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寂北也是松了口气,轻声安慰着男人:“殷玖夜,我一个人徒手杀死过三只老虎。”
殷玖夜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其实她们都明白,面前的这些猛兽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那些猛兽了,在驭兽者的笛声之下,它们体内所潜藏的凶狠嗜杀全部被激发了出来。
老太妃落下了两行泪水,缓缓闭上双眼,松了一口气,甚至开始懊悔自己为何不肯离开,如今反倒是成为了她的拖累,只是,当初的她只是想着不能再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从自己的面前消失,却没想到会带来这样一场灾难。
沐寂北走向老太妃,握住她的手,她自然知道她的自责:“娘,没事的。”
老太妃身形一颤,看着沐寂北流下两行泪水,笑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山上堆积了许多的猛兽尸体,可是纵然如此,猛兽依旧如潮水一般向他们奔来。
看着那杀不尽赶不走的猛兽,让人无端生出一种绝望。
天黑压压的,带着一种沉闷的气压,让人难以喘息,浓重的血腥气更是让人作呕,一切都变得混沌不堪。
殷玖夜早已让人集结力量突破出去,可是却一道口子却始终东榆没有打开,零星有几个人冲了出去,可也一定会被嗅觉敏锐的猛兽给叼了回来。
就在这时,两头野猪冲向了轩辕凝尘,轩辕凝尘整个人的反应都有些迟钝,似乎已经体力不支,勉强应付起两头凶悍的野猪,却让自己身上添了不少的伤。
沐寂北和殷玖夜对视一眼,殷玖夜便飞身过去帮忙。
沐寂北想,如果没有殷绡,其实轩辕凝尘应该会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也可以是一个广纳贤德的帝王,他无限度的放低了自己,隐藏自己的才能,因为信任自己的母亲,甚至甘愿做一个傀儡。
可是最后的最后,她的母亲却毫不犹豫的舍弃他。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才能,让殷绡生出了忌惮,也许因为他的存在,让殷绡不能名正言顺的称帝,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理由,所有人于殷绡无异,都是她权势之路上的基石,但是相比起轩辕凝霜,这个男子始终没有想过主动伤害他们,远不及殷绡那般讨厌。
“谢谢。”轩辕凝尘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
世界就是这么神奇,上一秒你拼尽全力要杀的人,却在下一刻就出手救了你。
殷玖夜没有说话,走到沐寂北身边。
不远处的山崖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几乎将这天照成了白昼,刺目的很。
而笛声竟然在这个时候有所转变,猛兽们也不再发起攻击,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不安的来回拍打着脚掌。
沐寂北抬眼望去,那一片璀璨的火光之中,正是那天下间最美艳的女子。
殷绡一身妖艳的红衣,上面绣着几乎要飞奔而出的巨大金龙,头上带着两根赤金打造的龙型发簪,有着一种惊天动地的美,在火光的映衬下,就好似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
是啊,谁说她为帝不合适呢?这一身的风华,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及?
殷绡站在山崖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身遍野的尸体,神色无波。
“还真是惨烈,看的母后的心都痛了。”殷绡的目光落在了殷玖夜身上,却没有去看轩辕凝尘一眼。
殷玖夜眸色极冷,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
殷绡却是笑道,语气中带着惋惜:“看来我的好儿子,终究是没能踩着母后的尸体坐拥天下啊。”
殷玖夜依旧没有开口,只是将沐寂北搂在中。
可轩辕凝尘却忍不住了,满眼伤痛的道:“母后…我处处听命于你,为你鞍前马后,我甚至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够留在母后身边,可为何,母后还是这般心狠!”
他不是看不懂她的野心,只是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尽心尽力的去帮她,那么他始终都会是她的好儿子。
殷绡听后,却是莞尔一笑:“既然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我倒是也不介意你叫我一声母后,只是好孩子,不得不告诉你的是,你不是母后的亲生孩子。”
轩辕凝尘整个人都愣住了,沐寂北和殷玖夜也是十分惊讶,轩辕凝尘怎么会不是殷绡的儿子?
