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没有异常,一直这个样子。陈苗苗摸了摸下巴:“你们认为,这幅画,会是什么时候画的?”
陈岩一头雾水:“什么时候画的?”
江楚眼眸微微一眯:“你是说,这画不一定指向藏物之处?”
“如果是东西先被藏了起来,那这扇面和扇子,肯定是一个提示。否则,为什么单独把扇面放在家中,扇骨却被他带到青州,要的就是即使有人在青州拿到了扇骨,也不知道这个是什么。”陈苗苗看着两人,说着自己的推测。
陈岩立刻拍了一下掌:“所以,重点根本不是扇骨,就是这个扇面?”
江楚思索片刻:“按照这扇面保存的方式,这个东西应该是重点。”
三人同时凑上去仔仔细细地看。这就是一个在亭外看亭子的视角,亭子的上半部分和周围的花丛都画了进去。亭子的上半部分吗?陈苗苗转向江楚:“你要不要飞上去看看?”
江楚点点头,脚尖轻点地,便飞了上去。
亭顶不似屋顶,坡度很陡,根本站不住。江楚只得一手拽着亭顶,四处看了看,便飞了下来:“亭顶没瞧见什么痕迹,除此外,没瞧见什么不对劲。”
那会在哪里呢?姐弟两不约而同地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陈岩围着那亭子转了半圈,忽然道:“如果这画确实是指的这里,那么,父亲发现这件事的时间,应当是比我们以为的时间要早。否则,后头他根本没在家,母亲也不在家,他会假手他人来藏吗?”
这样费尽心思设置线索,这样东西肯定很重要,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假以他人之手。
江楚忽然转向陈苗苗:“你们父亲最后一次归家,是什么时候?”
陈苗苗和陈岩对视一眼。陈苗苗继承的原主记忆中,还真有些模糊了。陈岩拧眉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父亲去世前一年的中秋,应当回来过一回,还给师父捎了一些桂花酒。”
“那我们去书房找找,可有那年中秋的一些线索。”陈苗苗拿出许久未用的钥匙,领着两人去了。
书房是锁着的,所以并没有人打扫。他们将门敞开了一会儿,这才进去。屋内已经是厚厚一层灰了。不过这里还保持着当时陈苗苗搬走后的模样。陈苗苗走到自己当时发现这本书的位置,指了指:“就是最上面角落里的那本书。”
江楚拉过凳子,站上去轻而易举拿到了那本书。这就是本游记,里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连折痕都没有。看起来,选择这本书的缘故,就是因为它最角落?
饶是如此,三人还是把它放到了桌上,随即分头去寻找别的了。陈苗苗翻了一阵,见自己翻得乱糟糟的,脑海里也乱糟糟的:中秋的也太多了,这到底要找个什么呢?
既然正面想不通,那就换个角度想。陈苗苗拍拍手上的灰:“若是他要让人解开这个迷,会怎么设置这个线索呢?”
“画是指向地点,那这样东西,应当是指向的具体位置。”陈岩接着说道。
江楚手一顿,忽然道:“当时你们是公中管账,还是每房自己管?”
“公中。”
江楚目光微凛:“修缮也是吗?”
“自然。”陈苗苗听到这里,忽然一拍脑袋,“对,修缮记录。”她立刻来到门外,问在外守着的石榴:“石榴,二老爷他们回来的那个中秋,家中可有修缮过房屋?”
石榴陷入了陈思。就在此时,一两滴雨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忽然道:“我想到了,那个中秋,因为下过许多暴雨,家庙和二老爷的书房、还有三房都因为漏雨修缮过。”
“外头亭子没修过?”
