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茶原本安静坐着,听他们交谈,突然被点卯,略略错愕。
想说他怎么在长辈面前也不知道分寸,正预备把手挣开,就听到清冷声音传入耳中,把她的表情镇在原处。
“我和若茶打算先订婚,等她毕业就把婚礼办了。”
第86章
在虞沉办公室遇到明若的事,徐若茶很快就忘到脑后。这一场实习太久, 从年前跨越到年后, 论文的事也扰的她焦头烂额, 一稿二稿三稿被导师反下来, 一遍遍不厌其烦的修改,还要跑学校。
徐若茶感觉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还有就是订婚的事……
没错, 订婚的事。
自从上了见过家长, 虞沉就真的开始操办起这件事来。一件一件有条不紊, 让人禁不住怀疑是不是早有预谋。
先是上门拜访了陈欣怡,紧接着拿了一厚摞的酒店资料来给她看,还有他自己是设计的订婚戒指的初稿……
徐若茶还在纳闷自己是不是失忆, 以及究竟什么时候答应求婚的时候,流程已经在他的预想中按计划走了。
虞沉去接她的时候她刚从导师那里回来,憋了一肚子不快。导师年纪很轻, 是个留学归来的女博士。好不容易定了稿, 还要准备论文答辩,刚才在办公室, 三两句就问的她哑口无言。
她连夜准备了好几天的见面, 二十分钟不到就被打发了出去。
徐若茶可以很清楚的从导师脸上看到轻慢与不耐, 当然, 主要原因还是气自己学艺不精, 如此轻易就被为难。
“谁要跟你订婚了?求婚都没有。”她自己系好安全带,别扭的和自己赌气。
“你不打算嫁给我还想嫁给谁?”虞沉睨她一眼:“下车。”
徐若茶一动不动,表情幽怨:“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男人, 过河拆桥,到手了就不珍惜。”
虞沉失笑,俯身为她解安全带:“我过河拆桥?那这时候来接你的人就应该是司机。”
她磨磨蹭蹭的下车,很不情愿:“我想回家,睡觉。”
虞沉牵过她手,重新往学校的方向走:“那也得吃过饭再睡,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初夏的天气,两人并肩走在学校的大道里。n大绿化做的很好,两边栽满绿叶成荫的大树。恰逢傍晚,日薄西山,洒出斜斜一列长影,从路的这头望过去,随意一帧都是可做定格的美景。
脚下速度并不快,似乎虞沉有意如此。
她走着走着,刚才的气劲儿不知怎么就消磨光。牵着身边人的手,心情倏然奇妙起来。
他今天没有穿一贯的刻板西装,牛仔裤,黑色长袖,没有logo没有图案。穿着平凡,像这学校里的任意一位男同学,却越发衬得身姿笔挺,如漫画书里走出的少年。
从人工湖到图书馆,从教学楼到宿舍楼。她甚至在梦中都梦到过多次,他能陪着她把这些她走厌的路一同走一遍。
她要告诉他最喜欢的自习室是哪一间,曾在哪个教室上过什么课,在哪个角落背书背到崩溃,爱吃什么窗口的什么菜,还曾在运动会上摔倒,还有南边操场的角落,那里有几个秋千架,晚上的时候情侣都爱来……
她很想把这些,把自己四年生活过的痕迹一一指给他看。
只是没料到不需要仪式感,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自然。
同时感到些许可惜,她的大学时光已经要结束了。
两人几乎把学校逛了一遍,最终回到食堂,她嚷嚷着要请他吃饭,西边窗口最好吃的馄饨。
恰好赶上下课的高峰期,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空位。徐若茶安排虞沉坐着,自己又重新挤回去排队。不一会儿端了两份热气腾腾的馄饨回来。
他安静的吃,徐若茶也有样学样。迫不及待塞了一个进嘴里,烫的合不拢嘴,好不容易下咽,抬眼就看到他低头的样子。
“我想到了我们的高中,那时候你最讨厌食堂的饭,每次吃午饭都要带我去校外。谁能想到几年后你请愿和我进来,只吃一碗普通的馄饨。”她放下筷子,突然就有点感慨,随后又接话打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我愿带你品山珍海味,也愿为你尝清粥小菜?”
虞沉扫一眼:“开始回忆从前,说明你在变老。”
“哦,”徐若茶睨着他:“你又嫌弃我老。虞先生,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今天真的很不会讲话。”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不知怎么跳到了另外的话题上:“当初为什么选择新闻系?”