“当年,我所生之人唯有凝霜一个孩子,可是没有儿子对于我而言实在是一大阻碍,便命人在宫外寻了一个男婴,和女婴一同昭告天下,所以真是可怜,你竟然不是我的儿子。”殷绡嘲讽的开口。
轩辕凝尘整个人都好像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摇摇晃晃的看着悬崖上华贵的殷绡说不出话来。
曾经,这个女人对他悉心教导,教他武功,教他识字,甚至带着他四处游玩,虽然他始终觉得她是那样深不可测,可是他分明看得出她眼中流淌的温柔。
所以,他才始终舍不下这份亲情,甚至比起轩辕凝霜他对殷绡更多了一份信任。
“我不信!我不相信这是假的!”轩辕凝尘失控的对着殷绡大喊!
殷绡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看向殷玖夜道:“我的好儿子,母后给你一次机会,杀掉你身边的女人,母后就带你走,并且让你做天下唯一的帝王!”
沐寂北忽然间觉得无比气愤,并不是因为殷绡让殷玖夜杀了她。
而是面前的这个女子实在不配做一个母亲,她杀死了她的丈夫,却还想逼着他的儿子杀了他爱的女人,逼迫他的儿子走着和她一样的路,来证明她是对的!
“若是你跪下向我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去帮你,不然你一个女人,难不成要始终靠着帮人暖床来守住帝位?”殷玖夜的言语忽然间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沐寂北有着莫名的心疼,毕竟他咄咄相逼的人始终是他的母亲。
殷绡的脸色一变,看了满山狼藉,冰冷的吐出两个字来:“动手!”
原本停下的笛声再次奏响,而且变得比之前更加凶猛,所有的猛兽以最凶恶的嘴脸向人奔腾而来,呈现出一种摧枯拉朽之势。
殷绡冷冷的看着山崖下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离去。
这场仗,终究是她赢了,她不信有人会逃得过这场劫难。
西罗,即将落入她的手中!
不肖片刻,殷玖夜身上就受了几处很重的伤,尖利的爪子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掏空。
而因为要护着沐寂北和老太妃,他更是处处受到阻滞。
沐寂北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在有朝一日成为他的累赘,眼中露出森然的寒意,拿起刀也走上前去。
殷玖夜正对同一头猛虎和一头狮子争斗,可后面却迎面奔来两头凶猛的野猪。
眼看男子分身乏术,小心翼翼奋战的沐寂北一下子就冲了过去,野猪尖利的獠牙狠狠刺进沐寂北背脊,一瞬间沐寂北身上就多出两个血窟窿,鲜血如注,不停的喷洒着。
殷玖夜有些发狂,一脚踢飞了那凶猛的野猪,紧紧抱住沐寂北:“北北!你怎么样?怎么样?”
野猪凶猛,那尖利的毒牙甚至带着毒液,强大的冲击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
沐寂北只觉得那痛像是要抽走自己的生命,紧抓着殷玖夜的手,却还是笑道:“你。你。素来。是个。是个小心眼的,我。我若是救。了姑母。而不救你。你又。该吃醋了。”
殷玖夜慌张的捂住沐寂北身上的两个血窟窿,想要让它不要再流血,可是鲜血却依旧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指缝间流出,男人的脸上是少见的苍白。
“我没事。”沐寂北看着男人的样子十分心痛,轻声安慰道。
殷玖夜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我带了药。有药的。北北,你不会有事的。”
殷玖夜慌乱的从袖口中拿出几只玉瓶,可就是这简单的动作却一直让他抖个不停,甚至几次拔下玉瓶的塞子都没有拔下。
沐寂北安静的看着男人的动作,仔细描摹着他的容颜。
殷玖夜慌乱的将药粉洒在沐寂北的身上,不少因为他的抖动却都洒落在了地上。
伤口铺洒满了白色的药粉,可是那血却依旧没有止住的迹象。
殷玖夜的手上的血水和药粉甚至混合成了血浆,可是那两个窟窿里依旧是鲜血如注。
“怎么会呢。怎么会止不住呢。”看着面前这张染血的娇颜,男人滑下一滴泪珠,滴落在女子脸上。
沐寂北缓缓抬起小手,想要为男子擦去泪珠,可后肩上的两个血窟窿却让她的动作一滞,殷玖夜轻轻拿起她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却是紧紧的揽住她不肯松手。
