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灯,不是手机,像……玩具。
他最熟悉的玩具。
车戛然停下,在还未修缮好的地面上磨出刺耳的声响,受到声音刺激,那一小团光亮可怜巴巴地动了动,发出一点很微弱的气音。
容野的呼吸和心跳都像凝滞住,下了车,一步一步朝那团光走。
它太低了,即使走近,也要蹲下去才能看清。
容野腿是僵的,骨节绷得酸疼,他慢慢低下身,看见一只毛绒小狗玩具,小狗的胸口中央,有一颗很傻的心形,锲而不舍亮着暖色的光,召唤他过来。
是他买的,瑶瑶每天在家都爱不释手抱着的小狗。
那团光被女孩子细白的手指紧紧搂住,她挂着干涸泪痕的脸就藏在后面,有如在阴暗密林里独自走失的年幼公主。
她抱着腿,在漫无边际的陌生黑暗里缩成一团,只靠着一个玩具取暖照明。
容野如同失声,说不出话,神色也都隐匿着,他把喻瑶扛起来,死死扣住她,顾不上那辆车,在黑漆漆的通道里往家的方向走。
喻瑶没有哭,只是搂着他脖颈发颤,很小声叫着“老公”,也没有得到他回应,只是越来越快的脚步,和他混乱沉重的呼吸声。
阿姨已经因为失职被元洛带走了,家里没有别人,门锁住以后,容野沉默地删掉了喻瑶的指纹权限,这套偌大房子就成了藏起她的囚笼。
他一直不说话,抱着喻瑶径直进客厅,又锁了两道门,接着扯下颈间早就松掉的领带,把她两只手腕绑在一起,再紧紧攥住。
“宝宝不怕,我回来了,家里不黑了,”他眼睫低垂,再开口的时候嗓子已经哑得难以成句,语气依然温柔轻哄,动作却非常极端,“别哭,哪里疼,老公给吹吹。”
喻瑶愣愣看着他,睫毛上挂着一层生理性的水雾,却并不是被他现在这幅样子吓出来的。
容野还是不肯抬眼直视她,绑住她了也不能放心,到处寻找能够更安全的东西,但没有。
没有什么是能束缚住瑶瑶的。
他只能用小毯子把她裹着,来回盖了几层,端她爱吃的零食,吹到温度适宜的热水,都摆在她面前,如履薄冰地小心喂给她。
喻瑶没有害怕,自己也说不出原因,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溅在他手上。
容野怔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
他脸上毫无血色,那些本来在脸颊和唇上的浅红,都淤积在眼睛里,浓重得慑人。
“瑶瑶是不是腻了,不想留下来,”容野低声问,“为什么跑出去,要去哪,不想……再见我了,是吗。”
他唇边笑着,却比哭泣更让人心酸:“还是说,过了这么久,瑶瑶已经看透我了,也觉得我可怕,麻烦,就应该趁早躲开,不值得爱。”
“你后悔说喜欢我吗。”
“是不是也后悔抱过我,吻过我。”
“就算之前不怕我,现在也该怕了,”他眼前也模糊,看不清她的反应,坚持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会把你绑住关起来的人,不顾你的意愿,恶劣自私,不配——”
容野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被捆住双手的女孩子吃力地倾身过来,很笨拙地轻吻在他湿冷的嘴角上。
他停住。
喻瑶眨了眨潮红的眼睛,继续亲他的唇,尝到一点咸涩的滋味,忍不住探出舌尖,轻轻舔过去,又叫了他一次:“老公。”
她近在咫尺,努力哄他:“不哭。”
容野忽然撑不下去,把人压在沙发背上,抓住她绑缚的手腕压过头顶,覆上去不顾一切地吮吻,她也没闲着,拼命动作,试图只凭扭着就能把身上的衣服挣脱下来。
她不想穿衣服。
她想黏着他做最亲密的事。
容野摁着她,越是索取越是发狠,把她舌尖吮破,自己口腔中也到处是伤,彼此淡淡的血腥气交缠着。
“我以为找不到你了。”
“你这些天没有想过我……”
“看你背着包走,我——”
喻瑶累了半天还是脱不下来,委屈得爆炸,听他这么说,忍着的眼泪突然涌出来,不管不顾涂在他颈窝肩膀上,呜呜咽咽的控诉。
“凭什么,凭什么说我不想!”
“我和电影里学的,我要是哭闹,会让你越来越讨厌我,更不想回家,我乖了,装成一点也不在乎,你,你才会重视我!”
