那种物伤其类的情绪感染,也跟着落下泪来。
“姐姐莫要怪我自作主张便好……”
徐曼青扶着薛灵回了房里,薛灵如今虽得了自由身,但心态却无法随之调整过来,再加上身上有伤,整个人形容落魄憔悴不堪,看得徐曼青的心里是揪心地疼。
薛灵斜躺在枕席上,抓着徐曼青的手劝道:“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有些事我说了估计也是有些多余。可我毕竟是过来人,妹妹一定要听我一劝……”“这孩子确实对咱女人来说太重要了,你如今是年轻貌美家业有成,可千万别光为了保持窈窕体态便喝那避子汤药……”
“若不是他出了那样的问题,我又早早能生出娃儿来的话,我们又岂会闹到今日这步田地?”
薛灵说罢痴痴地道:“不过这样也好。老天爷也总算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看清这男人的真面目……”
“甚好,甚好……”
薛灵因自己丈夫最后不假思索地便同意了和离一事倍受打击,说起话来也有点不经思索颠三倒四。
她自然知道徐曼青至今没有孩子,便以为是徐曼青是不愿过早受孕故而特意避子的缘故,又哪里知道琉玉宫中发生的事情以及徐曼青被逼无奈而喝下过几口绝子血燕?
徐曼青原本就是想去向薛灵讨教得子之法,谁知这乌龙却闹得这般大。
薛灵的经验也没有了参考的价值,如今徐曼青反而被薛灵有口无心的一番劝话给狠狠地刺了一下,胸口闷闷发疼。
徐曼青只得好言宽慰了一番,又吩咐身边的婢子将带着安神效果的汤药给薛灵喂服下去,待薛灵沉沉睡去了,这才叹气起了身。
想起方才薛灵说的那番话,徐曼青只觉得心里淤堵得厉害。
如今只要忆起项望山对自己的好,她便觉得自己更是对不住他。
徐曼青越想越是伤心,可呆在家中又处处皆是夫妻二人的缱绻回忆,便直觉地生了逃离之心,只想赶紧摆脱这纷繁复杂的一切,远远地躲藏起来。
如今薛灵已经不能成为倾诉对象,徐曼青心里憋得慌,若不找人陪伴一下恐怕是容易钻了牛角尖。
徐曼青这一想,自然便就想到了另一个闺中密友孔恩霈。
孔恩霈这段时日以来也算是与她同甘共苦历经劫难,交情甚厚。可如今孔恩霈身怀六甲就要临产,就算要向她倾诉也不好提起太多负面的东西。
徐曼青寻了借口带了补品到聂府看望孔恩霈,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虽然她并未直接提及自己迟迟不孕心情低落之事,可孔恩霈又岂能察觉不出她的异样?
再三逼问之下,徐曼青这才不得已地坦诚了自己正在担忧久怀不上的事儿,孔恩霈为此也温言开导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聂定远将要回府,徐曼青这才起身告辞。
孔恩霈隐隐地感到担忧,可这种妇人的隐疾似乎也不适合对聂定远这种缺根筋的大老粗提起,便也只得压下不表,心下想着近日要多去项府探望开导,也好让徐曼青解了这心结才是。
于是接下来隔三差五的,孔恩霈没事就往项家跑。
今个儿一进门,便听仆役说徐曼青正在账房中理事,便径直走了过去。
孔恩霈是项府的常客,项家的人对她出现在内宅之中早就见怪不怪,故而也没有特别向徐曼青通传。
孔恩霈寻了账房走去,谁知还没等进门便听到徐曼青似在对下头的管事吩咐着什么。孔恩霈不想突兀打扰,只得先立在门外等上一阵子,等里头的事了了再说。
只听徐曼青道:“这处宅子既然看好便赶紧盘下来,这笔银钱拿去添置些家具细软。”
“东西不用布置得太好太多省得扎眼,只要按着寻常富足百姓家的规格来置办就好。”
那管事应了一声,又听徐曼青继续交代道:“这笔钱是从珍颜阁的帐里拨出的,并未动用公中的银钱。此事不大,便不用跟老爷提了。”
无意间在外头听了门子的孔恩霈原本还见怪不怪——这徐曼青是当家主母,管理账目置办家产那都是常事,自然没什么异样。
可后来却听到徐曼青特意交代那管事莫要将在外置产一事告知项望山,心下便觉得大大的不妥。
联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儿——先是徐曼青对自己不孕之事耿耿于怀,再来便是在外置办房产,最后还须瞒着项望山不许管事告知……
而项家夫妻向来感情和睦,几乎可以说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如今这么点置办宅子之事,又有什么要瞒着项望山不说的理由?