石榴摇摇头:“二老爷的书房基本上不许他人来,故而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书房是修的东北角。”
陈苗苗点了下头,转身进去,跟他们说了此事。两人听到说书房修缮过之后,仔细检查了东北角。东北角上除了瓦片比较新之外,下面只有一个书架,还真是没有一点儿不对劲。
看来不是这里。三个人继续翻找起来。不得不说,这藏书是真的多,陈苗苗带走了孤本,这里都还是满满当当。不知不觉,东北角书架上的一排书便看完了。
陈苗苗正要把书放回书架上,刚放了一本,借着外头的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等,这墙上头是不是有什么?“
两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江楚伸手去摸了摸:“这墙上好似贴着一张纸,这里是个角。”
他话音落下,陈苗苗和陈岩两人已经不约而同地搬起了书架上的书。
当又一排书被搬下来后,墙上贴着的纸张越发明显。待到他们搬空了四五层书架,这贴着的纸张露出了真面目。
这是一张泛黄的纸,颜色跟墙壁的颜色挺像的。江楚点了一盏灯,仔仔细细地从上往下看。这上头写着一首词,正是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
“去翻翻有没有苏轼的书。”江楚一边从头查看,一边说道。若只是这么一首脍炙人口的词,完全没必要藏在此处。
苏轼的词。陈苗苗方才记得看到过。她转了一圈,忽然想起就在桌案上。她立刻翻起了书桌,果然找见了。一翻开书,里头写满了批语。而翻到《江城子密州出猎》这一篇,她和陈岩立刻仔细看起了批语。
前头都是一些典故,看到最后一句时,只见西北两字旁写了一行小字:“中秋修缮亭西北角斗拱月梁,愿射天狼。”
亭西北角,还射天狼。三人立刻出了书房,锁上后直奔青山亭的西北角。这回,他们带上了一架木梯。
江楚身量最高,他上去。陈岩和陈苗苗两人扶着木梯,都仰着头紧张地看着。
江楚仔细地一根一根去摸去探,摸到最里面时,眸光一亮,探手进去。
不一会儿,他长舒一口气,收回了手,脚一点木梯,便翩然落了地,手上赫然是一个油布包:“终于找到了。”
这个油布包很小,大约只有一个手掌大,但是厚厚的。三人摒住呼吸一点点打开。油布包里头并没有书册,而是一张布。布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整张。光是看了个开头,三人的脸色就变了。
陈岩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红着双眼看向江楚:“江大哥,那伙水匪的下落,探到了吗?”
江楚看向他:“前次穆地回复,已寻到他们的落脚地。你是想……”
陈岩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嗓音低沉:“父亲曾背负了那么多,他留下的线索还是因为姐姐,才重见天日。父母离世,我这个做儿子的,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父亲既已性命保了下来,我必当继承他的遗志,哪怕豁出这条命不要,我也要让这东西大白于天下。”
陈苗苗松开咬住的下唇:“容与,你是想,自己去上书?”如今的他拿出这个,莫过于蚍蜉撼树。
陈岩郑重点头:“江大哥,交给我去办吧。”说着他就想要伸手去拿。
就在他的手碰到布角时,手被江楚按住了:“且慢。”
红着眼的两人同时看向他。江楚心中一颤,仍旧稳定了心绪:“此事我已追踪一年半,为的就是万全。眼下,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和由头。
第121章 鲜椒兔
“什么?”陈苗苗姐弟两异口同声地问道。
江楚没有说话, 目光却落到了陈岩的身上。
陈岩正睁大眼睛,焦急地等待着江楚的答案。陈苗苗却是先一步醒过味儿来:“你是说,容与?”
“是。”江楚轻点了下头, 给两人解惑,“当今登基后,就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每一科的前三甲在授官后, 都会恩准参加下一回的大朝会,并还有一个上奏本的机会。”
陈岩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我也可以上折子?”
江楚应了一声:“自然。不过, 不是上折子说这件事情。”他的手指点了点那个布包:“张家都把把柄送到过我们手上,为何不用?”
陈苗苗一时之间灵光迸发:“你是说,放火的事情?可是,那件事情,我们没有对证啊。”
雨过天晴后的夕阳斜斜照在江楚的脸上, 显出他眼中的笑意:“穆地查那伙贼匪的踪迹时,遇见了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人。”面对两双充满疑惑的眼睛, 他缓缓说了出来:“杨夫子。”
两个人的目光亮了起来。陈岩还在担心杨夫子不会开口,陈苗苗却先一步想通了关窍:“他既是可以为了名利帮着做那等事, 那对他许以重利,或者允诺帮他起复,自然也可另他开口。”
陈岩显然被震惊了:“他那样的人,还能给他名利吗?”
“只是嘴上说说嘛, 当不得真。”陈苗苗摆摆手, 对上陈岩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她才发现自己这话说起来有点儿像骗子,清了清嗓子, “这就叫做, 兵不厌诈。”
好像, 也有点儿道理。陈岩半信半疑地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江楚:“那我就从这件事入手,然后带出这个布包?”
江楚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件事,你的那个折子只是投石问路。这个布包,得用在最关键的时刻。如今距离授官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得做好万全准备,并且千万不能透露半分风声。”
“那这个月,我们要做什么呢?”陈岩问道。
江楚站直身子:“这个布包上的东西,我拓写一份下来,原本就放在你姐姐那边。这个月不必做啥,不过,回程的时候,恐需要你绕道,从青州到景州再到京城。”
“钓鱼?”
“算是吧。我会与你一道。”江楚看向陈岩,“不过,这恐会有危险,你可以吗?”
陈岩坚定地点了头:“我不怕,只要能为我父亲沉冤昭雪!”