“我不想你,你就想我。”
“我不找你,你就更舍不得我。”
“这是套,套路懂不懂!”
“我知道你每天从监控里看我,还找人管我,我就让你知道,我什么都能自己做,我不需要你,看你紧张不紧张。”
女孩子清澈见底的眼睛被泪盈满,闪动出无数他的倒影。
“但是为什么你之前还经常回来看我,这三天,一次都不回来了。”
“我已经很努力地假装,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等了那么久,从晚上到天亮都睡不着,你还是不出现。”
“你才不想我!”
“说喜欢我都是假话。”
“还不肯脱衣服给我看,也不让我脱!不跟我在床上桌子上沙发上做那件事!”
宝宝的委屈能填满大峡谷。
“我以为,以为你不管我了,今天才跑出去想找你,就算找不到,你发现我不见了,也会担心一下,说不定就回来能让我见到你。”
“我的小包里什么都没有,就只装了你的照片。”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黑,我出去连路都看不到,好吓人,我等了那么久你才找到我,又把我绑起来,像,像小猪仔一样扛回来!我——”
喻瑶开合的红唇被人低喘着更深重地吞没,舔吮噬咬,想把自己给她,随便她怎么惩罚折磨。
她哪里需要费这么多心。
她根本用不着学。
只要是喻瑶,她不言不语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他赴汤蹈火。
不安忐忑,患得患失,害怕被抛弃,以为自己得不到恋人的在意和情感,这些是他的,怎么可能让她来体会。
容野没有理智了。
领带在纠缠里散开,女孩子得到解放的双手没有逃离或者推拒,而是用尽力气抱住他,去扯他的衣领。
反正捅破了天,也一门心思要脱老公的衣服。
光溜溜滚在一起,才代表真爱无敌。
容野扯断了最后一根弦。
如果前面是深渊,跳下去就粉身碎骨,他也要去。
哪怕以后她怨恨他,今天他也回不了头。
他家瑶瑶已经满十八岁了。
容野抱起她上楼。
楼上卧室的床头柜里……有他藏起来的用品,夜夜她不管分寸地撩拨,他生怕哪一次控制不了,就提前准备了,塞在柜子最深处,列为不准碰触的禁区,到最后……还是要用上了。
容野衬衫被她灵巧地扯掉,轻飘飘掉在台阶上。
皮肤炙烤着,催促着满室温度飙升。
他最后问:“瑶瑶,两个人最亲密的事,第一次很重要,没有反悔的余地,还会疼,你是不是真的愿意。”
“愿意。”
他仍然认为是小女孩简单的幻想,如果中途难熬,她会挣扎。
容野亲她染红的耳垂:“如果不想就喊我,随时叫停。”
他可以停,可以忍,只要她不走,她留下来陪他,他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
但没有人中止。
疼痛酸痒,火热灼烧,横冲直撞或者汹涌爱意。
都用身体交付彼此。
凌晨天快亮时,容野还是没能合眼,环抱着身边软绵绵入睡的小姑娘,低头吻她轻颤的睫毛。
他人生的千疮百孔全被她填满。
如果是梦,他想用自己一切,换她变成真实。
八月中,盛夏最热的时候,容家内部天翻地覆,没有太缜密的筹备,也没有足够安排的时间,但只凭着一个容野,就让稳坐泰山的容绍良措手不及。
变动发生时,喻瑶已经被转移到更妥善的地方,仍旧被末路的容绍良掘地三尺找出来带走,当做威胁的筹码带到容野面前。
这是喻瑶第一次看到不在家里的容野。
他只是挺拔地站着,就是她目光的最中心。
那么凶恶冷戾,要把人碎尸万段的样子,别人好像都在怕他,但她仍然喜欢。
喜欢得……
什么都可以做。
容绍良的人没有用刀枪,而是用抽满的针管对着她,刺进她皮肤里,等着她哭叫求救,让容野崩溃一败涂地。
喻瑶受制于人,还是骄傲地翘了翘红唇。
是不是真当她傻。
她才不傻,她的眼泪只对一个人流,她知道自己要保护谁。
她老公才不怕这群渣渣,他现在只需要一个出其不意的空档。
既然想把针拔出来不可能,那反过来呢。
千钧一发的时候,喻瑶笑着看了容野一眼,在无人能预料的情况下,突然摁住给她打针那人的手,帮他把药剂推进去。
死线上也能跳个舞。
她才不做容野的傀儡和累赘。
虽然她生病了,没智商,是个只会撒娇耍赖亲亲抱抱滚床单的小拖油瓶,但她也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