“殷玖夜。也许。今天。我就要死在这了。,但是。我一点都不害怕…。我是那么幸运。可以遇见你。你。你可要好好活着。我。”沐寂北的嘴里不受控制的吐出不少血来。
“北北…北北!”殷玖夜运起内力,想要为沐寂北度送真气。
可是沐寂北却突然轻声道“殷玖夜,再亲亲我吧。我怕下辈子我找不到你。”
怀中的女子一直在笑,可是男子却不可抑制的留下了两行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殷玖夜仍旧执着的帮沐寂北擦去伤口上的血迹,直到连他的手都开始滴血。
殷玖夜一把扯下自己的袖子,不断的帮她擦去伤口的血迹:“一定可以擦掉的。一定可以的。”
沐寂北看着这样的男子,心痛不已,都说,死了是一种解脱,活着的人才是痛苦的。
“殷玖夜,别管了。没用的。”沐寂北轻声劝道。
“不会的!”殷玖夜近乎嘶吼着。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希望他可以活着,去看看还不曾看过的山,去走走她们没有一起走过的路,去看看远山的夕阳,或者,建一艘大船,去远航。
“路。路。那么长,我一个人会害怕的。但是。你若是。若是来陪我。我会难过的。殷玖夜。我想要。你活着。好好活着。杀光。那些。”沐寂北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到最后,她甚至失去了知觉,只觉得面前的男子都开始变得模糊,开始麻木。
“我会找到你的,你等着我就好,我会陪你一起走,一起走的。”殷玖夜回过神来,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女子,终于不再去管那流个不停的鲜血。
“那。那万一你没找到我。我岂不是要做。一辈子的老尼姑。”沐寂北帮他擦去泪水,笑道。
老太妃在一边潸然落泪,紧紧的捂着自己的最,没有说话。
“那你就不要等我,我找到你时,若是你未嫁,我便娶你过门,若是你嫁了人家,我就杀了他再娶你。”殷玖夜缓缓道。
沐寂北缓缓勾起嘴角,轻叹道:“还是这么霸道啊…”
殷玖夜小心的轻吻上女子的樱唇,品味着那点点咸涩还有淡淡的血腥。
就在这时,几只野猪已经将两人团团围住,不远处更是跳过来一只凶猛的老虎,纵身一跃,扑向两人。
可是两人谁也没动,仿佛世界都定格在那一刹那,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太阳那一刻升起,火红色的天际像黄泉路上盛开的曼陀罗花,铺就成一片花海。
刺眼的光芒划破天际,阳光普照大地,仿佛昭示着黑夜将会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男子始终温柔的注视着怀中的女子,纵然她已经闭上了双眼,似乎周遭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不再重要。
就这么看着她,守着她,陪着她到永远。
那一刻,众人只觉得他化作了一座丰碑,纵然是漫天风雪,也没有一人能将他撼动。
就在那猛虎即将落在两人身上的时候,凌空一道利剑飞出,一招将老虎掀翻在地。
清凉的笛声乍然响起,让薄雾弥漫的山林劈开一道曙光,那笛声悠扬清冽,让人精神一震,瞬间就好似注入了无尽的力量。
而原本凶残的猛兽也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尽管依然躁动不安,可是却不再伤人。
驭兽者的笛声浑浊而萎靡,让人头痛欲裂,心烦意乱,可是此刻,他的笛声却好似离众人很远很远,稳稳的被这后来的笛声压制住。
驭兽者面色一凛,他自己的本领他知道,天下之间,驭兽之术能够超过他的绝对不会超过三人,就算没有沐寂晗做引,他也会完胜东榆圣女,可是此刻吹笛的是谁?竟然能将他压制至此!
驭兽者忽然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收敛了情绪,集中精力,重新吹奏了一曲,可是这次,无论他如何努力,他的笛声都像是被隔绝在外了一般,根本无法影响到林中的众人。
那清冽的笛声越来越大,一点一点穿插在驭兽者笛音的缝隙里,像是温柔又清凉的水,渐渐的,在不知不觉中将他给包围,却让他好似陷入沼泽,无法抽身。
驭兽者心头升起一种恐惧,不再隐瞒一丝一毫的实力,瞬间将自己所有的能力都暴露出来,却不知,这正是他死期的到来。
吹笛者似乎很快就感受到了驭兽者江郎才尽,悠扬的笛声瞬间凌厉了起来,那驭兽者只觉得头痛欲裂,双手甚至连笛子都已经拿不稳,一瞬间,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