她摇一摇脑袋:“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有意义的事。”
他开口,声音很低:“当时为什么没选择保送,原本你高三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徐若茶拿筷子的动作有短暂的停顿,过几秒钟才说:“少瞧不起人了好不好,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只是简单的想证明,我凭自己的努力也可以考上n大。”
*
艰难的日子又过了一阵,为了这一场毕业答辩,给大学生涯画上圆满句号,徐若茶成天泡在资料堆里,看的一个头两个大。
别说邹雪,连虞沉都减少了见面的频率。
期间还抽空办了个只有亲朋好友参加的订婚宴,没有隆重的仪式,两家人凑一起吃个饭就算定了。这是徐若茶的要求。
实习期正式结束,范世泽平时严苛,给学校返还实习成绩单的时候还是很给面子的给了中肯评价。嘉悦为表对她这段时间以来工作的肯定,也正式递出橄榄枝,离开当晚,就收到hr发来的入职邀请。
用邹雪的话来说,万事俱备,就差一个结婚戒指了。
对于类似这样调侃的话懒得再理,只是专心为答辩做准备。
就这样一直到六月初的某天早上,虞沉送她到教学楼底,她搀着早已等在门口的邹雪,两股战战上了楼。
好在所做一切努力没有白付出,全班三十多人,她是第一个在一辩就拿稳学业证书的人。基本对刁钻问题对答如流,不负众望,成功完成了在大学里的最后一件事。
咎子昂是个合格的朋友,早听说她为这事儿愁出了一对黑眼圈,故而提前就把她结束答辩后的时间预定,叫上一帮朋友,美名其曰要带她好好放松一下。
虞沉没拦着,他最近很忙,没陪着一起去,把人送到,叮嘱几句就离开。
咎子昂瞎嚷嚷他不够意思,又说他不来也好,他们直接帮若茶办最后的单身party。
虞沉对此不置可否,只有一个要求,不许徐若茶喝酒。
一行人面子上应的好,等他一走立马就疯了起来。徐若茶本来就压抑的够久,被气氛一感染直接high了,他嘱咐的话也忘了,跟着咎子昂可劲儿闹腾,饮料还有水,一晚上也不知道灌进去些什么东西。
总之最后虞沉接到电话来接人的时候,见到是醉酒的徐若茶。
虞沉很生气。
给陈欣怡打电话解释了缘由,陈欣怡表示很放心他,对徐若茶的夜不归宿没有任何异议。
她也不算完全醉,说醉吧,还有点意识,知道自己系安全带,还知道自己做错事,乖巧的坐在副驾埋头一声不吭。
虞沉懒得和醉鬼一般见识,一路沉默着开车,盘算着等她明天醒了再算账。
最后上楼以后,她是被虞沉横抱着扔到床上的。弹了两下觉得蛮好玩,又特意坐起来,重重躺倒,又玩了两次。
虞沉捉着她双手,给她换衣服,打算给她洗澡,低声呵斥:“别动。”
徐若茶闹了一会儿,累了,侧躺在床上微微喘息。
叫他:“阿沉。”
虞沉抬眼觑她,没理。
她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又叠着喊,精力无限似的幼稚。
一长串的阿沉喊得他头疼,蹙眉松口:“你说。”
徐若茶乖乖抬起手让他脱袖子,茶色双眸明亮似水,氤氲着湿意,看上去倒像神识清明。
“你那天是不是问我,为什么没有选择保送啊?”
“…嗯”
“我啊,才没有想的那么自私,什么证明自己,都是胡说的……”她唇角上扬,好像很开心:“我做的这么多努力,今天才算有了回应,所以想要告诉你……只是因为想让自己的变得更优秀,即便是你不在的日子里,也能把自己照顾妥帖。我不想做一个没了你就一无是处的废物,想做配的上你的那一个……想和你比肩。”
虞沉本没打算把她的话认真听进去,只是听着听着,手上动作不自觉就慢下来。
最近一段时间他固然忙,却不全是因为公司的事。
她虽然已经不提,但他始终记得自己欠她一场求婚,他想给她一个难忘的求婚。
但到了这一刻,虞沉忽然觉得仪式是做给外人看的,他等了四年,已经不能等更久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沉下声来,问她。
徐若茶还是笑,仰脸盯着他,视线移不开:“我是喝多了,又没有喝傻。”
他也笑:“好。”
随即握起她的一只手,带着她的动作,十指紧扣。
不大不小的卧室,暖黄色的灯光。桌上有他的袖口,也有她的手表。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不违和,只觉温馨。
“以下的话我只说一次,和我拉钩,明早不会耍赖。”
她闻言,主动翘起小拇指。
他没动把余下动作做完,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把她包裹起,紧紧的,很用力。
从徐若茶的角度看,可以看到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继而耳边是他熟悉的嗓音,多年如一日,带着安定她心的力量。
“我遇到很多人,谁都没能教会我如何去爱一个人。直到遇见你,给了我人生全新的体验。你可能会说,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不是这样的,只有我自己知道,爱上你必然事件,换个人,换个时间地点都不行。
你刚才说努力是因为想与我相配,可是你大概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在我这里,你能毫不费力的做到所有事,比如,做全世界唯一与我相配的那一个。”
徐若茶听着,眨了眨眼,眼角湿润,不知凡几。
虞沉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
语气温柔,一字一句,眼角眉梢都如坚冰化了水:“所以我想很郑重的向你提出邀请,邀请你和我站在一起,和我并肩,一辈子,请问徐小姐是否愿意?”
她不急着答,又笑,露出两排光洁整齐的牙齿,像太阳。
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角沁出。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古怪的求婚,被求婚的那一个躺在床上,狼狈且酒气熏染,求婚的那一个,没有下跪和鲜花,只用简短的几句话,就把她说的眼泪哗哗。
两人在静默中对视,谁也不急着开口,心知肚明这一桩毫无悬念。
不知过了多久,兴许那一刻甚至温柔了宇宙。
柔柔的女声,期盼且羞涩,收敛又豁然,无比坚定。是他在漫长岁月中暌违的一句话,哪怕只有一个字……
“好。”
第87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