江楚看向陈苗苗:“这番,京城里恐会天翻地覆。”
“不,我要去。”陈苗苗看向他,“只有我跟他一道去青州景州,他们才会更相信我们是去拜祭父母的。而你出现在我身边,才会更加合理。”她顿了顿:“这是陈岩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原身的血海深仇,她既是承接了这身体,也当替她亲眼见证。
既是已经商议好了,三人便又去园子里逛了逛。待时候差不多了,三人便去提出告辞。
天擦黑的时候,三人回到了客栈,身后还跟着陈大老爷父子。他们好说歹说,终是说动黄老先生夫妇和谢维夫妇去家中小住一晚。陈大夫人早早整治了两桌席面,倒是十分知礼。
当晚无话。次日一早,陈苗苗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石榴正好端水进来,瞧见她就笑道:“一大早谢老爷就和少爷去了青山亭。”
陈苗苗梳洗完毕,见他们还未回,便去青山亭寻他们。她刚走过转角,便瞧见谢维正立在亭前,手扶亭柱,一边哭一边感叹物是人非。陈岩扶着他,眼泪也滚滚落下。
她心中一酸,转过身去,被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心底的阀门松开,不知是为这段时日的不容易,也不知是不是也有原身的缘故,失声痛哭了起来。
江楚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地揽着她,轻轻地抚着她的头。
陈大老爷他们还想留众人,但是听见还要回去书院一并候旨,便也不敢耽搁了,只给陈苗苗和陈岩说回程时定要多住两天。
因为青山亭的事情,大家行了两天,兴致都不太高。尤其是陈岩,似乎又变回了陈苗苗才见他时那般沉默寡言的小大人模样。陈苗苗知道他心中装着事,但这样下去,被发现与否暂且不说,恐还未挨到授官,他自己先绷不住了。
不行,绝对不行,得想个法子让他振作起来。陈苗苗思来想去,决定从自己最拿手的事情入手。
俗话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儿甜食就会开心起来。不过在陈苗苗这边吧,甜食有用,但有一种办法更有用。在又一次落脚后,陈苗苗便出门去了。
陈岩照往常一样,自己回到家里,就取出那个布包轻轻摩挲。每每想到父母就因为这个丢了命,他就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他又不知道坐了多久时,房门忽然传来了一个敲门声。他刚说了一个我没胃口,就听见穆天焦急的声音:“陈小哥,你姐姐方才在后院受伤了,头儿已经赶过去了。”
姐姐受伤了?陈岩的大脑停滞了片刻,忽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将那布包放回怀中,三步并作两步地将房门打开,一脸紧张地问:“我姐姐现在在哪里?”
“应是还在后院,我领你过……”穆天一句话还没说完,陈岩已经拔腿往下跑去。
父母已经离开了,他最至亲的人就只剩姐姐了,她可千万千万不能有事。陈岩咬着牙,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后院:“姐……”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后院里头,两把椅子并排着放在树下,江楚和陈苗苗分别坐了一张。江楚正握着陈苗苗的手,给她手上涂着什么。陈苗苗时不时倒嘶一口气:“呜,还没好吗?”
看见陈苗苗,陈岩心落了一半,随即快步上前去:“姐姐,你怎么了?”话音未落,他就看见了陈苗苗的手,上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伤口。但是,江楚明明在给她涂抹东西啊。
江楚头也没抬:“你姐去买了辣椒,结果弄的时候,辣到了手。”他涂抹完了一只手,拿起她另外一只:“怎么样,还痛不?”
陈苗苗的手指弯曲活动了一下:“果然好了许多。”
陈岩松了口气:“姐,你没事就最好了。”方才听到那句话,他真是吓得魂都飞了。他站了一小会儿,便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诶诶!等一下!”陈苗苗连忙叫住了他,“我今日好不容易下厨做了新菜,你不尝尝?”
陈岩张了张口,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江楚站起身来,走过他的身边:“陪你姐姐坐一会儿吧,我去端菜过来。”
陈岩犹豫了片刻,这才坐下,见陈苗苗起身,忙又起身:“姐,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陈苗苗就十分自然地坐下了:“那你拿张小桌子过来,等会儿我们就在院中吃。”
片刻工夫后,一张方正的桌子支在了院中,三个人各占一方。陈苗苗嘴角一勾,打开了那只最大的汤碗。
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绿。青椒切成圈,铺满了最表面,零星能见到几星白色。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辣味飘出,只钻人鼻尖。三人不约而同地侧身用袖掩鼻,打了个喷嚏。
“这叫做鲜椒兔,快尝尝。”陈苗苗用公筷先夹起一块放到陈岩的碗中。