按照这样的逻辑进行推导,难不成徐曼青是因着自己不能生育一事不想拖累项望山,但性格使然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深爱的夫君纳妾入门。虽想自请离去,但以项望山的性格是决计不会因此事而休妻另娶的。故而徐曼青只能选择逃家,好来个眼不见为净,也好让项望山赶紧对她死了心,抬了新人过门。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4,下一章一定是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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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孔恩霈还想再听,可谁知身后忽然传来徐曼青贴身丫头妙妙的问安声。原来妙妙是去小厨房给徐曼青拿零嘴去了,这一回来刚好看到孔恩霈站在门口等着,便赶紧行礼问安。
里头的人自然听到了外边的动静,谈话声便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徐曼青迎了出来,拉着孔恩霈的手便小小地责备了一番。
“弟妹来了怎么也不让人进来通传一声?你现□子重,怎能这样在外头站这许久?”
孔恩霈不着痕迹地盯着徐曼青打量了许久,也没见她脸上露出任何不妥的神色。
难道她方才听到的那些事其实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亦或是这位嫂子的心理实在太过强大,愣就是特别能逞强特别能伪装?
孔恩霈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跟徐曼青一番谈天也是极尽试探,但还是没能找出更多的端倪来。
待回到了聂府她也安生不下来,夜里是辗转反侧久久不得入眠,弄得聂定远还当她是月份大了身体不适,又是揉腰又是搓脚地伺候着自家媳妇儿。
孔恩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便支起身子问道:“项大哥这番轮值,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聂定远见孔恩霈突然大反常态地提起项望山,心里也觉着奇怪。
“这次轮值少说也得十二三日,如今刚去没两三天,最少不还得等十天之后才能回来么?”
“十天?这么久?”
聂定远见孔恩霈的语气和脸色都明显不对,便像抓鸡崽似的将媳妇儿圈在了自个怀里,问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项家嫂子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孔恩霈虽然觉得此刻将事情和盘托出是有些证据不足,可若真等到徐曼青逃家可就为时已晚了。
按徐曼青这么聪慧的性子,若真心想躲什么人,天下之大难道还找不到个隐藏的地方么?
到时候若是项望山对自己问起是否知晓此事,难不成她还真要成了徐曼青的“帮凶”不可?
孔恩霈便再也忍不住,将最近这半个月来发生之事向聂定远和盘托出。
聂定远一听也即刻皱紧了眉关,一副沉吟不语的模样。
孔恩霈急道:“如今这事到底对项大哥说是不说?”
聂定远道:“那自然是要说的。现下虽说都是我们的猜想,但止不住万一就是事实可怎生是好?再说,项大哥向来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想必他心中定有计较,不会随意冤枉了嫂子去。”
既然主意已定便事不宜迟,第二日一大早,聂定远就让手下的士兵送了一份密函过去。
在安郊军营中的项望山不看这密函还好,这一看即刻火冒三丈。
众军士看着自己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顶头上司在接到密函之后脸色大变,看着颇像是契丹南侵羌人北上的模样,便也纷纷如临大敌般地正襟危坐,只等着项望山将那密函中的军情说与他们探讨分析。
可谁知众人刚做好又有硬仗要打的心理准备,却见项望山脸色铁青地挥袖站起,铁青着一张脸不怒自威地道:“我府里出了点急事,要立刻告假回去处理一趟。此次例会便由李副将主持。各位同僚,失礼了。”
还没等众将士回过神来,便见项望山飞也般地走了。
众将士忽然记起项将军家中还有一高龄老母,便只当项望山此番急急回去多半是因着项母身有不妥的缘故,便也纷纷收敛了心神开始今日的例会。
项望山一路策马回奔,心头升起的怒意简直要将他惯来自傲的理智给吞噬殆尽。
这段时日以来只要他轮休在家,夫妻俩无不小意温存如胶似漆,又何曾让他发觉有一丝一毫的不妥?
如今看到聂定远送来的密函,他这才有了被当头一棒、如梦初醒的感觉。
原来由始至终,他的小妻子根本就没有全心全意地相信过自己,如今更是商量也没有一句,便开始着手策划逃家?!
他也万万没有料到,这真真可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平日里他自诩心有城府,诸事皆能依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的实现,可偏生就是这个不安分的媳妇儿,总能一次次地上演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戏码。
项望山气得是牙根直痒,手中的马鞭也挥得噼啪直响。
如今他便要杀个回马枪好弄得那小妮子措手不及,定把所有的“罪证”都一并收齐了,看她在这些如山铁证面前还能巧舌如簧地狡辩到哪去!
项望山风风火火地从安郊赶回了城里,项府的人一见明明应该在军营轮值的大老爷忽然现身,也有点不知所措地慌了手脚。
下人那种惊慌失措的模样莫名地印证了项望山的心中所想,待他下得马来,立刻沉声吩咐道:“我回来的事谁也不许入内给夫人通传,如有阳奉阴违者,我立刻打断他的狗腿!”
项府下人莫名其妙地遭了一通敲打,登时被项望山那如杀神一般的眼神吓得抖若筛糠,除了点头应是之外哪里还敢多问半句?
只见项望山疾步往内宅走去,脚程之快真是谁人都没能跟上。
待到了寝室之前,项望山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
门板被他的力道一震,砰地一声砸在了墙上。
忽然发出的巨响让正在屋里忙活的徐曼青吓了一跳,身边的妙妙更是被惊得小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